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江南,秋意盎然,天高雲淡,風清露涼,恰是瓜果豐收好時候。陵安古宅院落內,美豔婦人挺著大肚在仆婦攙扶下悠閑踱步。走了一刻鍾左右,美婦人停下稍作歇息,仆婦小心在一旁伺候,邊舉了巾帕替她拭了拭額角的汗邊道


    “夫人要是累了便進去歇會兒吧。”


    這美婦人正是簡笙,她腹中胎兒已有九個月了,快到臨盆之期,在家將養這些日子,她整個人豐盈了一大圈,氣色倒是不錯,肌膚白皙紅潤,隻眼底泛著淺青,透露些許困倦態。她這幾日有點心神不寧,因著一個多月前寄往京中的書信遲遲未得到回應,又將到產期,裴至不在身邊,心裏難免憂慮,是以近日睡的不是很安穩。


    簡笙撫著肚子,忽聞外頭傳出動靜,片時,守門的小廝匆匆跑了過來,口中道


    “夫人,外頭有客來訪。”


    簡笙回神,與仆婦對視一眼,心中隱隱有些期待,於是問道


    “可是夫君派人來回信了?”


    小廝聞言,一滯,搖了搖頭,回


    “沒有,來的是一位女客。”


    簡笙一愣,立即道


    “快將人迎進來。”


    蘇故在仆從帶領下進了院中,簡笙甫一見到她呆愣了一瞬,蘇故行至她跟前,柔聲


    “簡笙,許久未見,我路過此地,聽阿禾說你在這兒,想著便過來拜訪。”


    簡笙回神,彎唇笑了笑,回道


    “蘇掌事,原來是你呀,我還以為是岐王妃他們呢。”


    蘇故聞言一頓,跟著笑說


    “那真是教你失望了。”


    簡笙搖搖頭,吩咐仆婦道


    “阿嬤,快去叫人燒些茶水來,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莫怠慢了。”


    “是。”


    仆婦對蘇故點頭親和一笑,領命辦事去了。簡笙看向蘇故,溫聲


    “蘇掌事你快進來坐,我身子不便,招待不周,你莫見怪。”


    蘇故低頭望向她圓挺的腹部,笑道


    “還叫蘇掌事呢,按照年紀我長你許多,叫我姐姐可好?”


    簡笙澀然一笑,改口道


    “蘇姐姐,是我疏忽了。”


    蘇故搖搖頭,攙扶她一麵往室內走一麵道


    “這快到月份了吧,看架勢,像是個小夥子。”


    簡笙在她攙扶下慢慢走著,應


    “九個月了,是快到時候,小夥子還是小姑娘我可看不出來,不過來看的幾個婆子都說是小夥子,我倒不很上心,隻盼著他呀能平平安安出來,我也好鬆快些。”


    簡笙說著唇邊不覺揚起笑,眼神也變得溫柔。


    “一定會順順當當的,你且放寬心,好好養著。”


    簡笙點頭,兩人進了廳堂,丫鬟上了茶點便退了下去,隻留之前那仆婦在屋裏伺候。


    簡笙陪蘇故飲茶,兩人說著體己的話,相談正歡,蘇故忽而從袖中取出一尺來寬的長條匣子,遞給簡笙道


    “來的匆忙也不及準備什麽,這個你收下,權當我贈給孩兒的一份心意。”


    簡笙持杯的手一頓,放下杯子,連忙推脫道


    “姐姐實在不必這樣客氣,您來看我們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心意了,且我已是受姐姐恩惠良多,還沒來得及報答,您,”


    “哎,你才是客氣,我這本也不是什麽值錢物什,你收著便是,我還等著吃你孩兒的滿月酒,到時認個幹娘做做呢,這禮不收可不成。”


    簡笙聞言也不好再說什麽,讓仆婦代收了去,謝道


    “那我便先代我這孩兒謝過姐姐了,日後擺宴席姐姐可一定要來。”


    蘇故點頭應了,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將近日中,簡笙命人準備吃食欲好好招待蘇故一番,蘇故以有事要辦婉拒了,臨到分別,簡笙執意送蘇故到門口,兩人邊走著又說了會兒話,到了門口蘇故突然問


    “最近,裴至那邊可有同你聯絡?”


    簡笙正為這事發愁,也不瞞她,如實把自己近來心中的煩惱說了出來,蘇故聽了很久沒有說話,簡笙看她神情忽變,皺著眉頭,看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覺擔憂道


    “姐姐這是怎麽了?有什麽不便同我說的嗎?”


    蘇故望了眼她身後的仆婦,搖了搖頭,拍拍簡笙的手


    “無事,妹妹安心養胎,我便告辭了。”


    簡笙見她這般,哪裏放得下心,拉著她低聲道


    “姐姐有事說便是,不用顧忌,阿嬤待我很好,不會亂傳的。”


    蘇故微一沉默,好會兒才開口,與她耳語


    “我這趟來的路上聽到有關裴至的一些話,這些話且不論真假,你聽了可不能往心裏去。”


    簡笙抬頭看著她,想了想,點頭應


    “姐姐放心吧。”


    蘇故於是把路上聽到的關於裴至接受皇帝賜婚的消息說給簡笙聽。


    “我起初也是不信的,想著即便是陛下賜婚,怎麽也不會到裴至頭上,可遇到幾個從京裏來的,都說是確有其事,想來,是有什麽誤會在裏邊。”


    簡笙聽完她的話後便異常安靜,雙目盯著外頭出神,直到蘇故喚她她才回神。


    “簡笙你還好吧?我實不該說的,平白害你擔心,我真是”


    “姐姐不必自責,也多虧你告訴我這些,不然我這心裏一直不定,還擔心他出什麽事了,他沒事我便安心。”


    蘇故點頭,又看她一眼,握著她的手,暖聲安慰


    “這事你也不用太掛心,我相信裴至的為人,想他能處理好的。”


    簡笙怔怔點了點頭,笑著再次同她道了別。


    望著蘇故的馬車漸漸遠去,她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心中怎麽能安?


    裴至如何會接受了旨意?他到底經曆了什麽?為何對她的信避而不回?難道是真的變心了?


    “夫人,您怎麽了?”


    身後仆婦見簡笙扶著門框捂著肚子,身形有點搖晃,趕緊叫了人過來將她扶進屋裏。


    ……


    夜深人靜,陵安郊野某村舍內傳出兩人說話聲。聲音一揚一沉,在這寂寂郊野中很是突兀。


    “這些事,是父親叫你做的?”


    蘇故看他一眼道


    “我是父親的女兒,自是要為父親分憂,怎麽,舍不得?”


    “即便,可她畢竟懷有身孕,難道就不能等她把孩子生下再行動?”


    蘇禾皺眉說,他不相信父親會對一介身懷六甲的婦人下手。


    蘇故看向他,冷笑


    “等,我是等的起,父親可不能。”


    “你這話什麽意思?”


    “裴至是魏珩的心腹之臣,是你我皆撼動不了的勢力,你以為他在兗州隻是榷茶麽,魏珩到底派他查的是什麽,你會不清楚?”


    蘇禾一默,沒有作聲,蘇故替他答道


    “他們假借查至虛殿失火一案,實則是為了扳倒劉麟,洗白魏珩自己。”


    蘇禾動了動唇,想說什麽,蘇故猜到他的心思,繼續道


    “她是裴至的心頭肉,隻有她才能牽製裴至。若直接對裴至下手,依魏珩的性子,我們必然會暴露,這可不應該是你是我是父親想看到的,阿禾,你該明白的。”


    蘇禾這次徹底沒了聲音,他深鎖著眉頭,站在原地,心事重重。


    他能怎麽辦?一邊是父親,一邊是簡笙,他不會違背父親,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簡笙出事……


    蘇故歎了口氣


    “阿禾,你向來行事穩妥,從未教父親失望過,”


    她一頓,望著窗外,定定道


    “大業麵前,兒女情長皆可拋棄!”


    蘇禾隻點了點頭,喃聲應


    “嗯,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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