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治十五年,天朝發生兩件大事。一是,刑部侍郎在皇帝的支持下改革天朝律法。律法公之於眾,內容是自聖治十五年正月始,凡所犯案,情形較輕或存過失行為且自行投案的,除罪大惡極之人外,未定罪的男女,男十七歲及其以下,女十五歲及其以下,皆可依據罪情從輕一等處理。若論死刑,延期至年滿十七歲行刑,並由專人管理事務。此法一出,朝野震驚,有人認為此行有違祖製,不宜施行,也有人認為此行開先河是為壯舉,有甚者將裴至奉為天朝革法第一人!二是天朝三皇子魏驚蟄結束三年巡遊,帶著十二國朝書回京,皇上於為政殿正式授封其王爵,封號為岐。


    二月初三立春,冬春交替,乍暖還寒時節,並州河口一帶卻因冰雪消融突發洪災。正值危難之際,忽傳河口縣令於治水夜慘遭暗殺,天災人禍,河口一帶百姓水深火熱。災情過去三天,朝廷才接到通報,皇帝一怒之下將並州刺史革職並命人即刻押其回京問審,又派岐王、工部侍郎杜駿前去救災又讓刑部侍郎裴至一道,去調查太守被刺一案。


    裴府,裴至院中


    簡笙拉著裴至的衣袖,不舍


    “阿至,一定要去麽?”


    裴至此行短則七八日,長則月餘。簡笙心情低落,他們才互相表露心意,打鐵還趁熱呢。裴至看著她,伸手摸摸她的頭,輕聲


    “嗯”


    簡笙沉默,裴至安慰她


    “我盡量在你生辰前趕回來,你可有何想要的麽?”


    簡笙抬頭,強忍想哭的衝動,悶聲


    “我想跟你一起去。”


    裴至輕輕歎息一聲,摟過她


    “簡笙,聽話,你乖乖在家等我回來。”


    簡笙攥著他的袖子,忍住淚意,點頭


    “那你說話算話,三月初三之前回來。”


    說著,簡笙比出手指


    “我們拉鉤。”


    裴至垂眸,看著她孩子氣的表情,莞爾,抬手勾住她的小指,簡笙一本正經


    “裴至答應簡笙,三月初三一定趕回來,若是那天未歸,他就是豬頭!。”


    裴至……


    與她合指,笑問


    “滿意了?”


    簡笙點頭,放開他,看著等在院外的阿奇,不情不願


    “好了,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裴至接過她手上的披袍,低聲


    “自己保重,等我回來。”


    簡笙揮手


    “知到啦,走吧走吧,真是囉嗦。”


    裴至有些哭笑不得,最後看了眼她,轉身走了出去……


    入夜,夜黑風高,天色陰沉,不見星月。藏書閣,簡笙剛把“並州紀事十三則”看完,打了個哈欠,起將書放好,拿起燈籠,向外走去。裴至離開已經十三天了,她每日待在藏書閣數著日子,盼著他能早日回來。簡笙低頭走在院中,突然一個灰白的影子從她麵前躥過,簡笙嚇了一跳,待聽到一聲“喵”叫後,拍拍胸口,看著那白貓,嗔怒


    “小東西,嚇死個人!”


    那貓才不理會她,一下便跑沒影了,簡笙抓緊燈籠,繼續朝自己房中走去,至門口,一聲呼喝


    “站住!”


    簡笙一驚,回頭看向管家,顫聲


    “您叫我?”


    管家冷笑


    “不然呢?這裏除了你,還有別人?”


    簡笙心裏一咯噔,盯著手中的燈籠不語,暗暗揣測:難道他們知道自己偷窺的事了?可是她誰也沒說過,正在她呆愣之際,管家一招手,黑暗裏突然走出兩個高大男人,簡笙嚇了一跳,皺眉,暗叫,要輪到自己了麽?正想著對策,管家沉聲


    “帶走!”


    簡笙一慌,張口大叫,那兩個大漢伸手捂住她的嘴,拖著她向會宣閣走去。一路掙紮,簡笙最後還是被帶到那個熟悉的地方。管家將她送入房中後,帶著那兩人出去了,門被關上。簡笙伏在地上,小聲喘息,抬頭看著灰暗的房間,心中滿是恐懼,那天的事再次浮現在眼前,房裏靜極了,她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緊張坐起,警惕地直視前方。一個黑影走動,片刻,一束光亮起,裴矢渝點燃蠟燭,站在簡笙麵前,看著她,淡淡


    “簡笙。”


    簡笙哆嗦


    “你,你要幹什麽?”


    “你說呢?”


    簡笙慌張問


    “你,你們都、都知道了?”


    裴矢渝俯視她,看著她驚慌的樣子,暗笑,麵上卻嚴肅著,突然伸手把一遝信件扔在她身下,怒聲


    “你自己看看吧!”


    簡笙一怔,看著腳下的信件,一一撿起,總共十封,每封都被拆開過。簡笙取出其中一個信函,打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信麵上寫著


    “二月初九,入並州第二日,一切安好,勿念,至。”


    再拆一封,


    “二月十三,案情有初步進展,不出七日便可真相大白,靜候佳音,至。”


    簡笙紅了眼,聳聳鼻子,又拆開最近一封


    “二月十七,凶手已知,緝捕中,救災初見成效,民生恢複,等吾三日,至。”


    “三天,不就是今……今天?”


    “你可知,因為你,至兒昨夜緝送凶手歸京途中遭劫,差點送命!”


    簡笙一驚,激動道


    “什……什麽,那阿至,阿至他現在怎麽樣了?他在哪裏?”


    裴矢渝怒不可遏,上前,俯身,扣住簡笙的下巴,審視她,譏諷


    “果真一副狐媚相!至兒為你連性命也不要!”


    掃了一眼她手上的信紙


    “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連我這個做爹的也比不上!你真是好手段!好伎倆!”


    簡笙扭曲著臉,想要否認,嗚咽了一聲,卻說不出話來。裴矢渝放開簡笙,起身俯視她,冷冷道


    “我不會讓你毀了至兒的前程!等他一回來,我便為他說一門好親事。至於你——”


    說到這,裴矢渝一頓,睨了眼揉著下巴的簡笙,嗤笑


    “聽說,你本來是要服侍我的!隻不過那日耍了些小手段。你還真是不簡單,早知如此,我便不會應允讓你去至兒院中!”


    簡笙一頓,抬頭看著裴矢渝


    “你都知道?”


    裴矢渝卻道


    “那日窺視的人,是你吧。”


    說著,裴矢渝從袖中抽出一張宣紙,攤開,對向簡笙。看著那滿是歪歪扭扭的“裴至”的宣紙,簡笙目瞪口呆,驚恐地看向裴矢渝,語無倫次


    “你、你你要如何!”


    見她這副模樣,裴矢渝揚唇,逼近她。簡笙顫抖著退縮,她已能夠預見自己的下場了,恐懼蔓延,腦中一片空白,直到背部抵上木門,簡笙抬頭,裴矢渝站在她前方,眸光銳利,嘴角噙著笑,好似在欣賞獵物做臨死前的最後掙紮。簡笙看著那抹笑,眼前浮現少女帶血的軀體,一眨眼,淚珠落下,她還這麽小,她期待的美好生活還未開始,如果就這麽死了,裴至怎麽辦?她甚至都來不及見他最後一麵。簡笙絕望閉眼,等待厄運。看著那嬌豔欲滴,楚楚可憐的美人,裴矢渝呼吸急促,握拳,克製心頭湧上的衝動,冷哼


    “你這是做什麽?以為我要殺你?”


    簡笙睜開眼,淚珠掛在睫毛上,反問


    “難道不是?”


    “我倒想成全你,隻不過,”


    裴矢渝頓住,再次俯身,湊近她,在她耳邊呢喃


    “在我沒玩膩前,就算你想,也不可能成功!”


    簡笙皺眉,強忍心中反感,把頭往後仰,顫聲


    “你就不怕裴至知道?”


    裴矢渝盯了她好一會兒,半晌沉聲


    “你可以試試,看看他是相信自己的父親還是相信一個處心積慮,另有所圖的女人。”


    簡笙一默,他說的沒錯,他們終是父子,自己不過是一個稍有姿色,目的不純的下人。簡笙認命般閉眼,良久,輕聲


    “我要怎麽做?”


    裴矢渝滿意地笑了,伸手輕輕刮了刮她的臉


    “明日,你去向蘇故提出請求,然後搬到我院中。”


    看著燭光下兩人交疊的身影,簡笙一陣惡心,良久,她點點頭,看向裴矢渝


    “今天……”


    裴矢渝拍了拍她的肩,扶她起來


    “暫且饒過你。”


    他要一步步摧毀簡笙在裴至心中的地位。


    簡笙鬆了口氣,裴矢渝看著她,淡聲


    “回去吧。”


    簡笙迅速轉身開門,卻聽


    “別耍花招,我會讓人時刻跟著你。”


    抓著門框的手緊了又緊,簡笙憤然走了出去……


    三月初二,陽光明媚。簡笙打完水從會宣閣出來,那裏已然被改造成一個書房,裴矢渝命她整理古書典籍,這幾日雖未發生什麽,但她始終感覺恐懼,每天擔驚受怕,夜夜難眠。看著明媚的春光,簡笙歎了口氣,明日就是她的生辰,也不知裴至如何了。自上次在信中得知他遇險受傷後,便再無下文。裴矢渝臉上完全看不出憂慮之色,應該無大礙吧?簡笙拿出一直放在懷裏的信紙,看了看,那紙已然被她翻皺。簡笙出神看著信紙出神,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她麵前,抬頭看向來人,是蘇故,簡笙已經很久沒看到她了。蘇故站在她麵前,隨口問


    “明天是你生辰?”


    簡笙點頭,疑惑看向她,蘇故斜睨了眼不遠處的暗影,淡聲


    “我前幾日在市集上買了幾匹布,發現不是自己喜歡的,正愁如何處理,既然明日是你生辰,就當個順水人情,把那布送給你吧。正巧今日有空,又買了新布,請了縫衣匠過來,人在我院裏等著給我量尺寸,你便一起過來,掏點錢讓那匠人做一身衣服。”


    簡笙一怔,蘇故平日待人冷淡,看來都是表象,心中一暖,欲說什麽,卻不待她開口,蘇故轉身


    “走吧。”


    簡笙跟在她身後,不遠處,有兩人看著,見人走了,其中一人快速與她們反向而行……


    蘇故房中


    簡笙站在寢室中,等蘇故帶人過來,少頃,腳步聲響起,簡笙看去,來人一身黑色翻領長袍,紅綢束腰,頭戴襆頭,眉眼低垂,手裏提著個木箱。那人埋頭,放下木箱轉身關上門,簡笙不解,那人抬頭


    “簡笙,”


    簡笙驚呼


    “是你!”


    少年走到她身邊,低聲


    “是我。簡笙,這十多天都沒見你出門,你還好嗎?”


    簡笙垂眸不語,須臾問他


    “你來幹什麽?上次——”


    不等她說完,簡章解釋


    “我知你生我的氣。讓你進裴府是我做過最後悔的事。所以,上次,你說不喜這兒,今天我便帶你離開,我們遠離京都,你可願隨我南下?”


    簡笙一怔,有些懵,不意簡章會做出如此決定,猶豫片刻


    “你讓我先想想吧。”


    明天裴至可能就回來了,她想見他最後一麵。


    簡章抿唇,知她放不下誰,隻道


    “嗯,你什麽時候想好了,告訴蘇故,她知道如何找到我!。”


    簡笙點頭,又疑惑


    “你和蘇故——?”


    簡章淡然


    “我和她胞弟蘇禾是生死之交。此次南下,也是受蘇禾之邀,他在南方安置了產業。”


    簡笙喃喃


    “想不到你們還有這層關係。”


    意識到她想什麽,簡章急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之前我並不知蘇故是蘇禾的胞姐,直至前幾日我收到蘇禾來信才知曉他還有個姐姐在裴府當差。”


    簡笙垂眸,有些自責,想要說什麽緩和一下,門被敲響,蘇故的聲音傳來


    “你們好了沒?”


    二人對視一眼,簡章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遞給簡笙


    “這是我在爹房裏找到的,上麵有你的名字,我猜他原本打算交給你的。”


    簡笙接過,看著那個精致錦囊上歪歪扭扭的“笙”字,怔然,眼中有熱意湧動,敲門聲再次響起,簡笙回神,收起錦囊,顫聲


    “我決定了,明晚我就走!你亥時來接我。”


    簡章一怔,本以為她會考慮很久,點頭


    “嗯,明晚我去找你。”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簡笙隨其後,蘇故帶她回會宣閣,途中遇見裴矢渝,見她們過來,裴矢渝冷聲


    “你們去哪兒了?”


    蘇故一顫,兀自鎮定


    “回老爺,奴婢看簡笙穿著單薄,恰巧多買了些布,今日請了縫衣匠上門,便帶著她去量量尺寸,做一些新衣。”


    裴矢渝看了眼瘦弱的女孩,不語,片刻沉聲


    “如此,你倒有心。”


    一頓,揮手


    “下去吧”


    “是”


    蘇故低眉,轉身離開。裴矢渝走近簡笙,俯身


    “怎麽,又想耍什麽花樣?連蘇故也被你鼓動,看來我真是小瞧你了!”


    簡笙垂頭斂目,恭敬


    “回老爺,奴婢不敢。今日確實隻是去量了尺寸,不信,您可找人問問。”


    見她這樣,裴矢渝略一思索,淡聲


    “回去吧。”


    簡笙默默跟在他身後……


    三月初三,簡笙生辰。清晨,裴府上下一片忙碌,丫鬟們眼中滿是期待,裴至今日回府,人已在進城的路上。消息傳來,簡笙端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溢出,順著她的手滴落在地上。簡笙張惶地看向裴矢渝。裴矢渝收手,冷笑,譏諷


    “怎麽,很是期待?”


    簡笙垂頭不語


    裴矢渝挑起她的臉


    “他回來,你應該知道怎麽說吧。”


    簡笙被迫看向他,忍氣吞聲


    “是,奴婢定當謹言慎行。”


    得到滿意答案,裴矢渝放開她


    “知道就好,你便不用去迎他了,去將那批新送來的冊子整理了吧。”


    “是,老爺”


    簡笙輕聲應道,手卻緊握茶盞,裴矢渝甩袖離開……


    隅中,裴府大院,紫袍少年飛快地穿梭在回廊中,惹來一群少女側目,少年不曾停留,一心往會宣閣走去。他回到院中,沒看到那個女孩,跑去問蘇故,她說簡笙自己要求調回他父親身邊。裴至站在會宣閣門前,看著門廊,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物什,抬步走了進去。簡笙準備將最後一本書冊放在書架上層,眯著眼,踮了腳,費力地將冊子推進去。腳步聲傳來,簡笙還來不及回頭,有人搶過她手裏的書冊,輕鬆地把它推了進去。簡笙垂眸,心有所動,想要轉身,那人卻按住她,下巴擱在她頭頂,低吟


    “簡笙,”


    少年清澈的嗓音帶了絲疲憊,簡笙撫上少年摟著她的手臂,眼底熱流湧動。不別離,不知相思入骨,未動情,卻已情根深種。少年抵著她,閉目


    “我回來了。”


    短短一個月,卻像過了許多年,情短情長便是這般。簡笙低著頭,一滴溫熱湧出,卻又怕被少年笑話,小姑娘抬手,埋怨


    “呀,書上塵埃入了眼,真是好癢啊。”


    少年一怔,低笑,扳過她,看她揉著紅紅的眼,揶揄


    “我以為,你流淚是因為我,唉,有點失望呢。”


    少年故作歎息,眼底閃著笑意,簡笙推開他,倔強


    “少自作多情了!我才沒有想你,才沒有擔心你是否安好,沒有想知道你有無按時作息,有無日夜兼程,有無勾搭美……”


    餘下的話皆化作一聲嚶嚀,少年清冷的氣息席卷全身,簡笙隻覺舌尖發麻。良久,簡笙靠在少年懷中喘息,抬頭,欲指責他,少年卻抬手,將物什插入她的發髻中。簡笙下意識伸手去摸,少年扶著她,細細端詳


    “唔,瘦了,醜了。”


    簡笙抬起的手一頓,咬唇,有些委屈


    “真的麽?這些天我忙著想你,沒有好好吃飯。”


    裴至揚唇,想起什麽,正色


    “對了,蘇故說你要求調到這兒,是怎麽回事?”


    簡笙一怔,是了,該來的總要來,想了一會兒,掩去心中浮動的情緒,輕快道


    “這兒熱鬧,你那太冷清了,而且,老爺給的月錢可比你多呢!”


    瞧她那神氣樣兒,裴至氣樂了


    “原是這般,那我以後招婢女時可要提高待遇了,免得又被撬了牆角。”


    簡笙皺眉,嘀咕


    “你那不是不缺人?再說,你又不喜別人伺候,招婢女幹嘛?當神仙供著嗎。”


    裴至憋著笑,敲敲她的腦袋


    “是了是了,你說的對,之前招了一個,當少奶奶供著,卻是個小沒良心的,偷了心,又嫌銀錢少,本少一走,卷鋪蓋便走,害得本少竹籃打水一場空。”


    簡笙……


    正想拿話堵他,管家突然跑來,看到裴至,上氣不接下氣


    “少爺,不好了!宮裏來人說您帶回的那個囚犯遭人劫獄後,跑去行刺皇上,把皇後娘娘刺傷了。皇上召您即刻進宮,朱公公和老爺正在前廳等著您呢!”


    裴至愣了片刻,看向簡笙,囑咐


    “你先回去,等我回來。”


    簡笙擔憂地看著他,點頭。裴至拉著管家,倆人匆匆離去……


    夜幕降臨,月色入戶,簡笙坐在床邊,借著月光欣賞手中物什,暗紅色的木簪通體光潔,頂部刻成一個嬌憨少女的模樣,簪身刻的‘簡笙’二字正如其人,頗具風骨。看著看著,簡笙笑了,從腰間掏出兩個錦囊,一個是簡章給的,一個是她自己繡的。昨晚她拆開那錦囊,驚喜發現,裏麵竟然有兩塊綠色的寶石和一個刻有“衛”字的長命鎖。簡笙反複對比兩個錦囊,最後還是決定把簡章給的送給裴至,她的手工太差,繡的太醜太醜……


    悄悄將錦囊藏到裴至枕下,關上門,想到裴至驚訝又嫌棄的表情,簡笙偷笑,一路哼著小曲兒,身後那人不緊不慢跟著她……


    回到房中,簡笙看著月色,估算時間,她有點舍不得了啊,合上門,打開衣櫃,簡笙開始收拾衣物。整理完一切,簡笙已是滿頭大汗,嫌棄地嗅嗅自己,拿起置換的衣物走進屏風準備換上。幾聲貓叫傳來,簡笙脫下外衣,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簡笙一驚,心道:簡章怎麽這麽快就來了?停下手中動作,對來人道


    “你等等,我換個衣服。”


    來人未答他,突然舉步靠近屏風,簡笙看著那逼近的影子,怒道


    “你怎麽——”


    來人走進屏風,簡笙尖叫一聲,抓起外衣語無倫次


    “你,你,怎麽是你?”


    來人欣賞著眼前尤物,眼睛發紅,嗤笑


    “不然,你以為是誰?簡笙。”


    簡笙六神無主,摟著衣衫,一臉警惕


    “你要幹什麽?出去!”


    那人似聽到一個笑話,邪笑


    “你不是更清楚?我忍你很久了,簡笙。”


    男人第二次喚她的名字,簡笙腦中崩了一根弦,想要鎮定,身體卻止不住發抖,看著那滿麵酡紅的男人,簡笙疾言厲色


    “你這樣做,不怕裴至心寒?不怕他難過?”


    裴矢渝逼近她,滿身酒氣


    “他才不會為一個背叛他,勾引他父親的女人感到難過!他隻會痛恨你!恨你不知廉恥,心機深沉!”


    簡笙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咬牙切齒


    “你可真是個下流無恥的畜牲!”


    裴矢渝眸色一暗,抓過她的手


    “是麽,那我就更要做點事應證你的話了。”


    說著俯身便要吻她,簡笙用盡全力,推開他,向外跑去。隻是還沒跑多遠,便被裴矢渝抓住,簡笙仰頭,怒聲


    “放開我!”


    裴矢渝冷笑,擒著她的下巴,指著床上的包裹


    “怎麽,想逃?今天,你就別想了,乖,如果我高興了,興許,留你一命。”


    簡笙驚恐地看著他,裴矢渝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上,伸手扯開她懷裏的外袍,俯身親吻她的耳垂,簡笙一抖,屈辱感襲來,側頭,想到什麽,無視身上狂熱的男人,簡笙伸手向枕邊摸去,那裏放著裴至送她的簪子。裴矢渝焦急地動作著,唇舌停留在簡笙的脖頸間,全然沒有注意到逼近的危險,簡笙閉眼,抬手,用盡全力,狠狠刺向男人背後,簪子全體沒入。一聲悶哼傳來,男人停下動作,抬頭睜大眼看著簡笙,血珠順著嘴角滴落,鼻端一股腥甜味傳來,接著黑影倒下,血染紅簡笙的布衣。簡笙大叫一聲,推開身上的人,站起,大腦一片空白。簡章進來時,門半開著,簡笙躲在床邊,抱著自己,瑟瑟發抖,床上一個灰衣男人麵朝下躺著。簡章心一緊,走到簡笙跟前,蹲下,輕輕喚她


    “簡笙,發生什麽事了?”


    簡笙顫抖抬頭,眼眶發紅,看著簡章,喃喃


    “怎麽辦?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簡章看了眼床上的男人,伸手摟著她


    “簡笙,我在這裏,你別怕,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簡笙捂著臉,脖子上有些血跡,哽咽道


    “我,我沒想殺死他的。我隻想讓他停下,我好害怕,我在換衣服,他跑了過來,然後拚命親我,我推不動他,我就——啊”


    簡笙抱著頭驚叫一聲,又抬頭,看向簡章,手足無措


    “怎麽辦?我殺了他,我殺了,裴至的父親!”


    簡章用力地抱著她,柔聲


    “簡笙,不是你,你什麽都沒做。是我不好,我從沒盡到做兄長的責任。”


    簡笙搖頭,泣不成聲


    “太晚了,我,我殺的他,我、”


    簡章放開她,抬手擦幹她的眼淚,目光溫柔


    “簡笙,你記住,是他阻止我們逃走,他該死,我殺了他。簡笙,我殺了他。”


    簡笙一愣,抽噎地看著簡章,不明所以。簡章放開她,站起,走到床邊,冷冷地看著那具屍體,突然費力將他扶起,簡笙坐在地上,茫然地看著他,卻見簡章抱著裴矢渝,手摸上木簪,看了眼簡笙,輕聲


    “閉眼,簡笙。”


    說著用力拔出木簪,簡笙下意識捂住眼睛,正在這時,管家聲音傳來


    “少爺,這麽晚才回來,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讓廚房燉了參雞,您看——”


    “不用了,我在宮裏吃過了。裴管家,你去休息吧,不用跟著我。”


    裴至淡淡道,腳下不停,看著半開的房門,莫名心慌,睨了眼忐忑不安的裴信,疑惑


    “我爹呢?怎麽沒看到他?”


    裴信一哽,心虛地看了眼前方,吞吐


    “老爺他——”


    “不要!”


    一聲尖叫打破二人對話,裴至皺眉,大步跑進房中


    簡笙拿開手,看著簡章舉起木簪,眼也不眨地對準那個創口,狠狠刺下去,“砰”的一聲,門被踢開,少年看到眼前一幕,隻覺渾身血液逆流,胸中一口氣沒提上來,眼前一黑,後退一步,差點倒下。管家扶住他,驚叫


    “少爺!”


    又看著床上的人,震驚


    “老爺他——”


    裴至撐起自己,握拳,走到床邊,用力推開簡章


    “你在幹什麽?”


    甫又看向躺在地上的人,蹲下,摟起他,手撫上他的傷口,顫聲


    “父親!父親!”


    簡笙木然地看著一切,裴至撕心裂肺的聲音在耳邊徘徊,好半天,簡笙才發出一個音


    “我,”


    裴至抖著手探探裴矢渝的鼻息,卻是一下悲傷不能自持,摟著他的身軀,絕望


    “父親。”


    簡章平靜地站在一旁,裴至抬眸,冷光直射,咬牙


    “是你!你殺了他!”


    “是我,他該死。”


    簡章輕蔑地看著他,無所畏懼。裴至噌的站起,揮拳,朝他襲去,簡笙慌了,想要阻止他們,簡章仰頭,嘴角裂開,流著血,裴至這一拳,用盡全力,抬手,擦掉血痕,簡章大笑


    “你打我也沒用,他已經死了。”


    裴至臉色鐵青,冷冷地直視他


    “你是誰?為什麽要殺我父親!”


    簡章舔唇,看向簡笙,眨眨眼,看向裴至,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你管我是誰,看他不順眼,想殺就殺嘍。”


    裴至將他動作全都收入眼底,看向簡笙,目光回到簡章身上,腦中閃過一個身影,裴至恍然,低頭,掃向那個包裹,果然!裴至走到簡笙麵前,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問


    “你,這件事,你參與多少?”


    裴至用力握拳,一句話,卻停了幾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簡笙,生怕漏掉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簡笙張著嘴,麵色慘白,雙目紅腫,顯然是哭過了,兩人對視好一會兒,簡笙痛苦閉眼,曲起手指,忍住顫意,輕聲


    “全部。”


    刹那,心中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裴至痛苦又絕望地注視她,開口聲音嘶啞


    “你便是這般回報我?你們早就串通好了,你,一直都在騙我!”


    最後一句,裴至幾乎是吼出來的,淚頃刻奔湧而出,簡笙搖頭又點頭,想要前進,擁抱他,卻又止步,伸手,捂著眼睛,艱難開口


    “我,你父親,其實是——”


    “簡笙,你還要瞞他麽?”


    簡章走到簡笙身旁,摟著她,看著裴至,一臉挑釁


    “我本打算今天帶她離開這兒,一起南下。誰知被這老頑固發現,他攔著我,不讓我們走,揚言要將我們送至官府,我便同他打了起來,因力氣不及被他壓在床上,心有不忿,殺念頓起,手裏隻有這一利器,你也看到了。”


    裴至滿目通紅,收緊拳頭,隨時準備朝簡章臉上招呼,卻因為簡笙,生生忍住,不死心地,裴至冷聲


    “他說的,都是真的?”


    簡笙看著滿目煞氣,怒火衝天的少年,低頭


    “是”


    “嗬,哈哈,看看我都幹了什麽呀!色令智昏,引狼入室!原來,是我害了父親!是我啊!”


    少年怒極反笑,說道最後,卻是極盡懊悔,極盡自責,萬般淒涼。簡笙心痛如絞,踉蹌邁向少年,想要觸摸他


    “阿至,我——”


    裴至後退一步,眼中是極冷極寒極厭惡,怒聲


    “來人!”


    管家帶著叫來的侍衛上前


    “是!”


    “將他二人押往刑部,即刻問審!”


    “是!”


    常盼白頭,奈何情深緣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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