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劉玄德三顧茅廬,今有蘭姻三勸謝昭,但顯然謝昭這尊大佛比諸葛孔明還要難說服。


    蘭姻再次回到馬車內,稍顯為難地看著謝昭,勸道:“謝大人,剛才外麵的對話,您都聽到了吧?蘭將軍身邊的隨從各個都腰壯體粗的,要是真的打起來,小人在地府的人脈用盡了都救不回您。依小人之見,咱們還是讓路吧。”


    謝韻庭是個善於審時度勢的人,見此情形,她朝著謝昭說道:“昭哥哥,我方才看到街邊有家首飾鋪子,剛好馬車裏也有些悶,我們下去透透氣吧?”


    電光火石之間,蘭姻立刻聽懂了謝韻庭的意思——她是想讓謝昭先下車,再讓車夫駕著馬車單獨退出去讓路,這樣雙方的處境都不會太難堪。


    蘭姻眸色流轉,狗腿一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謝大人,小人扶您下車。”


    話罷,蘭姻強行拉著謝昭走下了馬車。


    春光作序,萬物和鳴。


    國都的一條街道上,出現了這樣一副詭異的場景:一個侍女鉗製著主人下了馬車,將主人強行塞進了街邊的首飾鋪子裏,然後侍女又緊趕慢趕地從鋪子裏跑了出來,吩咐車夫掉轉車頭,讓馬車撤出了街道。


    片刻後,謝府的馬車漸漸遠去,街道的盡頭方才可供馬匹同行。


    蘭姻站於阿蠻的馬側讓了讓步子,仰頭道:“蘭將軍,我等讓路了,還請一路走好。”


    阿蠻烏黑的眸子頓時一暗,他卸下韁繩,從馬背上翻身而下。


    蘭姻見狀一愣,不明不白地問道:“蘭將軍這是做什麽?您不走了?”


    阿蠻麵色疏離地掃了蘭姻一眼,冷冷吐出四個字,“買點東西。”


    話罷,阿蠻走進了街道旁的首飾鋪子。


    馬車不讓路,他就生氣;馬車讓了路,他又不走了——蘭姻尋思他這不是明擺著找茬嗎?


    來不及細想,蘭姻緊隨其後,疾步走進了首飾鋪子。


    她可不敢再讓阿蠻和謝昭對上麵,這兩人一碰麵,必然沒有好事發生。


    首飾鋪子裏人不多,蘭姻一進門就看見謝昭和謝韻庭站在角落裏看首飾。


    兩人麵前的櫃麵上整整齊齊得陳列著各式首飾,滿眼的珠光寶氣。


    謝韻庭從眾多首飾中挑出了一套鑲寶石金飾頭麵,拿在手裏細細觀察。


    鋪子的掌櫃見謝韻庭對這套首飾產生了興趣,連忙上前熱情地說道:“姑娘可是要買婚嫁之物?您看看這套金釵、金簪、金鐲上麵的紅寶石,朱潤微沁,此乃絕世臻品。另外,這鳳冠上鑲嵌有九十九顆南疆碧血丹心瑪瑙石,寓意姻緣美滿、長長久久。這套首飾在整個國都實屬難得,不可錯過!”


    掌櫃介紹起首飾來,說得是天花亂墜、意興難遏。


    蘭姻站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忍不住探出腦袋瞧了一眼首飾,也被吸引了過去,確實新奇好看。


    謝韻庭已經到了該婚嫁的年齡,原本鳳冠頭麵這些婚嫁之物應當由其母幫忙添置,可惜謝韻庭的娘親去得早,就沒有人能陪她挑選嫁妝。


    雖然這些年謝韻庭的父親悉心庇護著她,但是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上還是有所遺漏虧欠。


    謝韻庭很喜歡這套首飾,於是問道:“這套首飾怎麽賣?”


    “姑娘,這套首飾是本店的鎮店之寶,價格自然不菲。”掌櫃笑著說道,“但考慮到它的價值,我們給出了一個公道的價格,一千兩銀子。”


    聽到價格,謝韻庭遲疑了一下,隨後就將頭麵放了回去。


    就在這時,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忽然繞過蘭姻的視野,緩緩踱到了謝韻庭的身前,說道:“謝姑娘喜歡這套首飾麽?你若喜歡,我便買下來送給你。”


    謝韻庭受寵若驚地看向來人,詫異道:“蘭將軍?”


    此時,蘭姻站得很近,將阿蠻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從未想過阿蠻竟然也會有如此大方的一天,一千兩白銀說送就送。


    想當初,他們在平山村,辛苦砍一個月的柴也才賺四五百文錢。


    一千兩對於那時的他們是什麽概念呢?相當於他們要砍一百六十多年的柴,才能賺得這麽多錢。


    果然,男子總是舍得在心愛的女子身上花錢。


    若是換作其他女子被這般對待,定然會對阿蠻青睞有佳。


    隻可惜他遇上的是謝韻庭,滿心滿眼隻有謝昭的謝韻庭。


    此時,謝昭還因剛才讓路的事情心裏不爽快,眼見阿蠻無事獻殷勤,便想著趁機數落幾句。


    他幽幽地看著謝韻庭,說道:“我看這頭飾重得很,戴頭上別把脖子壓斷了,不適合你。”


    這句話硬生生斬斷了謝韻庭心中的希冀。


    她心知謝昭是什麽意思,於是朝著阿蠻說道:“多謝蘭將軍美意,若這首飾不是昭哥哥送我的,那我就不要了。”


    掌櫃看著三人僵持在原地成了死局,於是尷尬地看著阿蠻問道:“那......貴客,您還要買這套首飾嗎?”


    阿蠻不以為意地說道:“無妨,幫我包起來。”


    話罷,阿蠻故意瞥了一眼謝昭,然後側目看向謝韻庭,柔聲道:“謝姑娘不必為了迎合別人,拋棄喜愛之物。我會替你留著這套首飾,等你什麽時候想要了,隨時來找我拿。”


    謝昭朝著阿蠻嗤笑一聲,“有些人虛情假意自作多情,竟然看不出她最在意的是心上人,而非掌中物。”


    阿蠻聞言,眸中掠過一絲冷意,但很快就消失殆盡。


    蘭姻仿若局外人,杵在這三人中間,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就像是吃了一口蛇膽,恨不得馬上吐掉,但是又強迫自己咽了回去,空留一口苦澀。


    她生怕阿蠻愛而不得,走向命簿中的死路;也怕他為此動情,導致體內的催情蠱反噬而傷及自身。


    蘭姻動了動唇想要說什麽,但最終還是壓下了心底的起伏。


    謝昭注意到了蘭姻晦暗不明的神色,微微勾起了得意的嘴角,朝著蘭姻說道:“走吧,這地方好多礙眼的人,我們打道回府吧。”


    蘭姻立刻從阿蠻身上收回目光,心煩意亂之間不作他想,故作鎮定地跟著謝昭離開。


    謝韻庭隨之朝著阿蠻恭敬一揖,並未多言,疾步追上了先行的兩人,一同走出了首飾鋪子。


    不一會兒,掌櫃將包裝好的首飾匣子遞到了阿蠻手中,一副討好的姿態,彎著腰笑道:“貴客,您的首飾已經包好了。”


    阿蠻獨站原地,目光落在空無一人的門口,他隨手摘下腰間的錢袋,甩到了掌櫃的手中,“剩下的,明天我會叫人送過來。”


    掌櫃抬眼一看,隻見眼前人剛才那副溫柔和煦的模樣已經消失殆盡,換來的隻有陰寒的冷意。


    看著他如此變臉的情形,掌櫃不由得心生膽寒,忙客套了兩句,點頭稱好。


    片刻後,阿蠻拿著首飾匣子走出了鋪子。


    順子牽著馬匹,快步走到他跟前,詢問道:“將軍,謝府的人已經走了,俺們現在去哪兒?”


    阿蠻望著空蕩蕩的街道,沉寂片刻後,忽然開口道:“順子,要是你遇到了年少時心心念念的故人,卻驟然發現她待你如陌生人一般,甚至可能早就忘了你。不管你如何故意激她妒火,她都視你為空氣,你該如何?”


    順子突然意識到將軍是在和他談心,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呃,俺覺得......那群文人們都說什麽三千盆水,偏偏隻喝這一盆,俺瞧著都是狗屁不通。既然別人都已經變心了,那俺還糾纏著別人有什麽用呢?”


    順子說完撓了撓頭,尋思著將軍到底是看上了哪一盆……哪一個姑娘?


    尋思到這裏,順子驟然想起將軍先前安排他在謝家酒樓裏衝撞了蘭姑娘。


    難道將軍是看上了蘭姑娘?可是將軍對蘭姑娘的態度,怎麽看都不像是在追求人家。


    將軍真是擰巴,太擰巴了!


    然而此時,阿蠻眸色一沉,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整個人變得陰惻惻的,“就算她真的變了心,我也要讓她成為我的掌中之物。”


    順子聞言,嚇得不敢發聲。


    論將軍的手段,軍中無人不服。


    他最善隱忍偽裝,對待敵人和俘虜並非簡單地追求一刀斃命。相反他更喜歡將俘虜抓回來細細折磨,一點一點消磨人的意誌,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憐蘭姑娘被將軍看上了,下輩子都要倒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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