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秦天德剛開始一連頒下的“五條死罪”,像眾人展現出其堅決抵抗金人的決心,但是他將劉琦如此強硬的調回京城,就不能不令眾人心中揣測了。


    不過揣測歸揣測,嘩然歸嘩然,卻沒有一人對秦天德的決議有出言質問,因為他們現,左相、右相還有樞密使、參政知事、以及各部尚書都沒有開口,就連皇帝趙昚都沒有開口,他們犯得著開口得罪秦天德麽?


    秦天德也沒有繼續開口,而是給了百官消化的時間,神情淡定滿臉微笑的看著眾人,等待著有人跳出來。


    他必須將那些心有不滿又有膽量的家夥摘出來,例如蔣芾,絕不能讓人亂了他的計劃。


    隻是他不知道,身側的趙鼎張浚相互對視了一眼,彼此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一絲笑意後,又抬頭快看了眼高高在上繃著臉的趙昚。


    隻可惜他們抬頭的刹那,趙昚已經現了他們的舉動,因此他們沒有看見趙昚繃臉之前,嘴角流露出的一抹笑意,一抹得意的笑意。


    接下來,秦天德又宣布,將胡銓和史浩官複原職,張浚依舊擔任參政知事,有關對金作戰的部署,交由胡銓負責,兵部尚書見樞密副使王貴從旁協助,各部配合,在戰爭期間,一切以物資調用,以戰事為主,其他一切必須讓道。


    同時責令趙鼎何鑄二人,在此期間專注治理民生,安撫百姓情緒,以及預防各地可能生的叛亂等,總之為了即將到來的宋金之間的戰爭,做好一切準備。


    最後,當有官員問及該如何對待金國使節完顏宏達的時候,秦天德再次威脅眾人,任何人膽敢對金國使節無禮不敬又或者傷害,一律嚴懲。


    將初步的部署布置妥當後,秦天德按照慣例又問了趙昚一句:“不知官家還有何補充?”


    結果換來了趙昚的一聲冷哼,以及一句簡短的“退朝”。


    散朝之後,秦天德現了一件蹊蹺事,趙鼎張浚居然沒有來找自己,哪怕是他來到端誠殿,特地泡好了一壺好茶,準備好了若幹茶杯,苦等了一個上午,也沒有見到這兩個家夥來找自己。


    別說是趙鼎和張浚,壓根就沒有一個人來端誠殿,就連他曾經一手提拔的禦史中丞張麒都沒有出現。


    無所事事的,好容易熬到了午時,秦天德帶著崔蒙離開了皇宮,正準備上繳,卻看到一個下人打扮的小廝快不跑了過來。


    秦三眼明手快,立刻將這個小廝攔下,小廝著揮舞著手中的請帖,高聲喊道:“秦大人,國師大人,我家老爺有請!”


    “你家老爺是什麽東西,也配邀請我家少爺?還不快滾,莫非是想見識見識三哥的拳頭!”這倒不是秦三仗勢耍橫,而是秦天德遇到過好幾次刺殺,令得眾人不得不防。


    “你家少爺才不是東西呢,我家老爺乃前任參政知事李大人,特派我來請秦大人過府赴宴!”


    “三兒!”秦天德製止了要對小廝動手的秦三,走到了小廝麵前,結果請柬掃了兩眼,“你家老爺為何突然要請本國師赴宴?若是你說不知或者欺瞞本國師,本國師不但命人將你毒打一頓,而起還會一走了之。”


    小廝猶豫了片刻,眼中露出了傷心的神色:“國師大人有所不知,我家老爺年老體弱,昨日又受了風寒,唯恐時日無多,因此特派小的專程來請大人過府。”


    李光不行了!


    秦天德心中大驚。細想想,李光如今年近八十,古人能活到這個年齡實屬不易,去年就是因為重病纏身,不得不乞骸骨,如今真有可能油盡燈枯!


    雖然他剛被封為國師後,李光總是跟他作對,但不可否認,李光是個正人君子,是忠君報國的名臣。。。


    難道說這批追隨趙構建立南宋的老臣,終於要開始一個個的離去了麽?


    想到這裏,秦天德再不猶豫,一揮手道:“頭前帶路!”


    官轎一路疾行,一刻鍾的功夫就到達了李光的府邸。


    府邸中門大開,十幾個下人分作兩列列於兩側,恭候秦天德的到來。李光乞骸骨後,並沒有返回家鄉含飴弄孫,而是留在了京城。


    用他的話說,他要親眼看見王師北伐,收複故土。


    “秦大人,這邊請。”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快步來到秦天德身邊,恭敬的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臉的傷感。


    “李大人如何了?可有請城中名醫診治?禦醫可曾前來瞧過?若是沒有我這就讓禦醫前來給李大人診治!”


    老管家甚是感激的看了眼秦天德,搖了搖頭:“老爺他不讓我等去請大夫,他說他的身體他清楚,用不著去請大夫。。。”


    “胡鬧!你馬上跟崔蒙去太醫院將太醫正請來,就說是我說的,讓他來替李大人診治!”秦天德有些急了。


    “大人,小的不敢違背老爺之命,還望大人見到老爺後,勸說老爺同意去請大夫,小的給您磕頭了!”


    一把扶住了就要跪下的老管家,秦天德快步來到了李光的臥房。


    剛推開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中藥味道,夾雜在一股股熱浪中:“好家夥,這麽重的藥味,老李頭,你是就要歸西了麽?”


    “咳咳咳,秦家小兒,老夫已經時日無多,你說話居然還這麽難聽!”床榻上,老邁龍鍾的李光,艱難的坐了起來。


    如今的李光,臉上早沒有以往的光彩,年紀的老邁、病痛的折磨,隻一年多的時間,整個人就大不相同了。


    由白開始轉黃的頭隨意的梳攏完成髻,但由於頭稀疏,還是有一些散落的垂了下來;枯瘦的麵頰,兩腮也熬了進去,唯一增多的就是滿臉的皺紋。


    秦天德快走兩步,抓做李光的手,扶著他坐了起來,看著手背上泛出的斑斑點點,心中不是滋味,但嘴上卻笑道:“老李頭,你這也算是黃鮐背了。”


    甩掉秦天德的手,李光又咳湊了兩聲,這才說道:“秦家小兒,你似乎很盼望著老夫咽氣啊?”


    “不是我盼望,而是我聽說你不再留戀塵世,想要尋死,要不病情加重,為何不派人去請大夫?”


    秦天德的語氣可謂陰陽怪氣,可是李光心中卻是一暖,臉上也泛出了笑容:“你放心好了,老夫的身子,老夫心中有數。


    如今我大宋大業將成,老夫若不親眼看著我大宋將士將王旗插上汴梁城頭,將金人趕出中原,將官家迎回東京,老夫怎會甘心一死?”


    將床上的薄被推了推,秦天德擦掉了額頭冒出的汗水,坐在床邊:“老李頭,你想的也太簡單了。”


    “怎麽,這不是你的計劃麽!”


    “切,我苦心布置了這麽多年,背負了多少罵名,委曲求全了多少回,難道隻是為了收複汴梁,收複中原麽?”


    “那你還想怎樣?”李光的眼中閃爍著光芒,與之前空洞無神截然不同。


    秦天德站起身,在床邊來回的踱著步子,嘴上說道:“故土是一定要收獲的,不過那不算完。我還要亡女真、亡草原、亡西夏從此讓我漢人的江山再不會受到北邊遊牧民族的騷擾!


    為了讓我大宋東邊無憂,高麗、扶桑也要滅亡,隻不過這些事情就能由我親自來做了,留給官家和。。。


    總之,幾年後,大宋會呈現一副前所未有的上升態勢,國土成為天下之最,過曆朝曆代,草原將成為我大宋鍛煉將士的場所,成為遊牧民族的噩夢,我要千年之內大宋東北疆域無憂。


    老李頭,想要看到這些,你還需要活好幾年,珍惜自己的身骨,莫要諱疾忌醫,看不到那曆史性的一刻就煙氣了,豈不可惜?”


    “亡女真,亡草原,亡西夏,亡高麗,亡扶桑。。。”李光靠在床頭小聲重複了一遍,喃喃道,“這將會奪去多少人的性命,其中又有多少無辜的人?如此是否會有違天和?”


    秦天德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病床上的李光,認真的說道:“老李頭,什麽叫無辜?靖康之變中,我大宋死去的成千上萬的將士百姓可有人覺得他們無辜?曆朝曆代,死在草原民族屠刀下的百姓,可有人覺得他們無辜?


    你我是宋人,是漢人,不替自家百姓考慮,卻要替那些人考慮,考慮其是否無辜,這對我大宋兒郎公平麽?


    草原人狼子野心,不事生產隻知搶掠,他們弱時,便於中原求和通商,換取生活所需;他們強時,便馬踏中原,大肆搶掠屠殺。


    自秦皇漢武以來,死在草原人手中的漢人,你可能數的過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可曾聽過東郭先生的故事?”


    “東郭先生?此乃何人?”


    秦天德這才想起來,《中山狼傳》乃是出自明人馬中錫之手,現在根本沒有人知道,當下又坐在床邊,抑揚頓挫的將《中山狼傳》的內容詳詳細細的講述起來。


    從東郭先生以墨家的“兼愛”之心救狼,到狼緩過勁來要吃東郭先生,再到老者設計,與其一同將狼打死,講述的惟妙惟肖。


    可是李光的臉上卻越來越難看了,尤其是聽到秦天德說出“禽獸負恩如是,而猶不忍殺,子固仁者,然愚亦甚矣。。。”的時候,差點從床上跳起來。


    “錢塘小兒,焉敢暗諷老夫為東郭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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