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吧。”


    言歡知道司君在說什麽:“龍國這地方,缺了誰都可以繼續下去的。”


    隻是速度的快慢而已。


    再不濟,就是倒退。


    言歡這麽說,是不太確定,司君知道了什麽。


    畢竟從地府的章程來看,不想讓司君影響到他生前的親人。


    無論是好是壞。


    可要是萬一他想起了什麽,拚著不當無常,想救一救哥哥們,也是說不準的。


    司君語氣不禁低落下去:“我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我不想看到衰退和死亡。”


    每個人的死亡,是命中注定。


    但如果是在國運的推動下,那麽每個人的命運,都會產生變化。


    就像是戰爭時期,平均壽命會下降,這便是國運的影響。


    搞清楚司君在想什麽,言歡看向車窗外的高樓大廈,沉默著沒有開口。


    這種話,很早之前有人和她說過。


    那個人麵對傾盆大雨,麵對洪災泛濫,麵對一切的災害挺身而出。


    隻給她留下了寥寥數語。


    “言歡,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不想看到這樣的死亡。”


    “為拯救天地萬物而死,不是我們的宿命。”


    “但我願意奔赴這樣的死亡。”


    “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依舊會這樣選擇,一直到——”


    “世人不需要巫為止。”


    言歡依舊在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突然一張紙湊到她的臉邊。


    “快接,我的法力撐不了太久。”司君有些急切:“我也沒說什麽大道理,你怎麽還哭了。”


    言歡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濕潤的觸覺,讓她有些恍然。


    她很少有這樣的情緒。


    準確些來說,對於隻需要吃吃喝喝睡大覺,偶爾和朋友聊天的她來說,完全不需要那麽多的情緒。


    笑已經足夠了。


    司君小聲碎碎念:“難道是我提到你的傷心事了嗎?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要是知道,打死他也不會說這些話。


    “我想起了一個巫。”言歡接過司君手裏的紙:“她收養了很多人,教給了我們在世界中生存的法則。”


    “她是個很好的人,她是為了萬物生靈赴死的。”


    一開始司君以為言歡說的是宋婆婆。


    聽到後麵,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顯然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偉大經曆。


    司君先是呆了一秒:“為萬物生靈赴死……難道你說的是女媧?”


    原諒他隻死了十年,沒有太多的時間精進自己的見識。


    所以他第一反應隻能是女媧。


    言歡沒有否認。


    司君意識到自己猜對了,又想起言歡的能耐,驚得張大了嘴巴。


    “我……你……你是女媧的徒弟?!不是吧,你來頭這麽大?!”


    聽上去很是不可思議,但萬一呢。


    許多聖人在夢裏被授課,學會了先賢的能耐,也能算是徒弟……


    言歡搖頭:“不是,我隻算是她的後輩。”


    而且永遠仰望著優秀同行前輩。


    “後輩啊……”司君剛鬆了一口氣,又提到了心口:“不是,你聽聽你自己說的話,這比徒弟還可怕好嗎?!”


    徒弟不一定能學會師父的所有手段。


    但同行絕對能有優秀的方麵,可以被稱之為同行。


    司君完全不敢想象,女媧[後輩]究竟會多少東西。


    言歡擦去眼角的淚水,語氣有些冷淡:“後輩有什麽可怕的,我隻是個半吊子。”


    “……你這語氣很像是判官,有次對我說:我能力一般,閻王才是最強的,我怎麽能和閻王相提並論呢?”


    事實上,無論是閻王還是判官,司君都沒有能力去對抗。


    “哦。”言歡無話可說。


    因為他說的對。


    要不然她踩碎了那麽多次星盤,死算命的也不會忍到現在,才把她扔出來尋找修補材料。


    半吊子巫的能力也是很強的。


    “不是,大姐,你能不能反駁一句,這樣我心裏能舒服一點。”司君有些接受不了。


    他一開始竟然想著和這種大佬搶魂魄,他真的是瞎了眼了。


    還好他的眼睛隻是暫時性失明,現在抱上了大腿,要不然他怕是得時時刻刻後悔。


    “我要去天文台看星象。”


    言歡沒有反駁,而是聊起正事。


    “看一看,那些人到底在布什麽局。”


    “然後再把虞克難從這個局裏摘出來。”


    “他是個好人,我也不想讓他死。”


    虞克難神出鬼沒,護身符根本續不上。


    之前給他的護身符,被虞世佑用了,現在還不知道他要在哪裏渡死劫。


    把他從死劫的怪圈裏拽出來,那些玄門手段就沒法傷到他了。


    兩人的目的是相同的,司君很開心。


    他立刻笑嘻嘻地說:“姐姐你人真好,要不要簽個接引合同,等你死了我接你回地府。”


    “你不要恩將仇報。”言歡不滿的說:“否則你以後休想再吃到巧克力。”


    司君看出來了,言歡好像不喜歡這個話題。


    盡管他不明白為什麽,可他還是做出給嘴巴拉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不會再亂說。


    眼看著快離開自己的值守區域,司君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大姐,你為啥說自己是半吊子巫?”


    給他個關鍵的信息,這樣他睡覺做夢的時候,能有素材給自己編一下。


    比如當伏羲小弟什麽的。


    想想就很爽。


    “因為……”


    “我討厭萬物生靈的陰暗麵,我做不到擁抱世間一切,尤其是能傷害到萬物生靈的人類,我最討厭了。”


    巫本該愛萬物。


    但她不愛。


    她會欣賞花朵的盛開,但不會在意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被他人踐踏。


    她的善惡觀,是最基礎的。


    對萬物生靈有益為善,對萬物生靈有害為惡。


    出現在她眼前的為善惡,不在她眼前的為空氣。


    更精準的說,是她不在乎。


    司君已經提前飄了起來。


    他在言歡身邊轉了一個圈,接著笑了起來。


    “也行,沒人規定世界上不能有半吊子巫。”


    超出值守範圍,司君被規則定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車子遠離。


    他隻能對著車尾氣大喊:“你說的人,我也討厭哈哈哈哈哈哈哈!”


    言歡聽到了司君的話。


    她把紙巾在手裏搓成團,表情中帶著思索。


    “我好像有些明白,死算命的為什麽把我踢出山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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