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鏡落地前,耳邊還回蕩聞昭嬌羞的聲音,他情不自禁低笑一聲,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蠟燭點上,沿著暗道的方向走去。


    真正的隱室共有三處,這三處分別在西山北山和東山,每處都有暗道相連,而這其中,通往北山的人所周知的暗道隻有一條,在北山神農頂那棵杏樹的八卦陣下,他現在走的這條,是他的父親修建忘憂泉大殿時偷偷挖的,這道遠比不上其他暗道寬敞規整,左右也隻容得下一人行走。


    魏鏡腦中回想著發生的一切事情,腳下步伐加快,約莫半炷香多的光景,他繞過最後一個轉口,來到一麵石牆前,他舉高蠟燭,照在石壁上來回逡巡,少頃,他找到斑駁牆麵的異筆,抬手,使勁摁了下去,一陣轟隆響,石牆緩緩向上移動,又一狹長暗道出現眼前,這條暗道相比他來時的要寬敞規整許多,這便是兩條暗道的交匯處了。


    魏鏡跨了進去,順著暗道一路直行,不到半刻鍾,一低矮的石門出現麵前,魏鏡看了片刻後,環顧左右,走到牆根處,用腳對著某一點蹬去,那矮門向右移動開,露出一個洞口,魏鏡矮身,花了些功夫鑽了進去,他進到一間密室中。


    魏鏡取過外邊的蠟燭,室內瞬間光亮起來,這密室不甚大,布置十分簡陋,唯室中央一石桌石床便無他物。


    這與他想象中的隱室不太一樣,況且他的鑰匙也沒派上用場。


    魏鏡一邊想著一邊舉著蠟燭往石桌邊走去,他站在原地觀察片刻後,抬手敲了敲石桌,又試著轉動桌子,結果都沒有反應,他放下蠟燭,低頭望向石床,疑心機關是否在石床上,他想著手已經放了上去,敲擊聲響起,那聲音沉悶中帶著回音,是中空的!


    魏鏡喜出望外,他仔細觀察了會兒,走到石床其中一頭,深提一口氣後雙手對著石壁用力推了過去,果不其然,石蓋被移了開來。魏鏡鬆了口氣,正想一探究竟,忽而從石床內發出一陣熒光,魏鏡下意識遮住口鼻,他探頭瞧去卻猛然發現裏邊躺著兩具身體!


    魏鏡心頭一震,他費力將石蓋推得更遠,霎時,石床,應是石棺內情形完整呈現在眼前。


    借著熒光,魏鏡看清了石棺內躺著的兩人,一男一女,兩人麵容姣好,神情安詳若睡著了般呈相擁姿勢,男人一身錦袍纖塵不染,衣領和袖口繡著暗紋,魏鏡湊近一看,卻忽覺脊背發寒,類龜蛇圖騰!而女人亦一身素潔,隻不過領袖上並未出現任何圖紋,魏鏡順著屍體往下看,女人腰間露著一石令,魏鏡覺著眼熟,正欲再看清楚些,蠟燭忽而滅了,與此同時,石床內的熒光亦消失不見,魏鏡淡定地拿出備用火折子,重新點燃蠟燭後,再看向棺內,那兩具完好的屍身已消失不見,棺內唯剩兩具相擁的屍骨,那令牌落在了棺底。


    魏鏡取了出來,放在燭光下看去。


    “陵辰子。”


    竟然是醫仙陵辰子!


    魏鏡一時隻覺震撼無比,他低頭凝視那兩具白骨,大腦飛快運轉。


    他從不曾見過醫仙,隻在眾人口中聽說過,她與太師祖是孿生兄妹,醫術高超,無病不醫無病不能醫,甚至可以做到起死回生,醫祖徐弗是她的嫡傳弟子,而王習之也曾拜業於她門下,亦是其弟子。關於醫仙的傳說有很多,最為神秘的是其忽然間的消失,有人說她遊曆天下濟世救人去了,有人說她尋找流失在外的醫書去了,也有人說她羽化登仙了……各種猜測,莫衷一是,她到底身歸何處,連其嫡傳弟子徐弗也說不清楚,隻是把其交代的事一一完成。眾人見狀便也隨她去了,後來徐弗病逝,有關醫仙的事跡漸漸被人們遺忘,甚至太師祖也不曾提起隻言片語。


    此地是北山隱室,醫仙為何在這兒?躺在他身邊的男子又是誰?為何穿著弋族服飾?他們和弋族有什麽幹係?


    魏鏡滿腹疑問,他想了想,將令牌放回原處,合上棺蓋,虔誠地作揖行完禮後,起身,估摸著時間,正欲離開,然而當燭光掃過正對石桌的牆麵,他眼尖看到雕刻的痕跡。


    魏鏡心頭一顫,拿著蠟燭照了過去,那牆上赫然刻著字,他順著字跡,將蠟燭舉高,從右往左讀去


    “吾生而慚愧,有違祖宗,愧對陛下殿下,吾與阿淵一見傾心,私定終身,淵為吾背棄婚約,遭弋女忌恨,投蠱於身而無藥可解,吾耗盡畢生所學,稍見成效,而作百蠱譜,逆徒若風,雖天資聰穎,然自視甚高,心浮氣盛,習旁門左道之術,偷煉長生藥,忤逆尊長,盜我蠱譜,毀我心血,今於長恩山與之義絕,逐出師門,永不允其踏入蟒川半步。吾罪孽深重,無顏麵見挧梁門族,當以自裁,了盡餘生。夫:弋淵,妻:陵辰子書。”


    魏鏡讀畢,室內陷入沉寂。忽而腳步聲響起,魏鏡貼著牆聽了片刻後,迅速向來時出口跑去,然還是晚了一步。


    “誰!”


    那刻字的石牆驟然向兩邊打開,來人走進室內,魏鏡望過去,皆出聲驚道


    “是你!”


    ……


    忘憂泉大殿


    “姑娘,師祖有要事相告,還容我等進去通稟。”


    “王爺和王妃正沐浴呢,你們告知於我,我進去通報便成。”


    祁姝攔住要入屋內的兩人,一臉防備。


    “此事事關重大,恐需我等親自告知,姑娘莫再阻攔。”


    那女子說完,將祁姝拉開,大步向門邊走去。


    “欸,你們怎麽這樣!這也太不講理了,王爺!王妃!”


    祁姝呼哧道,另一女子瞪視她,嚴聲嗬斥


    “你大呼小叫什麽,耽誤正事你擔的起麽!”


    幾人說話間,房內忽傳出一聲低喝


    “吵什麽!”


    幾人瞬間噤聲,走到門邊的女子低聲言


    “公子,師祖有話相傳。”


    “嗯,我這便出去。”


    魏鏡脫了外衫,入到水中,看向熟睡中的女人,眸光變得溫柔,他俯身,在聞昭耳邊輕喚


    “昭兒,醒醒,該回去了。”


    聞昭迷迷糊糊睜眼,望見魏鏡放大的俊顏,呆滯半晌後突然回過神,忍不住道


    “你回——”


    接觸到魏鏡提醒的手勢,她這才完全清醒過來,壓低聲說


    “你回來了?事情都辦好了麽?”


    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魏鏡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的唇角,低笑應


    “嗯,都辦好了,有人來了,我們先出去。”


    待兩人整理好走出房內已是一刻鍾後了。


    前來報信的婢女暗暗打量兩人一眼,但見兩人周身散發著水汽,發梢尤為明顯,而岐王妃戴著帷帽,卻也擋不住哈欠連天,兩人收回目光,對魏鏡道


    “公子,奴婢有要事相稟。”


    “嗯,說吧。”


    魏鏡神情有些倦懶,連帶聲音都顯得莫名曖昧。


    回話的女子麵上一紅,口中回道


    “師祖來信說,今日問審的犯人在途中服毒自戕了。”


    “什麽?”


    魏鏡有些難以置信,他神色一恍,呢聲


    “怎麽可能?”


    很快他恢複鎮定,對聞昭道


    “我們去看看。”


    ……


    半個時辰後


    “我們剛把他送出川內,還沒到府獄,他突然行為失常,自言自語說什麽不會讓我們得逞的,便吐血而亡了。”


    說話的是淩墨,他同克雲逢負責押送譚齊問審的事宜,中途卻出了這樣的事,他們便又將譚齊的屍身送了回來交給紅姑檢驗。


    魏鏡連同一眾長老候在廳內,過了一會兒,紅姑從裏間出來,魏鏡上前,問


    “怎麽樣?”


    紅姑搖頭


    “那毒毒性太強了,根本沒有救活的可能。”


    魏鏡沉默片刻,又問


    “那可知那是何毒?如何會在他手裏的?”


    “這個恐怕一時半會兒沒法確認,不過我檢查了他的口腔,在舌根下邊發現了殘餘的白色粉粒,那毒像是一直藏在他口中的。”


    “之前我們對他搜過身了,並沒有發現異樣,這毒若是一直藏在他體內,他為何今天才使出來?”


    這事定有蹊蹺。


    魏鏡想著突然將目光投向了克雲逢。


    克雲逢被他這麽一看,直接站了起來,有些激動道


    “怎麽,你懷疑是我殺的他麽?”


    魏鏡垂頭,連忙說


    “徒兒不敢,徒兒隻是覺著事發突然,有些蹊蹺。”


    偏偏是在問審前……


    “阿敬,此事我可以作證,師祖並未動他分毫,他確實是突然異常,那毒可是當著我們的麵吞下去的。”


    “您是說看見他服藥?”


    魏鏡問淩墨,淩墨搖頭


    “不是,我們根本沒想到他會自戕,他在出川後說了些像是遺言的話,我們看他的時候,他已經毒發了,並不像是受人迫害的。”


    魏鏡點頭,不再多言。


    “我們也先不著急下定論吧,等紅姑對屍身做進一步查驗再看呢,興許是這賊子忍受不住折騰,前些日子還讓我給他待遇好點,我沒搭理他。”


    魏鏡看向紀塵寰,道


    “他也找過您說此事?”


    “是啊,就前幾天,我忙著川裏的事,哪有閑工夫理他,怎麽,他也同你提過?”


    魏鏡點頭,正想說什麽,門外走進兩人,其中一位環視在場人,道


    “弋族向來如此,此事便都作罷吧,即便他活著,也不會透露分毫有用的情報,他了結了也好,省得在這兒搞的到處烏煙瘴氣、人心不和的,你說是不是,阿逢?阿敬?”


    “太師祖,邱長老,您們來了。”


    “師父,長老。”


    邱如令點點頭,朝魏鏡眨眨眼。


    魏鏡應道


    “您說的是。”


    紅姑看到邱如令高興的走上前,勾著他的手臂說


    “啊呀長老,真是好久沒見著您啦,您也不下來看看我們,”


    她拉著邱如令往外走,忍不住低聲吐槽


    “您來的可真是時候,要不然我今兒個還得繼續驗屍,我可不想當仵作。”


    “你呀,小丫頭片子!”


    邱如令敲了敲紅姑額頭,跟著她邊走邊道


    “我好容易下來一趟,今兒我要吃醉花雞,還有桂花釀!”


    “成成成,都給您做。”


    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紀塵寰搖頭笑道


    “這邱兄,下來就知道吃,我也好久沒見他,正想同他比劃比劃棋藝。”


    紀塵寰說著手一揮,樂嗬嗬道


    “各位,先告辭了。”


    他一走,其他幾位也都跟著散了,廳裏一時隻剩魏鏡幾人和克雲逢師徒。


    “他便交由你處理了。”


    克雲逢對魏鏡說。


    魏鏡躬身應


    “是。”


    “阿逢,你隨我來一趟。”


    陵涯子喚道,克雲逢神色一凜,恭敬應


    “是。”


    陵涯子看了魏鏡一眼,對他微點了下頭後走出大廳。


    “那現在我們怎麽辦?埋了他?”


    聞昭問。


    “嗯,我來處理就好,你先回去,師娘還在山上等著。”


    聞昭點點頭,又看他一眼,走過去小聲道


    “我也想吃醉花雞和桂花釀。”


    魏鏡一愣,片刻忍俊不禁道


    “吃,一會兒讓師姐他們給你送點上去。”


    “我下來就行,還讓人跑一趟,那多不好意。”


    魏鏡彈了彈她的帽簷,無奈笑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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