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麒的話,觸動了觸動了趙眘心中殺機下掩藏的那一絲少年天性。 如今的趙眘還做不到成熟帝王所具備的冷血與無情,不論臣子有再大的功績,該狠心是絕不手軟。


    在這一刻,他回憶起了自己身為普安王時,秦天德第一次問他的那句“你想不想繼承大寶”;想起了秦天德帶他去看趙茜時,將嶽震介紹給他,而嶽震如今也成為了他的智囊之一;記起了兵變當日秦天德替他在韋太後麵前說話,使得韋太後改變了對他的看法;還有在平息秦檜兵變時,秦天德替他彰顯威名。


    還有一句話他再度重腦海深處翻出——“你是大宋未來最有作為的皇帝”。這句話一度讓他對秦天德另眼相看,但卻隨著秦天德的擅權,架空自己,使得他產生困擾,將這句話丟到了記憶最深處,不願憶起。


    那就饒秦天德一命好了。


    趙眘最終改變了注意。


    他不知道自己心中對秦天德殺意在朝中不少官員眼中有著何等的分量,若非他之前將這份殺意完全展現出來,不少官員也不敢紛紛開口參劾秦天德,畢竟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例子太多了。


    趙眘畢竟還是年輕,他這心意以轉變,臉上立刻有了些許流露,那些在官場沉浮多年的老油條哪會看不出來,當即就開始後悔,而其他還沒來及落井下石的官員則是心中暗叫僥幸。


    隻有朝中三品大員,手握重權的官員還在繼續參劾著秦天德的種種罪行,但場麵確實開始趨於冷清了。


    就在這時,秦天德門下三禦使的另外兩人卻齊齊開口:“官家,臣參劾當朝國師秦天德!”


    “微臣參劾國師秦天德勾結金人,暗中來往,叛國之罪!”這是6遊。


    “微臣參劾國師秦天德知縣淮陰期間,為一己私怨,擅殺前任知縣呂信等朝廷命官,無視大宋法紀!”這是周必大。


    這二人本事職微言輕之輩,縱然身為監察禦史,有著特有的監察大權,然而若是沒有秦天德的撐腰,他們很難能夠成功的參倒朝中官員,因為朝中大部分官員都是有組織的。


    這二人和張麒一同繼範同、何鑄、王庶之後,成為秦天德門下新的三禦使,在秦天德撐腰下,這大半年來著實參倒了不少官員。


    雖然三人都算得上是秦天德的人,但6周二人與張麒不同,在朝中官員眼中,6周二人是秦天心腹中的心腹。


    但出人意料的是,投靠秦天德時日不久的張麒是在李瑜之後唯一一個替秦天德開脫的人,而6周二人居然開口參劾秦天德,這是淮陰黨也對秦天德不滿意了麽?


    秦天德似乎也接受不了6周二人的反戈一擊,失望、悲憤、落寞、絕望等神情糅雜在一起,形成一種莫名的表情出現在他的那張漸漸有些呆傻的臉上。


    “務觀、子充,連你們也背叛我?”秦天德仿佛再不是平日裏不可一世的國師,而是一個被所有人唾棄的可憐蟲,聲音中居然出現了顫抖。


    “秦大人,我二人一向效忠的隻有朝廷,對你何來背叛一說!”6遊怒目而視,顯然是對秦天德的指責大為不滿。


    周必大也不甘落後,開口斥責道:“秦大人你落得如今下場,應當考慮自身到底存在何種問題。諸位大人所參之事,皆有事實根據,這是你咎由自取!”


    6遊周必大的不客氣態度,不要說朝中官員震驚,趙眘驚愕,就連張麒都有些接受不了。隻不過張麒不敢直接提秦天德搖旗呐喊,隻能側身狠狠的剜了那二人一眼,以示對二人無恥行徑的不滿。


    並非所有人都參與倒秦這一大規模的行動。


    刑部尚書王庶聽著朝中眾多同僚紛紛參劾秦天德,而秦天德卻不曾開口辯解,不由得眼中閃過一絲焦急。他以前飽受秦檜迫害,在被迫成為秦天德手下的監察禦史後,他已經覺了一些異樣,就像範同一般,他真正察覺到秦天德一心為了朝廷。


    禮部尚書杜洪同樣沒有參與進來,雖然他對秦天德是又恨又怕,但秦天德神出鬼沒的手段以及堅硬的拳頭還有之前在貢院對他說的那番話,讓他選擇了三緘其口。


    樞密副使兼兵部尚書的王貴同樣沒有開口,他對朝中這樣的攻訐早就視若無睹了。作為武將,他甚至朝廷對武將的排擠,這種時候即便他以死明鑒,也沒有半點作用,倒不如保住兵部侍郎這個位置,準備將來對金的開戰。作為久經沙場的宿將,他感覺得出秦天德對金國的戰意。


    工部尚書陳規就像平常一般,隻是站在隊列中,對於與工部無關的事情極少參與。如今他的精力已經全部投入到火器研究方麵去了,根本不在乎其他,而且他相信,以秦天德的本事絕對不會這麽容易失敗,沒看見秦天德的殺手鐧——天書——還沒有出現麽?


    樞密使胡銓算是朝中百官中,對秦天德了解最全麵的人了,不像6遊和周必大由於年輕職微,完全是秦天德所提拔,見慣了秦天德重重神秘莫測的手段,心中對秦天德隻有敬佩。


    他對秦天德的了解,遠常人,當年正是他的不懈努力,最終將秦天德身上披著的惡霸外套扒開,使得淮陰眾人認清了秦天德的真實麵目。


    眼下看似百官在趙眘的引領下,齊心倒秦,可是他卻察覺出了一絲怪異,以秦天德的慣用手段還有心思,絕對不應該這麽容易陷入被動的。


    而且今日之事的導火索,秦家各地支脈為非作歹一事,似乎也是秦天德最近故意弄出來的。是不是秦天德又想刷什麽花招呢?


    他沒有吭聲,盡管趙鼎等人數次給他使眼色,他也裝作沒有看見,隻是在思考秦天德的真實目的。


    秦天德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當初不願接受旁人幫助,孤身一人算計秦檜時,就已經將這種性格表現的淋漓盡致,當然主要是因為他不知道秦天德當時是連趙構都算計在內,才不敢讓他們知道的。


    眼下秦天德明明手握大權,在朝中已經占據了完全的上風,怎麽這才不到一年,就生了這麽大的轉變,陷入了百官口誅筆伐之中?


    仔細回憶了這幾個月來圍繞秦天德生的一切,胡銓突然覺今日朝會上的一切完全是秦天德一手製造出來的,就連被參劾的罪名,都是秦天德自己提供的。


    這小子又想幹什麽?


    胡銓越的看不透了,或者說他就從來沒有看透過秦天德。之所以他能夠察覺這些,而趙鼎範同等人沒有覺,是因為範同害怕,而趙鼎急於奪權,不肯錯失眼前良機。


    有了趙構的支持,手中又握有天書,攝政輔國的秦天德究竟有多難對付,大家都很清楚。


    胡銓努力回憶著自己跟秦天德在淮陰時,秦天德做事所采取的種種特立獨行手段,忽然聽到6遊和周必大齊齊參劾秦天德,又看到秦天德臉上露出的那種複雜的神情,眼前一亮,心中卻是有些失落。


    要不是見慣了你騙人時的嘴臉,倒還真的被你騙了。唉,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起,關係竟然疏遠了這麽多。也罷,我也不管你到底想做什麽,既然周子充和6務觀都參劾你了,我也幫你一把好了,看看你到底打的是什麽算盤!


    想到這裏,胡銓橫跨一步,站了出來,雙手參拜,口中說道:“官家,臣樞密使胡銓參劾秦天德身為國師,不知自愛,以旁門左道,利用跟逆賊秦會之的關係,在春闈中蒙混過關,騙得狀元之名!臣懇求官家罷免其國師之職,並削去功名!”


    胡銓這一開口,影響甚大,陳規王庶同時瞥了他一眼,立刻出言符合,參劾秦天德,而杜洪一咬牙也參了秦天德一個不大不小的罪狀。


    看到胡銓出麵,趙鼎終於鬆了一口氣,胡銓絕對是能夠壓垮秦天德的最後一根稻草。別人不知道,趙鼎三人卻是心知肚明,胡銓一直致力於協調秦天德與保皇黨之間的關係,希望雙方能夠相安無事,足見胡銓對秦天德的重視。


    “胡邦衡,陳元則,你們,你們,你們難道忘了,當初是誰從秦檜手中救下了你們的性命!你二人居然跟6務觀和周子充一般,居然參劾於我,難道你們也認為我是那種敗壞朝綱的第二個秦檜麽!”


    趙鼎感覺時機已到,當下再次出麵,老邁的身軀出宏朗的聲音:“秦大人,如今你眾叛親離還不知悔改麽?雖然當日你平亂有功,但卻居功自傲,目空一切,貪戀權柄,連官家都不放在眼中,終招致如此地步。


    若是你肯將朝權交還官家,本相願與諸位同僚一同在官家麵前求情,懇求官家念在你昔日的功勞份上,留意你一命,隻將你貶出京城。”


    參劾了秦天德那麽多,其實最關鍵的就是要讓秦天德主動將手中權利交出,這樣趙構也無話可說。


    可是範同並不想這麽放過秦天德,奈何他現趙眘眼中的殺意已經全然消失,就知道今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鏟除秦天德,不由得心中大罵起來。


    你們以為秦天德會那麽容易就範麽?隻要他能夠拖延過今日,散朝後尋得趙構出麵幫助,任誰都別想動搖秦天德的地位!


    然而令他,也令所有官員還有高高在上的趙眘最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趙鼎話音落下,秦天德口中淒慘的笑了幾聲,突然大罵道:“麻辣隔壁,這鳥破國師,老子還不稀罕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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