“本國師決定,朝廷組建的船隊,自今日起交由戶部掌管,希望官家準許!”


    朝會剛剛開始,秦天德橫跨一步開口說道。


    他這麽一開口,著實讓百官吃了一驚。


    以往的朝會,秦天德很少會先開口,往往都是其他官員先上奏折,不論是是公事還是針對他的設計,他都是到最後才表態的。


    因此趙鼎等人已經商量好了,打算一上朝就聯合參奏秦天德,哪想到秦天德居然一反常態,率先開口,這打破了他們之前的計劃。


    “為什麽!”涉及到權利之爭,禮部尚書杜洪自然不肯輕易放棄,“官家,自從太上皇將船隊交由禮部,微臣與禮部諸多同僚自問盡職盡責,將我大宋的威名遍布海外諸國。相官家登基大典時,萬國來朝,聲勢何等壯觀,諸國為官家聲威所震,其中也有禮部諸多同僚的努力,官家怎麽因為國師的一句話,就改變了太上皇當年定下的規矩?”


    要說趙眘現在也算很是可憐,由於秦天德過於強勢,雖然每次朝會朝臣開口都是向他上奏,但他實際上就像一個傀儡一般,沒有什麽權利,隻能看著秦天德與其他大臣相互爭辯,以至於連戶部尚書杜洪這樣的醬油派都不太將他放在眼裏。


    趙眘對秦天德算是恨到了骨子裏,不過他知道自己目前抗衡不了秦天德,不論是史浩還是嶽震,包括趙茜在內,都勸他韜光養晦,放任秦天德做大,等到天怒人怨時,隻要輕輕一推,必定轟然倒塌。


    幾乎被秦天德完全架空的他已經從嶽震身上學到了一點,那就是秦天德曾經告訴過嶽震的,不動則已,一動必以雷霆之勢,一舉功成。


    這一次秦天德公然貪汙戶部官銀,他就認為是一個機會。他清楚的記得趙鼎密奏時的那番話,其實就是為了得到他的支持,不過從趙構那裏得來的消息卻讓他有些懊惱。


    他是和趙鼎一起去求見趙構的,當趙構聽完了趙鼎的話,根本沒有任何表態,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知道了,再沒有多說什麽。


    趙構如今雖然退位成為太上皇,但是朝中百官大多都是趙構在位時所提拔的,而趙眘又是孝字當先,可以說如今大宋的權利實際上還是落在趙構的手中。


    以往的皇帝在退位之前,大多都會給太子安排好可用之人,先是將這些人貶斥,等到太子登基,再將這些人擢升,使得這些人對新皇忠心耿耿,這是皇家慣用的手法之一。


    趙眘不是趙構親生,也沒有當過太子,趙構根本沒有給他鋪過道路,尤其是他被秦天德架空,這使得朝中許多官員對他都有些輕視,甚至有官員曾經跑到德壽宮,懇請趙構重登皇位。


    趙構在朝中的威信自不用說,隻要趙構支持,秦天德絕對難以幸免,不過趙構似乎並不在乎秦天德貪汙,即便是趙鼎多次強調運進國師府中的那些木箱,所裝銀兩有數百萬,趙構也隻是輕輕一笑,隨意丟了句“秦愛卿不會那般”,就練字去了。


    趙構退位之後,可謂修心養性,終日裏練字作畫,怡然自得,從不幹涉朝政,但對秦天德的寵信,讓朝中官員包括趙眘在內都感覺“令人指”。


    秦檜兵變當日,秦天德奉詔進入選德殿,究竟和趙構商談了什麽,成為一個謎,一個讓所有官員挖空心思絞盡腦汁都想能明白的謎。


    而時下的德壽宮太監總管王富貴和德壽宮侍衛統領遊少堡,則成為了眾多官員打探這個秘密的對象,隻可惜這二人都是守口如瓶之輩,但凡有人言語中涉及到兵變,立刻沉默不語。


    趙眘看得出趙鼎似乎對利用這個機會鏟除秦天德抱有極大的信心,可是當他把趙構的反應告訴沈浩,讓沈浩替他拿個主意後,沈浩第一反應就是這件事裏麵有古怪,建議趙眘不要輕動。


    而嶽震也提出了他的見解。他雖然年紀不大,對朝中的鬥爭不太明白,不過卻從自己的角度給趙眘提出了參考意見——秦天德絕對不是那種會輕易吃虧的人,更不會輕易留下把柄,而且秦天德不缺錢,犯不著大張旗鼓的侵吞戶部官銀。


    秦天德如今的家產有多少,嶽震不知道,不過他卻從嶽銀瓶的口中聽到過一句話,是嶽銀瓶的感慨,說秦天德如今的家產恐怕能比得上當年的秦檜。若非她知道府中每個月都會從泉州、淮陰還有錢塘受到大筆的銀錢,她都會懷疑秦天德貪汙**。


    秦家在那三處的生意她都清楚,秦天德也沒有瞞她。


    得到了沈浩和嶽震的建議,趙眘已經打定主意置身事外,放任秦天德跟趙鼎一夥爭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隱忍。


    “咳咳,”輕咳了兩聲,趙眘說道,“杜卿家莫急,既然國師有此提議,想必定有道理。”


    咦,這小子有長進了?


    秦天德轉頭看了眼趙眘,旋即看向杜洪:“杜大人你年紀老邁了,如今各個商家船隊出海經商,無不賺的盆滿缽滿,可我大宋皇室船隊,每次出海居然都是賠錢,難道不怕被人笑話麽!”


    “笑話,有甚可笑話的!”杜洪臉色一變,剛要教訓秦天德,忽然想到了對方的身份,語氣立刻軟了下來,“國師有所不知,那些商家船隊怎能跟朝廷船隊相提並論?


    聖人有雲,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朝廷船隊代表的乃是我大宋的臉麵,豈能與小民爭利?自當將我大宋的光輝遍布天下每個角落,讓天下萬國皆知我大宋威名!”


    杜洪的一席話也算是擲地有聲,頓時引起了朝中不少官員的支持,其實大部分還是想看秦天德的笑話,因為秦天德在他們眼中是典型的小人,隻知道重利輕義。


    朝中官員的議論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秦天德的目光冷冷的掃了一圈,而他的手則伸進了衣袖。


    這個動作對於朝中大多數官員來說是很致命的,誰家沒有點見不得人的事?


    看到百官老實下來,秦天德輕笑一聲,問道:“不知杜大人府上,家產幾何?”


    杜洪一愣,隨口說道:“下官不知,下官平日在府中隻是研讀聖人之學,那些粗陋之物,下官一向不放在心上,都是由府中的下人打理。”


    “你不知道麽?那好,本國師告訴你!”說著話秦天德從袖中摸出了那本小冊子,翻了幾頁,邊看邊念道,“杜大人,你府中的銀錢以及你名下的良田,本國師就不說了。隻說說臨安城內屬於你的產業。


    酒樓三座,客棧兩間,當鋪一間,珍寶坊三家,其中珍寶大多來自海外,杜大人,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麽?”


    這些還用從天書中翻看麽?


    不少官員有些疑惑,杜洪擔任禮部尚書多年,又是三朝元老,臨安城中的這些產業不少官員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秦天德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杜洪的老臉刷的一下就全白了,別人聽不明白不代表他聽不明白,他甚至聽出了秦天德話中的殺機。


    他的珍寶坊三年前隻有一家,在他從趙構手中將船隊索要到禮部後,立刻增開了兩家,所銷售的珍寶,大都是他以權謀私利用朝廷的船隊從海外貪墨得來的。


    這些事情他做的不算是太隱秘,畢竟倚老賣老慣了,就算是秦檜當年曾經想要讓他手下的禮部侍郎取代他尚書的位置,都最終被趙構攔住了。但如今掌權的是秦天德,一個完全不講規矩的惡霸,每當和秦天德對視,他都會下意識的感覺到自己身上疼痛。


    疼痛還是小事,如今他要是再敢堅持,秦天德肯定會嚴查那些海外珍寶的來源,到那時,恐怕最好的結果也是引咎辭職了。


    想到這裏,杜洪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顫聲說道:“國師一心為國,此舉必有深意。下官老邁難以理解國師之舉,適才冒犯之舉還請國師見諒,下官代表禮部上下官員,聽從國師吩咐,船隊應當交由戶部掌管。”


    這到底生了什麽事情?怎麽連秦檜的麵子都不買的三朝元老,居然會對秦天德服軟,而且服的這麽軟?


    難道真的是天書逇威力麽?


    趙眘再一次強行忍下了偷偷留到秦天德身後,觀瞧那本小冊子裏麵記載內容的衝動,隻是暗自埋怨嶽震無能,無法利用郎舅關係,不要說將那本小冊子偷來,就算是偷看一眼都沒有成功。


    如今趙眘和朝中百官都堅信秦天德手中的那本小冊子是天書,因為不少人都曾派出了人手夜探國師府,想要偷出那本小冊子,結果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命喪國師府,屍體則是在次日被國師府中下人交給了臨安府示眾。


    有官員曾經見過,那些示眾的屍中,有大內的侍衛,也就是說連趙眘都派人去了,可所有人都死在了國師府。


    對於這些人被殺,他們並不怨恨秦天德,其實那些人死了是最好的結果,要不然追查下來,很容易將自己牽扯進去。


    不過他們卻愈加的確定,那本小冊子就是天書,不然秦天德至於看守的那麽嚴密麽,連大內侍衛都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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