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


    謝昭正在屋子裏試穿明日大婚的吉服,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管事的聲音——


    “主子,門外有人來賀喜,要接見嗎?”


    謝昭麵無表情,隔著門,悠悠道:“明日才辦席,今日來賀什麽喜?來了也沒酒招待,你去回了吧。”


    “是,那老奴去回了蘭姑娘。”


    謝昭臉色一變,“等等,來的是誰?”


    管事見房門突然由內打開,頓了頓,回稟道:“是對門的蘭姑娘。”


    謝昭聞言,理了理冠發,問道:“人在哪?”


    “蘭姑娘怕寒,坐轎子來的,還在府門外候著。”


    謝昭聽完,快步往外走去。


    此時,蘭府的轎子停在謝府門口。


    蘭姻聽到謝昭走近的腳步聲,將轎子窗口的垂簾掀開了一點點望了出去,正好對上了謝昭的視線。


    “那個小奴隸準你出門來見我?”謝昭四下張望了一下,不見轎夫和侍衛,“就隻有你一個人?”


    “轎夫去小解了,過會兒就來接我......”蘭姻說了謊。


    她不是一個人來的,阿蠻就在她身側坐著,可是阿蠻不準她告訴謝昭。


    蘭姻的目光穿過飄落的雪花,落在了謝昭一身喜氣的吉服上,與這雪天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忽然想到了什麽,蘭姻問道:“我送過去的首飾,謝韻庭收到了嗎?”


    謝昭點了點頭,“收到了,謝韻庭很喜歡。”


    話罷,他又接續道:“明日是我的大喜之日,記得過來喝杯喜酒。”


    蘭姻想到自己現在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經過阿蠻的允許,於是搖了搖頭,淡淡拒絕道:“還是不了。”


    謝昭湊近一步,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為什麽不?你是不是不舍得看我娶親?”


    蘭姻心裏瘋狂打鼓,朝著謝昭使眼色,讓他不要說這種曖昧的話。


    然而還沒等謝昭會意,坐在轎子一側的阿蠻突然摁住了蘭姻的腰身。


    蘭姻忙放下了垂簾,遮住了窗外的事物。


    轎內,阿蠻手臂收緊,瞬間將蘭姻抱進了懷裏。


    蘭姻驚魂未定地睜大了眼睛,隻見阿蠻俯下頭,含住了她的唇,惡意用舌尖抵了抵她的嘴角,輕鬆撬開了她的貝齒。


    謝昭半天沒聽見蘭姻的回音,疑惑道:“為什麽不說話了?哦,我知道了,不說話就是承認了。”


    心跳在這一刻失去了拍子,她感到一陣微妙的震顫從心口緩緩升起。


    阿蠻的氣息霸道而炙熱,侵占了她的唇舌,堵住了她所有想說的話。


    謝昭就站在轎外,而轎內封閉的空間裏卻沒有一絲風聲透入。


    唯一的聲音便是唇齒相碰時,微弱且曖昧的聲響和緩緩加深呼吸的節奏。


    與此同時,謝昭戲謔的聲音再次從外麵傳來,“如果你來搶親的話,我說不定會考慮一下跟你走。”


    阿蠻聽完,更加用力含著蘭姻的舌尖,沿著她的齒縫一點一點地舔咬,輾轉流連不放鬆,橫衝直撞地掠奪。


    蘭姻調整不了氣息,被他吻得天旋地轉。


    她的腦海中不敢有任何逃開的念頭或遮掩的願望,一旦她這麽做了,必然會被外麵的謝昭聽出端倪。


    謝昭還在外麵站著,蹙了蹙眉,“怎麽了?哪句話惹到你了?還是你體內的毒又發作了?“


    聽到最後一句話,阿蠻皺了下眉,動作也停了下來。


    蘭姻趁機偏過頭,結束了這個吻,朝著外頭冷聲道:“謝昭,別說了,我隻是過來與你道喜的,沒有別的意思,你也別再拿我開玩笑了。”


    謝昭輕笑一聲,“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蘭姻不敢再多說,截了話,“我準備回府了......今後,還望珍重。”


    外頭沉寂了很久,冷冷傳來一句:“自然。”


    片刻後,謝昭的腳步聲漸漸走遠,轎夫掐著時間回來,將轎子抬回了蘭府。


    回到蘭府之後,阿蠻臉色陰沉地獨自下了轎,離開前冷冷拋下了一句話,“明天不準出門。”


    蘭姻見他這樣也不敢去招惹,隻好默默回了自己的院子。


    當天半夜。


    蘭姻輾轉反側睡不著覺,於是披上了衣服在府裏來回踱步。


    走到後院的一處院落,忽然隔牆聽到馬廄裏傳來兵甲之聲,細聽之下好像有兩人在談論著什麽。


    “將軍已經出發了嗎?”


    “是的,等天亮之後,你們再帶一隊人馬過去接應。”


    “好啊,這下終於能把那座地下鬥獸場清理幹淨了!”


    “這件事情要速戰速決,不能節外生枝。”


    “我知道,謝氏狡猾得很,要是讓他提前知道將軍的計劃,他恐怕會銷毀掉對他不利的證據。”


    ......


    聲音漸漸消失,蘭姻蹲在牆角,心裏惶惶不安。


    從那幾人的隻言片語中,蘭姻大概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她在阿蠻的命簿中得知:這些年,謝昭在國都經營賭場、鬥獸場等灰色產業,遊刃有餘地穿梭在達官貴人之間,構建了一個龐大的情報網絡,賺了不少不義之財。


    隻因謝昭背後有太子撐腰,所以無人敢動他分毫,但是招風攬火總有引火燒身的這一天。


    五皇子為了積累自身謀權之路上的重要一步棋,利用阿蠻可以在國都城中調動兵吏的權利,企圖將謝昭手中的產業一網打盡,以此來削弱太子的勢力。


    原本她一直想找機會告訴謝昭這件事,好讓他謹慎提防,不要為此喪命。


    奈何阿蠻將她看得很緊,她根本沒有機會與謝昭單獨議事。


    而且,她沒想到阿蠻這麽快就行動了,甚至比命簿裏的安排還提前了兩個月。


    夜色愈發深沉,蘭姻的心情也愈發沉重,她支起蹲得發麻的腿腳,匆匆離開了原地。


    黎明的曙光還未完全驅散夜幕的最後一絲陰霾,蘭姻已經換上了一身騎裝鎧甲,悄無聲息地混入了那支準備出動的兵隊之中。


    在兵隊整裝的間隙,蘭姻小心翼翼地跟在隊伍的末尾,巧妙地避開了府中的耳目,悄然離開了蘭府。


    為了避免引人注意,蘭姻特意選擇了偏僻的路線,繞道至謝府的後門。


    此刻,她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謝昭,把阿蠻的所有計劃都告訴他,以免他陷入險境。


    蘭姻在厚雪覆蓋的小巷中穿行,腳踩在雪地上發出輕微的咯吱聲,她的目光突然在屋簷的盡頭定格。


    一個模糊的身影靜靜地佇立著,仿佛與周圍的雪景融為一體。


    蘭姻的心頭微微一顫,她停下腳步,目光緊緊鎖定在那個身影上。


    隻見那個身影穿著一件白色的鬥篷,帽簷低垂,遮住了大半張臉。


    盡管如此,蘭姻還是認出了他——是阿蠻。


    阿蠻死死地盯著蘭姻的眼睛,好像一眼洞穿了她的心思。


    他朝著她走來,在她麵前停下,聲音冷冽而尖銳,帶著一絲質問,“阿姐,天寒地凍,你不在屋裏睡覺,來這裏幹什麽?”


    蘭姻攥緊拳頭,沉聲問道:“一定要殺謝昭嗎?”


    聽到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安,阿蠻隨即冷笑一聲,“謝昭勾結太子,借采購皇室所需之便,貪汙官銀;建地下鬥獸場,欺壓百姓,逼民為奴,每一條都是死罪。他這樣的人,難道不應該死嗎?”


    蘭姻聽著阿蠻的話,心中不禁一陣顫栗。


    她知道阿蠻說的是事實,謝昭的確犯下了重罪。


    可是,蘭姻並不希望謝昭死在阿蠻的手中。


    蘭姻咬了咬牙,看向阿蠻說道:“古往今來,說清君側的都是造反,你與五皇子合謀奪權篡位,又何嚐不是死罪?”


    阿蠻聞言喉結微動,目光變得更加陰鷙,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道:“那你是希望我死,還是謝昭死?”


    蘭姻被阿蠻問得啞口無言,“我沒法回答你這個問題,也無法做出這樣的選擇。”


    “阿姐,你心裏,還是放不下謝昭。”


    她眼眸微顫,默默地低下頭,任由阿蠻的目光在她身上遊走。


    就在這時,一陣寒風吹過,蘭姻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


    再抬眼時,阿蠻已經伸出手掌狠狠朝她腦後一劈。


    蘭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與此同時,阿蠻在地下鬥獸場已經安排好了內應,打開了奴隸營的牢籠大門。


    奴隸們獲得了自由,積壓已久的憤怒化作仇恨的種子,開始肆意虐殺場上的權貴。


    緊接著,不知是誰打開了獸籠,數十頭凶猛的猛獸被齊齊放出,毫無顧忌地撲向了人群。它們不分人獸,肆意撕咬,一時間整個地下鬥獸場血流成河,變成了一片人間烈獄。


    次日,那些或死或傷的權貴家屬鬧到了皇城門口,狀告謝昭在國都地下私設鬥獸場,害人性命。


    五皇子一黨在朝堂上大做文章,指出多年前失竊的皇室貢品——狏狼,其實是被謝昭占為己有、私藏在地下以供人博樂,稱其藐視皇權、大逆不道。


    再者,還有人在鬥獸場的地牢之中發現了被做成人彘的謝昭的親舅舅——更是給謝昭定下了六親不認,不仁不孝的罪名。


    陛下大怒,在朝堂之上就給謝昭定了死罪,並抄沒謝家所有財產充盈國庫。


    一夜之間,謝昭淪為了階下囚,謝昭的罪行被昭告天下,謝氏一族也因此成為了百姓口中的笑柄和談資。


    而太子一黨卻在這場風波中,選擇了明哲保身,棄車保帥。


    蘭姻醒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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