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四點的樣子。


    昏昏沉沉的樊瑜聽見了廁所裏麵傳來刻意壓低的咳嗽。


    手往旁邊摸,是空蕩蕩的。


    可他太累了,根本來不及醒,就再次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起來。


    他越想越不對勁。


    這個時候,哥哥在廚房做飯,沒有在臥室。


    樊瑜溜進衛生間。


    蹲在垃圾桶旁邊,左掏掏,右掏掏,沒看見可疑的東西。


    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樊瑜準備離開,卻在暗角看見了一小滴已經幹涸的黑綠色血液。


    ……


    樓下,霍澤正在廚房弄早餐,背後突然抱上來一個人。


    “醒了。”霍澤捏了捏他的手臂,“早餐馬上好,寶貝稍微等下。”


    “哥哥。”樊瑜臉頰貼著男人健壯後背,“你有沒有瞞我其他事呀?”


    “沒有。”霍澤放下手裏的盤子,轉過身來,捧著少年的臉頰,親了一口熱乎,“你去外麵坐著,站著不腰疼啊?”


    “……”


    樊瑜臉色通紅,哼哼兩聲,鬆開霍澤,一瘸一拐離開了廚房。


    還說沒事情瞞著我。


    那衛生間裏麵的血是怎麽回事?!


    狗男人,你完蛋啦!


    罰你一個月不許碰我!


    樊瑜興致不算高的吃著三明治。


    霍澤以為他身體疼才不開心,出聲哄了半天。


    結果人家根本不接腔,不溫不火的告訴他。


    “我等會兒出去一趟。”


    “好,我陪你一起。”


    “不用!”樊瑜哼哼打斷,三兩下吃完三明治,一口悶了牛奶,闊步走到玄關處換鞋,“我自己出去!”


    霍澤僵硬半晌,放下早餐,大步過去抱住少年,問他為什麽。


    “不為什麽,你給我撒手!不要纏著我!”


    哥哥最近總是瞞著他事情,結婚的事情他不計較,算是情趣。


    經過昨晚,樊瑜已經原諒霍澤自作主張辭職上將的事情。


    沒想到今天早上又發現一件。


    他不氣才怪嘞!


    “帶著我一起。”霍澤覺得肯定是自己昨晚太折騰寶貝,寶貝生氣了,才說出這種話,“對不起,我下次輕點。”


    “撒手。”


    樊瑜不想與他說太多,要不然他怕自己的拳頭落在霍澤身上。


    他現在急需去找呂中將了解情況。


    “……”霍澤垂下眼瞼,眼瞳閃過一絲落寞,乖乖鬆開了樊瑜,“昨晚真的很疼嗎?”


    “對呀,真的疼死了,所以我要去出去走走,散心,你別跟著我。”


    “哦……那我等你回來,早點回來啊。”


    離開家裏,樊瑜分秒沒有耽擱,打車去了軍區總部。


    一開始,守在總部外麵的軍人還不讓他進。


    還好在這裏遇到了前來提交報告的宋歸,將他帶了進去。


    宋歸按了25樓的電梯。


    “小瑜,你來這裏幹什麽?霍哥已經辭職了。”


    “我知道,我隻是有事情要問一問呂中將,還有我來總部的事情,你別告訴哥哥。”


    宋歸推了推眼鏡,“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哪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總之,你別告訴哥哥就行。”


    兩人都是去找呂天流。


    電梯到了目的地樓層,走出電梯,兩個拐彎。


    宋歸抬手敲了敲門。


    得到主人的允許,他們才推門而入。


    兩人先是給呂天流見禮,宋歸將報告遞給呂天流。


    他們談論幾句,宋歸便走了。


    呂天流聲音不溫不火,“有事?”


    “呂中將,我不想跟你繞彎子,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將事情的真實結果告訴我。”


    “哥哥他的身體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呂天流睫毛顫了一下,抿了口旁邊的茶。


    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自語。


    “他知道你來這裏嗎,嗯……應該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讓你來。”


    “他在a區安全基地的時候,告訴過我,讓我不要把他的情況告訴你,我答應了。”


    “呂中將的意思是不願意?”樊瑜右腳往後,就這麽盤腿坐在了地上,跟他耗,“行,我就在坐在這裏等你什麽時候願意說。”


    看誰耗得起誰。


    呂天流詫異,隨後笑了。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瞞的必要了。”


    ……


    聽完呂天流嘴裏的真相。


    樊瑜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走出的總部。


    又是什麽時候坐上回家的出租車。


    再是什麽時候到家的。


    等他回過神來時,感覺心髒鈍痛鈍痛的,眼角也是紅的。


    淚水要掉不掉。


    即便哥哥是喪屍王,體內有隱藏的抗體又能如何?


    還不是要死了。


    哥哥無法變回正常人類,是因為他的五髒六腑早已被病毒侵蝕。


    哥哥之所以變成了喪屍還跟人類一模一樣,是因為喪屍病毒在釣著哥哥的命。


    哥哥體內的抗體本身並不多,無法壓抑住病毒。


    更不能拯救哥哥。


    如今哥哥體內的病毒正在慢慢弱化,四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哥哥活不過一個月了。


    這個消息對樊瑜來說,無疑是不小的打擊。


    哥哥居然瞞了我這麽久。


    我竟一點端倪都沒察覺到,要不是昨晚的咳嗽聲讓我懷疑。


    哥哥是不是打算過幾天,一個人去窮鄉僻壤等死……


    【魚寶抱抱,沒事的】


    司命跳到樊瑜肩膀上,用爪子溫柔擦去淚水。


    【男主的愛意值已經滿了,即便男主死了,魚寶進入下個位麵還是可以見到男主】


    他當然知道,這些他都知道,隻是難過根本忍不住啊。


    他現在很想大哭一場,當然,他也這樣做了,隻是悶著哭。


    因為他現在坐在家門前,不能讓哥哥聽到,等哭完了再進去。


    樊瑜痛哭流涕,等哭夠了。


    隨便抓到一個柔軟的東西,往臉上擦,往鼻子下麵擦。


    【靠!樊瑜!】


    司命趕緊把尾巴抽回來,用靈力淨化尾巴上的髒物。


    【你拿我尾巴擦眼淚就算了,為毛還要擦鼻涕?!都搞髒了!】


    樊瑜哭懵了:啊?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尾巴……


    【樊瑜!這可不是你第一次弄髒我的毛發啦!】


    麵前一道大風襲來,額間碎發,睫毛都被吹起。


    魚魚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命命好凶,我都這麽難受了,現在被你凶的更難受了。


    【……】


    司命哼哼兩聲,決定不與樊瑜計較,自己到一邊兒梳理毛發。


    樊瑜深吸幾口氣,跑到附近的小賣部買了個老冰棍。


    冰在紅紅的眼角,覺得差不多了,跑回家敲門。


    裏麵的腳步聲有些急促。


    哢噠,門開了。


    樊瑜天使一笑,摟住霍澤的脖子,“哥哥,我們去約會吧。”


    這場約會持續了很久,他們去了很多地方。


    譬如逛遊樂場,逛古鎮,逛公園,逛街,看電影,去海底世界,坐巴士,去附近的城市。


    他們做著情侶之間該做的事情,雖然普通但很珍貴。


    霍澤覺得很幸福。


    這一生足矣。


    某天,霍澤提出建議,想要去他們當初結婚的那片星海。


    現在是日落時分,兩人坐在沙灘上,赤著雙足。


    看遠處美麗的落日。


    金燦燦的落日餘暉罩住兩人。


    霍澤靠著少年肩膀。


    男人的瞳色是灰白色,臉色也很慘白。


    盡管餘暉這樣漂亮,這樣暖,卻依舊暖不了霍澤的身體。


    他的生命已經到頭了。


    提議來這裏,隻是想要和瑜瑜看一次日落。


    如果可以,還想和瑜瑜看一次日出。


    “咳咳……”霍澤捂著嘴唇,咳了一手黑綠色血液出來,握緊掌心,氣息都變弱了,“寶寶,我很愛你,即便我死了,我也不允許你去找別人,請原諒我的自私。”


    “嗯……”樊瑜沒看霍澤,他知道霍澤不願意他看自己的狼狽,“風大嗎?”


    “還好……”霍澤剛笑,喉嚨似乎又要有東西要湧出來,強行吞咽下去,含糊道,“對不起……”


    樊瑜強壓情緒,“你對不起我什麽?”


    霍澤不知道的是,樊瑜早已淚流滿麵。


    “我又瞞你了,我要死了……”


    霍澤流出了血淚。


    “對不起,不能和你白頭到老,對不起,真的好遺憾啊……”


    “……”


    少年狠狠咬著嘴唇,咬出深色,雙肩顫抖,一言不發。


    “你當初說你脖子上的項鏈是我送你的,沒騙我嗎?”


    “……沒有,沒有,就是你送的。”


    樊瑜壓抑喉中酸澀哽咽。


    “辛苦你了。”霍澤掰過樊瑜的臉頰,溫柔輕撫,吻去淚水,最後落在唇瓣,“若真有下一世,我去找你,等我。”


    最後一個音節一出。


    男人手指無力脫落,緊接著整個身體直接倒向了樊瑜。


    腦袋落在肩頭。


    “嗚……”樊瑜顫抖抱住男人,悶聲哭泣,“嗚嗚嗚嗚嗚……”


    本位麵,霍澤享年28歲。


    霍澤拯救了所有人,卻獨獨不能拯救他自己。


    樊瑜和盧澄他們一起安葬了霍澤,以軍部最高禮儀。


    這一天,很多人都來祭奠霍澤,都是軍部的人。


    人民刷視頻,看資訊,得知這個消息,哀悼居多。


    人們走來走去,最後隻剩一個人站在這裏。


    樊瑜站了一夜,陪霍澤看了一次日出,才離開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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