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爭吵以鄭明歌一腳踹向一旁的小助理而告終。


    沉默寡言的小助理挨了重重一腳,卻依然一言不發,隻是迅速爬起來重新整理好手裏的遮陽傘,老老實實站在鄭明歌身邊。


    “明歌,我是不是說要收斂你的性子?”


    黎瑾軻掩去眼底的煩躁和厭惡,溫聲哄道:“何況剛才我也沒有說你拍的不好,隻是覺得還能更好,再來一遍可以嗎?”


    “那不就是說我剛剛拍的不好?”


    鄭明歌抱臂冷笑著:“黎導,當時可是你親自找上我的,你選的我,現在你又說我演不好?劇本寫的那麽抽象誰能看懂啊?不把劇本寫好點,黎導現在怪我沒有表現好?”


    黎苓跟黎荗忍不住找之前的助理要來劇本看,可惜看半天也沒看出來什麽所以然,覺得跟剛才演得大差不差。


    黎棠也收斂了笑意,淡淡道:“劇本隻會描述故事,人設方麵隻能靠演員理解感悟,才能演出最有代入感最動人的情節。可惜……”


    “那不就是純外行?”黎荗煩躁地撓了撓頭,真誠發問,“我真的不能打她一巴掌嗎?”


    黎苓白他一眼:“你可以試試。”


    黎荗悻悻:“說說而已。”


    其實平日裏,大哥看起來確實更為嚴厲嚇人,而三哥則總是笑嘻嘻的,一副沒個正形的樣子,讓人覺得他脾氣很好。然而,一旦真的生起氣來,三哥可要比有什麽說什麽、讓人挨罵也能死個明白的大哥可怕得多。


    三哥屬於那種臉上掛著笑,肚子裏卻全是壞水的人。如果真把三哥欽點的演員打跑了……還指不定要怎麽遭殃呢。


    黎棠察覺到了黎瑾軻的不耐煩與無奈,不由陷入沉思,目光落在手中的劇本上。


    這個劇本其實並不複雜,講述了一位天生心智不全,卻擁有傾國傾城之貌的大小姐與三個男人之間的情感糾葛。


    三段感情的背叛,使得這位如美玉般的女人增添了幾分哀愁。


    然而,從黎棠所看到的分鏡手稿可以看出,黎瑾軻的野心極大。


    場景中的每一處細節都蘊含著特殊的意義,大量的空鏡更是帶有國風的留白韻味。這部電影如果能夠順利拍攝完成,黎棠難以想象它將會斬獲多少獎項。


    ——隻是鄭明歌明顯是個不怎麽配合的人,這麽耗下去可不是辦法。


    黎棠拿著劇本坐下,開始在腦海中逐一篩選適合這個劇本的演員。


    認真來講,鄭明歌的那張臉確實堪稱完美,但演技卻存在明顯的問題。


    劇本中的女主雖然心智不全,但她是在世家大族的家規下教養長大的,身上既要有山野精靈般的純淨,又必須帶有與生俱來的優雅。


    可是在圈內,符合這些條件的演員……幾乎沒有。


    “繼續吧。”


    黎瑾軻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好聲好氣地道:“最後一個鏡頭,你什麽都不需要做,隻需要盯著我指定的地方看就行,可以嗎?”


    鄭明歌很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尤其是圈內出了名眼光高的黎瑾軻導演都要順著她、哄著她,這種虛榮心更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然而這位大小姐還是嘴上不饒人,掩麵輕笑道:“那好吧,黎導,我也就是給你麵子,不然這麽艱苦的條件誰願意來啊。願意吃苦的沒有我這張臉,有我這張臉的沒我能吃苦……”


    不遠處,終於有人忍不住小聲吐槽起來。


    “得了吧,鬱老師可不就比她漂亮多了,還更敬業呢。”


    “就是,裝什麽呀……可惜鬱老師隻是來探班的。唉,黎導也是,明明有鬱老師這樣的妹妹,還非要強求其他人做什麽。”


    “噓,小聲點,別被聽見了,不然又得挨罵。”


    可惜,他們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被鄭明歌隱約聽到了一些。


    她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要知道她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拿來比較,尤其是和她第一眼就不喜歡的人比較。


    “誰說的?有膽子滾出來當麵說!以為就憑她——”


    鄭明歌輕蔑的話還沒說完,就下意識地去尋找黎棠的身影。


    玉蘭花正開得絢爛,再加上工作人員對環境嗬護得極其用心,即使到處都是拍攝設備,也沒有破壞這璀璨的春意。


    而黎棠就坐在小馬紮上,一雙修長的腿委委屈屈地蜷著,隻能一手拿著劇本看,一手搭在膝蓋上墊著臉。


    但即便隻是這樣隨性的姿勢,依舊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由於長年不愛出門,黎棠的膚色白得有些病態。她的手隨意搭在那裏,突出的腕骨仿佛隨時會衝破近乎透明的肌膚。


    可她的臉上又帶著被嬌養出來的粉嫩色澤,彎眉杏目微微低垂著,上揚粉唇更添幾分清純之意。


    如果說鄭明歌是那種讓人一眼看去就覺得很美的長相,那麽黎棠則像一株讓人忍不住駐足欣賞的曇花。初見時驚豔,細細品味後更覺韻味悠長。


    鄭明歌很不想承認自己嫉妒了,但她那一聲喊讓所有人都看向了黎棠,不由晃了下神。


    即便黎瑾軻早就知曉自家妹妹長得漂亮,此刻也還是被驚豔了片刻。


    其實若不是黎棠的臉上少了幾分苦相中的堅韌,這個本子應該也很適合她。黎瑾軻在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趕緊把那幾個為黎棠準備的本子催出來。


    ——天知道他有多期待與自家妹妹合作。


    黎棠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眾人的視線,同時根據先前聽到的隻言片語猜出了緣由。


    知道鄭明歌肯定又在鬧騰,可惜,這次恐怕沒辦法再慣著她了。


    ——畢竟,她已經想到其他適合這個角色的演員了。


    “怎麽了嗎?”


    黎棠故作茫然地抬起頭,隨即眉眼彎彎,露出乖巧的笑容:“抱歉呀,剛才看劇本看得有些入迷了。三哥,你這個劇本寫得可真好,而且演繹難度也不高,真的很適合新人。”


    鄭明歌隻是愛作但並不傻,立馬聽出了黎棠的言外之意:“你什麽意思?嘲笑我嗎?”


    “沒有啊。”黎棠輕輕眨眼,語氣誠懇,“我隻是在說實話,看來三哥真的很了解你呢,不然也不會這麽照顧你,對吧?”


    鄭明歌:“……”


    鄭明歌:“——!!”


    “你他媽的什麽意思!”


    鄭明歌徹底炸了,尖尖的指甲轉而指向黎瑾軻的鼻尖:“黎導,是你請我來拍的,現在又放任你妹妹過來羞辱我,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合起夥來霸淩我是吧?”


    其實黎瑾軻倒也不是不能忍,哄一個空有臉蛋的蠢貨而已,隻要有點耐心慢慢磨就好。


    可現在這個蠢貨和自家妹妹對上了……


    黎瑾軻那雙瀲灩惑人的桃花眼終於收斂了笑意。


    他柔和的聲線微冷,輕飄飄地道:“鄭小姐,當初一千五百萬的片酬你答應得也很爽快啊。怎麽現在好像成了你施舍我們一樣?”


    “更何況,我妹妹這麽優秀的演員,她說本子簡單,這本子就是簡單。她說你演得像新人,你演得就是像新人。”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不緊不慢地篤定,“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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