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眾位大臣被樊瑜說得啞口無言。


    回想曾經,其實樊瑜的話並沒有錯,皆是哀歎一聲,露出些許懊悔的神情。


    燁白承認了自己的罪證。


    燁淵念著曾經的舊情,沒有對他趕盡殺絕,將他永囚地牢,直至死亡降臨。


    田實甫作為同黨,燁淵判了他流放蠻夷之地,永世不得回北嵐國,否則殺無赦。


    他的女兒田焉然作為此次事件的功臣,燁淵本想封她個女官。


    卻不曾想她趁所有人不注意,搶了蘭達劍鞘裏的劍,一劍抹過脖子。


    “焉然!”樊瑜瞳孔驟縮,用極快的步伐,接住了田焉然的身體,手掌按在田焉然的脖頸,堵住大動脈的出血,“焉然,你怎麽這麽傻啊,你堅持住……”


    被士兵押送離開朝堂的田實甫,聽見樊瑜的呐喊,回眸一看。


    陡然愣在了當場,那雙平日裏總是冰冷的眉眼,此刻卻紅了。


    他邁腿想要回去,被士兵架住身體往外拖。


    “焉然,焉然,我的女兒啊……你怎麽這麽傻啊,都是爹的錯,爹害了你一輩子……”


    田實甫內心再痛苦再懊悔,也無濟於事。


    他沒能如願回去,被士兵架著離開了。


    “禦醫!快喚禦醫來!”樊瑜大聲呼喊,被田焉然抬手拉著衣角。


    “阿,阿瑜……別喊了,沒用的,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不會的,你會活下來的,你堅持住……”樊瑜使勁捂住傷口,可是那汩汩血液根本止不住。


    做不成戀人,但樊瑜早已將田焉然視做朋友。


    他不希望朋友死,明明事情都已經解決了,以後迎接田焉然的就是光明的未來。


    就不能忘掉曾經,好好活著嗎,偏偏要……


    這讓樊瑜如何接受。


    他並非不知道田焉然在想什麽,可是,可是好好活著比什麽都重要不是嗎。


    為何,為何一定要死呢。


    “阿瑜……”田焉然剛渲染出一個笑容,嘴裏刺目的血液跟著咕咕流,“我,我這輩子最開心的就是遇見你,即便你對我無意,我也開心……”


    一滴眼淚落了下來,田焉然睫毛輕顫,抬起蒼白的手指撫掉樊瑜的眼淚。


    她很開心,眼裏多了一點光,“值了,這輩子能夠換你為我哭一次,真的值了……”


    “我的前半生過得那樣荒唐,我希望死後可以得到自由,阿瑜,將我的屍體葬在歸由山吧,我想隨風遠去,或許下輩子見慣了人世間的繁華,我就不再喜歡你了……”


    “……好。”樊瑜靜了少頃,才黏膩著口吻說出這個字。


    燁淵不知何時來到樊瑜身後,就站在那裏,沒有上前。


    田焉然稍微一偏頭便看見了燁淵,對視幾秒。


    又將視線重新落到樊瑜這裏。


    她笑,“阿瑜,要,要幸福啊……”


    說完,田焉然眼瞼漸漸下垂,直至閉上,手指從身上滑落,無力垂在地上。


    她整個人卸去力氣,隻靠樊瑜維持著騰空的上半身。


    樊瑜見狀,呼吸輕顫,“焉,焉然?”


    被托著上半身的女人對此無動於衷,儼然已經死了。


    樊瑜緊咬嘴唇,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等樊瑜再次睜開眼睛,不是在朝堂上,是在帝華宮的床榻上。


    他呆滯的盯著天花板,遲鈍幾秒,又恢複清明。


    他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被圈住,這點動靜驚醒了身後的男人,“醒了?”


    “嗯。”樊瑜發現身上的傷都上了藥,包紮好。


    他無意識蹭了蹭男人,“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燁淵香了香少年的額頭,“我已經肅清了所有危險,還有田焉然也已經下葬了,你,要去看看她嗎?”


    下午,樊瑜提著死人用的東西前往了歸由山。


    他蹲在田焉然墓地前,撕了一遝紙錢丟入火裏,讓火燃得更旺盛。


    通過旺盛的火種,他注視著墓碑上的文字,“這裏果然如你所說,是個好地方,可以看盡人間百態,想著你肯定不會孤單和痛苦了。”


    “你自由了,我希望你下輩子活的開心幸福,永遠不要卷入利益之中。”


    被困囚籠的鳥兒,終於在這一刻自由了。


    燒完所有紙錢,樊瑜站起來,拍了拍褲腳,笑道,“焉然,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


    說完,便轉頭,頓時瞧見站在一旁臉頰鼓鼓 ,滿臉黑沉的燁淵。


    樊瑜笑了笑,走過去,雙手背在後麵,歪頭道,“哎喲,臉怎麽這麽黑呀,又是誰惹到你了,我替你去揍他好不好?”


    “揍什麽揍!”燁淵當即反駁,對上樊瑜那張好看的笑顏。


    頓時沒了脾氣。


    他攬著人下山,“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受傷,以後不許讓我吃醋,以後不能和任何人靠的太近,否則……”


    “否則怎麽樣?”樊瑜笑著打斷。


    “否則,否則你一輩子都別想出帝華宮了!”


    “好傷心啊。”樊瑜佯裝難過,“你居然要這樣對我,我可不想成為你的金絲雀。”


    燁淵到底是不忍心,“那你就聽話一點,別老是惹我生氣。”


    “好嘛~”


    事情告一段落之後,燁淵決定將所有政務都提前處理好。


    因為他和樊瑜要離開帝都,周遊世界。


    約摸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燁淵才將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解決完。


    然後啊,將朝堂暫時交給曹正明。


    蘭達被燁淵提拔為錦衣衛長,管理整個錦衣衛。


    皇宮的安全就交給他了。


    燁淵做好所有事情,便跟著樊瑜離開了帝都。


    五年的時間,他們走了很多地方,見了人世間的繁華,街邊的小打小鬧,也見證過別人的婚禮。


    兩人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在那裏住一段時間,若是有貪官汙吏,他們便會著手解決。


    這些年,燁淵的心性也變了不少,不會動不動就對人冷臉發怒。


    整個人溫和了不少。


    當然,也對樊瑜更霸道更粘人就是了。


    期間,兩人也有因為別人而吵架,不過先妥協的那個人永遠都是燁淵,樊瑜自然舍不得繼續跟他冷戰。


    總的來說,兩人基本上就是前一秒還在吵架,下一秒就又黏黏糊糊了。


    當然,燁淵還是個頂頂的大醋王,這一點無論走到哪裏都沒變。


    同年下半旬,蠻荒之地傳來田實甫的死訊。


    他是被流寇欺負死的。


    天道好輪回,這大概就是最適合田實甫的命運。


    又是一個五年,天闕國大舉進攻北嵐國。


    兩人回到皇宮,燁淵禦駕親征,樊瑜伴君身側。


    僅僅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北嵐國打敗天闕國,並且吞並。


    兩國子民合並為一國子民。


    隻有一位帝王。


    那就是燁淵。


    第三個五年,燁淵去看了地牢裏的燁白。


    兩人坐在一起下了一盤棋。


    燁白早已不複曾經謙謙君子的模樣,披頭散發,渾身厭氣,頭發全白。


    不複曾經。


    世界那麽大,還有很多未見過的美好。


    燁淵花了兩年的時間整頓好兩國的矛盾和分歧。


    兩人又離開了帝都,投身世界。


    時間流逝得很快,燁淵進入年邁的年齡,冬季來的一場雪,讓他感染了嚴重風寒,加之年老體弱,抵抗力下降,這裏也沒有好的醫療條件。


    禦醫給他把脈,說是活不過今晚了。


    樊瑜守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像前麵兩個位麵那樣,不離不棄,“阿淵,今晚好大的雪啊。”


    “是啊。”燁淵臉上全是歲月的滄桑和痕跡,目光遊移到窗外,“好大的雪,可惜不能像以往那樣陪你打雪仗了,堆雪人了,抱歉,你原諒我好不好?”


    “沒怪你。”樊瑜俯視,吻了一下燁淵布滿皺紋的臉頰。


    “那就好,不怪我就好。”


    燁淵,“ 瑜瑜,我想親你,可以嗎?”


    “可以。”樊瑜沒有鬆開燁淵的手指,撐在床榻。


    彎腰覆上冰涼枯燥。


    燁淵抬起手,用僅有的力氣扣住少年的後腦勺,加深。


    樊瑜愣了半晌,嚐到了血腥味,他沒怪燁淵為何咬自己。


    良久,燁淵鬆開樊瑜。


    燁淵看著對方被自己的血染紅的唇瓣,笑了,“蓋了章,下輩子你還是我的,不許喜歡別人。”


    “沒有別人,隻有你。”


    得到滿意的回答,燁淵安心的笑了笑,在大雪紛飛的深夜裏咽了氣。


    樊瑜抱著燁淵哭了許久。


    待大雪停寂,樊瑜才擦掉淚水,告訴司命,“命命,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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