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是冬月之畔的月湖,現在是無盡穀的月湖。”


    楚傾桉淡淡道,她回頭看了一眼榆梔,“方才的是補藥,回去吧。”


    榆梔冷漠的眼神盯著遠處的女子,卻沒再往前一步,“你以為自己能活著離開無盡穀嗎……”


    “不願意離開嗎?”楚傾桉抬手,手中的靈石蓄勢待發。


    榆梔看了她一眼便瞬間拍尾入水。


    聞人玉看著周遭的海光清朗,還有遠遠的海鷗聲,遠處有一塊島嶼,似乎天地塌陷了一塊在海中,繁衍出迷人的生機。自從來三域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場景了,“這……怎麽會是詭影之霧入侵的地方呢?”


    楚傾桉一巴掌拍他腦袋上,“不長記性。”


    “又起霧了。”聞人玉撓了撓頭,忽然凝神看向遠方,道:“天暗了。”


    無垠的海浪慢慢被黯淡的天光籠罩著,碧澈的清光映照著濃色的烏雲,遠處海岸線上,一艘巨大的帆船在濃霧之中慢慢行駛而來,朱紅的燈籠被掛在高高的船帆上,巨大的風浪將紅籠吹得搖搖欲墜,像是被掛在了一根細小的釣魚竿上。


    隨著船帆的駛進,帆船上似乎站著一堆密密麻麻的人影,看不見麵龐,兩人卻像是被定在了海水中,冰涼刺骨的感覺直衝心髒。


    見楚傾桉麵色蒼白,整個人都在發顫,聞人玉手中運起一股暖流輸送進楚傾桉身體中,他抖著音兒道:“我們要上船嗎?”


    楚傾桉盯著前方,“不得不上,——你怎麽還能……”


    “那是我的內功心法,沐春風,修的是經脈之氣,非天地靈氣。”


    楚傾桉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她手中沾染著幾分魔炁,雖比過去要弱太多,但卻還是可以用。


    不過半刻鍾,那艘帆船便已到了眼前。


    “三更已至,四更未到,上吧。”


    上麵傳來一道冷暗嘶啞的嗓音,仿佛從機器中輸出來的一般,機械冰涼。


    帆船上倒下一柄巨大的長劍落在海水裏,聞人玉扶著楚傾桉走上去,終於看清了帆船上的模樣,居然是星羅棋布之局,帆船上被黑白占據,被劃出了棋盤的線條,那些暗影凝聚成了實體,像是被石膏凝固了,成了一座座雕像佇立於棋盤各方。


    少了雕像的地方被巨大的黑色玉石放在了棋盤上,加上雕像,一共有六十四顆“棋子”。


    如今這些棋子和棋盤正在緩慢的移動著。


    楚傾桉凝著這一方棋盤,腦海中驟然閃過一頁古籍的畫麵,她低聲道:“天元……三三……中腹……”


    “這個時候了,還有人不怕死的敢來無盡穀……”男人嘶啞機械的嗓音落在海浪聲中上,卻又像是被巨大的波濤怕碎,散得到處都是。


    聞人玉發現自己竟然根本無法辨別男人在何處。


    “別找了,你們現在能活著,不過是運氣。”忽然船艙上跳下一個獨眼的瘦小男人,眼見聞人玉要走過來,他淡淡道:“別動,會死。”


    “你們既然敢來無盡穀,老大救了你們第一次,可沒有第二次,自己走出來吧,走不出來,那就當這盤棋的養料。”那獨眼男人眸色陰冷,戲謔道。


    楚傾桉此刻正站在棋盤的小目處,她看了一眼方才聞人玉所站的地方,微微蹙眉,那傻小子被帶入棋局中了。


    她立在原處等到,自己站在三三之處時,她清冷斜溢的嗓音落在整座船艙上,“困靈縛淵圖。”


    她青衣素立,站在三三之處麵向天元之位,“船主,將那小子放出來吧。——不然,我要破陣了。”


    “老三,把他們放出來。”隨著機械嘶啞的嗓音落下,一個灰衣中年男人飛身而出,收了幾處棋子,棋盤瞬間停下,他飛身掠過便將聞人玉帶了出來。隨著楚傾桉也飛身而出,棋盤再次變換起來。


    “你竟然認識困靈縛淵圖。”那灰衣中年人抱著一把生了鏽的劍靠在船艙上,胡子拉碴的在麵龐上,微微掀眸看向楚傾桉,“你究竟是什麽人,三域的無盡穀口非常人能進。”


    說著他看到了楚傾桉手腕上的塵緣散,微微蹙眉,“仙品樓的妓子,沒有任何靈力就能進入無盡穀,還能識破困靈縛淵圖。”


    “她不是妓子。”聞人玉蹙眉道:“她隻是……”


    楚傾桉見此微微勾唇,淡淡點了點頭,“虎落平陽被犬欺。”


    “一域的?”獨眼冷聲道:“三弟,留著他們也是禍害,丟下去吧。”


    灰衣中年人沉思了一會,正要說話。


    便聽見楚傾桉道:“你們常年被行駛於深海之上,詭影之霧彌漫,身體又還能撐幾時?”


    聞人玉見此,輕咳了兩聲,“普天之下沒有她治不好的病,人稱池離仙醫。”


    楚傾桉側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們的弱鱗症,我能治,但……”


    她話未落,一個黑衣裹滿全身的身影忽然出現,他身上散發著一陣腐敗的臭味,嗓音嘶啞難聽,“——欺騙,會讓你死得很慘。”


    “不要威脅我,我願意救人,隻會是還你們方才的善心。”楚傾桉清平的目光落在幾人身上,清冷的眸光似落在荒蕪叢生的大地上,這麽久以來,還沒有人能威脅她救人。


    “好,我們請閣下醫治。”忽然一道冰藍色的雙眸盯住了楚傾桉,那是一個同樣被裹滿了全身的男人,渾身散發著魚腥味的惡臭。


    聞人玉連忙閉氣,看著一旁淡然平靜的女子,心中卻有些打鼓,這兩人除了能動能說話,裏麵的皮肉恐怕都腐爛了吧?這般濃鬱的一股屍臭味。


    “在下羌疑。”


    那男人請楚傾桉進船艙內,“姑娘先閉氣吧。”


    話落,他將裹在身上一塊一塊的黑布驟然掀開,黑布上粘連著腐爛的血肉被布料剝離出來。


    “啊……”羌疑悶哼一聲,身上青筋暴露,血肉撕離的感覺非人能及。


    他卻不過半刻便將上半身的黑布揭開了,像是一具血淋淋的腐軀立在眼前。


    獨眼三人見此都紅了眼,“老二,你這樣直接袒露於霧氣中,若她救不回來,你會喪命的。”


    羌疑揭開頭蓋,黑色的濃霧像墨水一樣竄在男人的血管之中,從頭皮開始蔓延出被撕裂的血肉,“這般活著本也沒什麽意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姑娘沒有靈力卻可進入無盡穀走到此處,還能識出困靈縛淵圖,我信姑娘。”


    楚傾桉看著眼前一幕,輕吸了一口氣,而後二十六根寒玉神針驟然出現在手中。


    “主人,你不能再動用魔炁了,靈元此刻沒有靈力護體,會反噬的。”


    “他既心誠至此,我又怎會見死不救?”楚傾桉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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