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麗從衛生間出來時,就看見門口的美女姐姐正擺著“毀滅吧世界”的無語表情死拽旁邊那個麵具男的腦袋——哦,不是腦袋,是麵具。


    她一隻手不停往下拽那張麵具,一隻手則越過去揉他麵具後的頭發。


    而後者一邊順從彎腰低頭任她亂揉頭發,又一邊雙手繞後、死死護衛著腦後快被拽開的固定皮筋。


    這是什麽物理層麵的“關係拉扯感”,還是某種新型的麵具霸淩?


    卡麗兀自在衛生間門口震撼了兩秒,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插入這個畫麵,甚至想轉身退回衛生間——


    兩秒後,她被排長隊急著上廁所的遊客們直接擠開了,手足無措地撞到了姐姐麵前。


    “你來啦,小卡麗。”


    大帝放開了拽麵具的手,又一次扶穩了小孩。


    讀到卡麗的震撼眼神後,她隨意解釋了一句:“我跟他隨便玩玩,正好等你時沒事幹。”


    連自己的存在是否被記載都滿不在乎,她指出問題後竟然反問“所以呢,有什麽關係,陛下被大家銘記就很好”……這樣的笨蛋龍,越看越值得狠狠揉搓。


    大帝心裏的無語、惋惜與無奈,自然轉化為一句“過來,讓我摸摸”。


    至於摸著摸著開始拽麵具……“如何在騎士低頭任摸時順勢拽開他擋臉的東西”,自塑料袋拔河那天起,大帝就很注重這個課題,基本每天平均嚐試五六次,反正試試又不花錢。


    反正她每天平均要摸小黑五六次頭,順手的事。


    這頭龍這麽呆這麽好騙,久而久之,總有一天會放鬆警惕的。


    可差點忘了,今天不是在家裏是在外人麵前,而這小孩的眼神還是很呆滯……大帝想了想,又補充道:“別在意,我們這幾天經常玩這個。”


    卡麗:姐姐真的有各種各樣的玩法呢。姐姐好厲害。


    大帝注意到對方的眼神從震撼轉變為崇拜,便明白自己更加解釋不清了。


    ……算了算了,被誤會就被誤會吧,認真向外人解釋“我和小黑是純潔的上下級關係”實在麻煩……


    “接下來往下逛對吧?14號展廳後,我們是不是應該下一層樓去……”


    對哦,帶著恩人姐姐參觀博物館,這才是今天的正事!


    “沒錯,姐姐,我正站在神聖偉大的克裏斯托大帝曾踏足過的皇家藏書庫裏呢,怎麽能思想齷齪!”


    大帝:“……思想齷齪一點也沒關係啦。”


    話說,小時候在這裏偷藏的東西應該沒被找出來展覽吧……


    【十分鍾後】


    “這是公認的、館內最最神秘莫測、來自大帝記載稀少的幼年時期、又由大帝親筆繪製的珍寶圖——”


    13號展廳最大最嚴密的展櫃、無數隱形光纖傳感防護網前,卡麗驕傲地指了指展櫃中心被掛起、裱裝、又由無數盞低瓦射燈集中照亮的那張紙。


    “你們看,這張圖裏畫的,可是幾百年來數代專家至今都沒解讀出來的內容!我們大帝是不是超偉大的!”


    大帝:“……”


    啊。


    我當年偷藏的東西。


    十二歲抄書無聊時偷偷畫的小黃圖。


    大帝的表情沉穩地凝固在了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裏。


    但大帝的內心爆發了一串不可名狀的尖嘯。


    千萬隻企鵝群擠在一起求偶時發出的尖嘯也不過如此。


    ……可惜在場的其他兩位並沒有聽到大帝內心的尖嘯,卡麗開始就這張圖的由來侃侃而談,完全沉浸在了“神秘寶圖研究史”裏……


    而騎士,他原本沒什麽興趣,隻是照常站在最後。


    國家博物館裏的文物其實更貼近“克裏斯托聯邦發展史”,克裏斯托大帝相關的展品雖多卻不是全部,展出的大多是公文、軍令、外交禮器與生產工具……


    作為一頭熱愛亮閃閃的龍,他對破破爛爛的紙片與鋤頭們毫無興趣,更何況博物館展出的那些軍令公文大多是複製品,原件他都親自讀過背過幾千遍了。


    真要看亮閃閃還是應該去黃金宮博物院,那裏到處都是與陛下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文物。


    但騎士卻瞥見了大帝的表情。


    那種神秘莫測又完全凝固住的微笑。


    ……唔。


    看來陛下很在乎那片東西。


    非常非常在乎。


    於是騎士把視線轉回那張眾星捧月的紙片,正式又專注地看了一會兒。


    “看上去畫的是兩個人類,”騎士認真敘述,“一個小人線條直直的,一個小人線條圓圓的,然後疊起來。”


    大帝:“……”


    不要形容啊!能不能不要這麽純真樸素的形容這張圖!


    “哈,你這是最淺薄最無知的解讀,”卡麗卻嗤笑一聲,“看到兩團形似人類的線條就解讀為那種運動,偉大的大帝才不會畫小黃圖……”


    騎士:“什麽是小黃圖?有亮閃閃嗎?”


    卡麗:“……所以我說你不懂,這張圖裏可是涵蓋著無數黃金時代密碼學與符號學的——”


    騎士:“不會,陛下最討厭彎彎繞繞的表達了,她的指令從來是直截了當的。”


    卡麗:“?你能不能別瞎說,我從小就跟著姑姑上班了,回家的次數都沒去博物館的次數多,全館的文物了如指掌……”


    騎士:“不,我更了解。”


    卡麗:“什麽——”


    大帝趕緊伸手,把即將站在這張圖前吵起來的家夥們往外推:“哈哈哈哈我們去看下一個展品吧!這個看過了,下一個下一個!”


    “……嘁。”


    卡麗往回瞪了一眼,便被大帝嘻嘻哈哈摟走了;騎士卻沒有被推動。


    大帝回頭,就看見他正舉起手機,“哢嚓”一聲,把那張小黃圖拍下來了。


    “……你在幹嘛?”


    “保存資料,”騎士匯報,“之後去網上搜索人類疊在一起代表了什麽。”


    大帝:“……”


    也難為他在這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依舊保留著作為一頭呆龍的清澈愚蠢呢。


    幼年的我畫技拙劣太好了……千年來沒人看懂太好了……自家龍也沒看懂實在是太好了……


    她鬆了口氣:“立刻刪除,不準搜。”


    看來,真的是陛下很在乎的重要秘密。


    騎士點點頭,把手機裏的照片刪除,但也把那張圖鄭重地記進了心裏。


    ……大帝並不知道自家龍鄭重地把什麽玩意當做珍藏記牢了,這之後,為了平息心中那一直在響的尷尬尖嘯,她嘻嘻哈哈地摟著小卡麗一路往下。


    14號,13號展廳逛完了,再前往下一個,12,11,10,從大綱概覽倒回近現代史,大帝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探尋克裏斯托博物館,腳步不停話題也不停——


    直到卡麗把13號展廳裏的那個展品徹底拋去腦後,也直到窗外的太陽從東邊移至正中間,他們從頂層轉到了二樓。


    一路上所有展廳悉數轉完,隻剩下二樓與一樓了。


    他們停在二樓的休息區商量接下來的行程,僅有的幾張長椅坐滿了遊客,大帝便直接在牆根處蹲了下來。


    可憐可憐她這一整個夏天都窩在家裏打遊戲的胳膊腿,死宅實在沒有一口氣逛完上下幾十個超大展廳還能繼續蹦躂的能量。


    如果不是剛才那股尷尬勁超越了頹廢勁,又顧慮到旁邊有個一臉“姐姐好厲害”的小孩,大帝多少想維持住成熟大人的顏麵……


    她早就讓騎士拿個冰絲頸枕出來,直接攤開手腳躺地上了。


    大帝在現代的人生目標是躺平等死,不是陽光明媚地在景點來來回回走上五萬多步……當初她為什麽要把這破藏書庫建這麽高?現代人壓根就不會魔法,又是為什麽要擴建這麽大?


    我好累,走不動,一整周的運動能量全部榨幹了。


    可興致勃勃的小卡麗就在麵前,大帝……大帝實在沒法說出口,隻能狀似深沉地蹲在牆邊上,目視遠方。


    見狀,卡麗深怕自己的行程安排引起了這位美女姐姐的不滿,立刻匯報:


    “接下來二樓的30號展廳有一場放映會,是近幾年最火的新銳導演拍攝的紀錄片,視聽效果非常棒……”


    什麽,博物館的紀錄片,那東西不是放給兒童當上課材料用的嗎?


    大帝想說不去看了,沒必要,去休息大廳吃吃薯片打遊戲吧,躺著不動彈多好。


    “……有些人沒搶到預約門票,還得額外在網上多花上千的聯邦幣,才能買到放映會的座位票……而預約門票是免費送觀看名額的,中午這個時間點又是人數最少的一場,裏麵比休息大廳還寬敞,每個遊客按名額各有一張絨布沙發,一份自助水果,空調也很低……”


    大帝:“走,小卡麗,正好我對紀錄片特別感興趣。”


    她一個起身就往前大跨步——沒能起步成功,差點麵朝下摔倒。


    後方的騎士飛速伸來手臂,大帝鎮定又果決地攥緊了,假裝什麽也沒發生。


    ……蹲太久一下子起來結果腿麻腳麻動彈不了什麽的,絕對不能在小自己這麽多輩又是臣子後人的小姑娘麵前暴露!


    ——當然沒暴露,騎士遞胳膊的動作快得驚人,大帝又擁有能在珍藏小黃圖麵前都完美發揮的表情管理能力。


    卡麗眨眨眼,隻覺得姐姐正和自己說著話,突然就和後麵那個麵具男手拉手了。


    ……不是手拉手,是用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胳膊……話說那家夥什麽時候伸了胳膊過來,他想幹嘛,突然要宣示占有欲嗎,莫名其妙……雖然她是感覺到他有好幾次盯向自己碰姐姐的胳膊……


    卡麗又有點臉熱,她趕緊搖頭,再次甩去雜思。


    “那,我先去那邊買杯水,然後我們就一起去放映廳吧,姐姐?”


    一路上都是我在和姐姐說話,咳咳,給他們留點空間好了,我也懂的很多,可不是什麽小孩。


    卡麗匆忙背過身去買飲料了,原地的大帝長舒一口氣,深沉感瞬間脫離,回歸為無精打采。


    她攥著騎士的手臂往下滑:“痛痛痛……腿麻了嘶……”


    騎士看著她癱回地上。


    雖然一個人類攤開手腳拋去形象癱地上很不雅觀,但大帝這麽做,就是莫名有種“如魚得水”感。


    或許是平時看她在沙發在地毯上癱了太久,今天陛下出門維持了這麽長時間的精神抖擻,騎士也有些不習慣。


    他問:“陛下,要頸枕嗎?”


    “……我也想啊,但那小姑娘再過十分鍾就要回來了,我還得走到放映廳……小黑,下來,幫我錘錘腿。”


    哦。


    騎士便蹲下來,手套摸過她伸直的膝蓋——


    “等下,”大帝打了個哆嗦,“更麻了,別碰,手趕緊拿開。你的手套是帶靜電嗎?”


    鱗片幻化成的,絕沒有靜電,何況這還是夏天。


    騎士搖搖頭。


    大帝歎了口氣:“唉,該怎麽辦,再過幾分鍾就要拖著這條腿去……”


    陛下在抱怨出行方式,可騎士有些不明白。


    他其實更不明白陛下之前在館內為什麽要堅持自己走路,明明以前就連出征戰場,大帝也會坐在舒適華美的車架上……即使帶頭領兵,她也不會下地步行,而是選擇乘坐飛馬啊。


    但陛下的選擇,騎士從不質疑,也無權質疑,他隻需要執行命令。


    隻是,現在,她看上去很苦惱。


    騎士猶豫了一會兒。


    “如果您不想走路,可以騎我啊。”


    哈?


    大帝第一反應是笑:“傻了吧小黑,你龍形再縮小也沒辦法在室內騎行……”


    “可即便我是人形,陛下也可以騎。”


    騎士非常不解:“不管是龍形還是人形,陛下都可以騎我,不是嗎?”


    大帝:“……”


    大帝的腦內再次發出一串不可名狀的尖嘯。


    大帝沉穩鎮定的麵部表情也險些崩開。


    ……好險,在表情管理能力開始鬆動,讓她真的張大嘴巴傻愣愣瞪眼之前……


    大帝堪堪把思維轉了回來。


    順著這頭呆龍的思維往下走——他實在是說話太有歧義了,但絕對不能往那個意思想,因為是呆龍——


    “哦,是,我怎麽沒想到。看來累麻了……謝謝你啊,小黑。”


    騎士點頭,轉身。


    “嗯,您上來吧。”


    【十分鍾後】


    卡麗抓著一杯水回來。


    她傻愣愣地看著眼前,而原本蹲在地上的美女姐姐坐在麵具人的肩膀上。


    美女姐姐神色如常,仿佛她坐的不是肩膀是馬鞍,抓的不是頭發是韁繩,而她自己不是坐在了某人肩膀上還被他高高舉起——隻是單純地騎了匹馬而已。


    她一邊自然而然地擼著手下坐騎耳後的灰頭發,一邊和藹地對卡麗揮了揮手。


    “嗨,小卡麗,走吧,去放映廳啊?”


    卡麗:“……”


    大人之間,多種多樣的玩法。


    ……果然我還是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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