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說書人正被一群酒客圍著,麵前案幾上數枚錢幣零落而下,眾人催促著說書人細講接下來的故事。


    說書人胸有成算地抿了一口茶水,緩緩道來,“紅月教有三司,執事司執行任務、執情司收集情報、執權司管理內部。教中三司各有一名主事司主,分別是鬼眼‘羅姬’,鎖魂‘商滅’,不老‘白皮’。”


    “傳聞大司主羅姬鬼魅獨眼,凶名最盛,修羅雙刀快如閃電,刀下無一活口。二司主商滅則陰謀縱橫,天羅地網無所不知。而三司主白皮最為神秘,練就不老神功,年近百歲卻有一副童顏。這三人都是大魔頭屠殊的信徒,屠殊死後,他們就是紅月教最大的掌權人......”


    “而你們口中的‘小賊’無名,卻是他們唯一的親傳弟子,集三人武功絕學於一身,無疑是當今武林正派的一個巨大威脅。”


    蘭姻聽到這裏,頓覺說書人把她誇得過於神乎其神了,簡直是捧殺。


    她雖然師從三大司主,但是她在他們身上沒學到什麽真本事,不然也不會成天幹一些偷雞摸狗的髒活了。


    她要是個巨大的威脅,那老母豬都會上樹了。


    公儀斐若有所思,忽然順著話頭,朝著說書人問道:“無名在通緝榜上值多少錢?”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傳到周圍一圈酒客的耳中。


    說書人看向公儀斐,似是覺得他有點眼熟,但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下意識回答道:“據我所知,如今無名在江湖惡人榜上累計的懸賞金,已經高達三千萬兩白銀!”


    公儀斐聞言一笑,朝著案幾上丟了一錠白銀,“多謝告知。”


    話罷,公儀斐便手執白玉骨扇,挑開了垂紗門簾,徑自往外走去。


    蘭姻緊隨其後,“公儀公子問無名的懸賞金想做什麽?”


    公儀斐似笑非笑地說道:“自然是要去抓他~”


    “蛤?”蘭姻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大聲道。


    公儀斐輕瞥了一眼,“怎麽?你不想我抓到他?”


    蘭姻汗顏,“倒也不是,隻是公儀公子平日不是素來不愛管江湖上的事情麽?怎麽想到大義滅親了?”


    “別亂用詞匯——”公儀斐指出了蘭姻話中的紕漏,“我這不叫大義滅親,這叫為民除害。”


    害,害你個鬼。


    蘭姻心裏嘀咕:公儀斐這種被錦衣玉食滋潤長大的名門公子,到底還是頭腦簡單,思維天真。


    他想抓的人就在他麵前晃悠,他還口口聲聲說要抓人。


    蘭姻揉了揉太陽穴,朝著公儀斐說道:“公儀公子,那我祝你成功吧。”


    三日後。


    午夜時分,更深人靜。


    春雨如珠,滴滴答答砸落在青石板鋪就的巷道上。


    狹窄的巷子裏沒有燈火,迷蒙一片,隻有雨水在黑暗中泛起微弱的光點。


    夜色之中,隻見一道人影悄然出現。


    是名女子。


    她穿著夜行衣隱匿在黑暗之中,手中撐著一把玄鐵傘,在雨中緩緩前行,讓人難以察覺她的存在。


    傘麵之下,她的麵容被陰影遮住,隻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睛。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前方,似乎在等待著什麽人。


    猝然之間,巷口閃出兩道鋒利的刀光,直衝這名女子襲來。


    隨著刀光逼近,女子的身影猛地一晃,以難以置信的速度躲避開來。


    然而來者下手狠辣決絕,隨著刀鋒落下,女子手中的鐵傘瞬間崩裂出一道細小的縫。


    女子見狀眼中閃過一絲不快,順勢反手從鐵傘的傘柄之中抽出一把雙刃刺,器身頎長,劍頭和柄尾皆為尖刃,在月色下泛著幽藍的煞氣。


    雨幕中,來者如鬼魅般纏繞了上來,那身影手持兩把短刀寒光再至。


    這一次,女子已不再避讓,揚起雙刃刺迎敵而上,刃尖與刀鋒在空中激烈交鋒,金屬撞擊聲如同雨打芭蕉般密集而急促。


    暗巷中的對峙愈發緊張,空氣中彌漫著危險的氣息。


    來者步步緊逼,下手快準狠,勾勒出一圈圈殺人無形的氣浪。


    幾圈下來,女子明顯處於弱勢,僅憑敏捷的反應,在雨幕中移動著位置躲避對方,堪堪在猛烈而混亂的攻勢下穩住了陣腳。


    電光石火之間,來者使出致命一擊,雙刀在雨夜中劃出銀光,狠厲無比地朝著女子的喉嚨割去。


    然而,那女子並未驚慌失措。


    相反,在麵對突如其來且無從躲避的攻擊之時,她似乎早已預料到了這般結果。


    生死攸關的時刻,女子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雙刃刺,放棄了抵抗。


    下一秒,刀光卻未曾觸及她的肌膚,血光也未曾噴濺迸現。


    “蘭姻,你變慢了。”一道詭豔的女聲傳入蘭姻耳中。


    聲音中隱隱帶著一絲指責的意味。


    蘭姻不動聲色地將雙刃刺插回傘骨之中,轉過身,笑嘻嘻地狗腿道:“不是我變慢了,是大師父又變快了~”


    隻見蘭姻身後站著一個麵容成熟嫵媚的女人,長發卷曲,唇如罌粟,一身紫衣更顯妖冶。


    這女人年近四十,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歲月的痕跡,唯獨那隻練達世事的獨眼,讓人看得有些心慌——


    鬼眼羅姬,不負盛名。


    此刻,羅姬的臉上還掛著沒有消退的戾氣,朝著蘭姻教訓道:“記住,永遠不要放下你手中的武器。若非是我,你在剛才就已經死了。”


    蘭姻不以為意地說道:“正因為我知道大師父不會殺我,所以我才敢放下武器。”


    “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的安全和信任。”羅姬盯著蘭姻,陰惻惻地說道:“隻有你自己足夠強大,才能在任何時候保護自己。”


    “我明白了,大師父。”蘭姻輕輕握緊了手中的傘柄,心疼地撫摸著上麵的劃痕,說道:“可憐我這把玄機傘又要拿回去修理修理了。”


    話罷,蘭姻想起了正事,朝著羅姬問道:“這次是什麽任務?大師父為何親自前來?”


    羅姬不答反問,“你對‘斬淵劍’了解多少?”


    蘭姻心裏咯噔一下。


    這個問題真的問對人了。


    蘭姻來來回回翻了公儀斐的命簿八百多遍,無數次研究公儀斐生平的點滴,從字裏行間的記載中窺見了那把劍的秘密。


    不過,蘭姻自然不能對羅姬說實話。


    “一刃斬淵,神鬼難測。江湖名劍排行第一的斬淵劍,曾是前教主的佩劍,如今藏於禦劍山莊——”蘭姻說到這裏,看了羅姬半晌,問道:“大師父該不會想讓我去禦劍山莊偷斬淵劍吧?!”


    “不錯。”羅姬開口道:“斬淵劍原本就是我們紅月教的聖器,公儀肅那個老匹夫霸占了它二十四年,也是時候該物歸原主了。”


    蘭姻蹙起眉,“這個任務我接不了。”


    羅姬見蘭姻回絕得如此幹脆,有些意外。


    畢竟蘭姻從來沒有拒絕過執事司的任何一件任務。


    “理由?”


    麵對疑問,蘭姻巧舌如簧道:“教中每次都派給我一些偷盜剪鏢的活兒,吃力不討好,我不想幹了。大師父能不能盤一點清人的任務給我?”


    “殺人沒你想得那麽好玩。”羅姬聲音沉沉,看出了一絲端倪,“你不願去偷斬淵劍,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蘭姻沉默了一下,含糊地說道:“我剛盜了白眉師太的化息丹,江湖人都正愁沒地方抓我呢......而且禦劍山莊壁壘森嚴,對我來說太危險。”


    蘭姻不怕危險,她對自己的遁逃之術素來有信心。


    隻是斬淵劍真的偷不得,這把劍就是個禍害。


    二十四年前,青女鑄成此劍贈予屠殊,掀起武林浩劫;現在,斬淵劍若再次現世,也將會帶出二十四年前的一樁秘密,即公儀斐的身世之謎。


    蘭姻的三位師父如今還不知道公儀斐是屠殊的血脈。


    原命簿中,懷玉的父親和公儀肅是唯一知道公儀斐身世的人。


    而懷玉在得知自己的父親當年是被公儀肅滅口之後,處心積慮想要報複禦劍山莊。


    後來,懷玉混入禦劍山莊盜取斬淵劍,發現劍內暗藏機關,且藏有一頁青女的遺書,遺書中寫有公儀斐的真實身世。


    而懷玉得此遺書後,與紅月教交易,紅月教為奪回屠殊血脈,血洗禦劍山莊。


    可惜,命簿中的紅月教不光沒能接回公儀斐,反倒將公儀斐陷入了“不忠不義不孝”的境地。


    總之,為了防患於未然,蘭姻必不可能去偷這把劍。


    羅姬深深睨了蘭姻一眼,不再深問,改口道:“你若不願行此差事,那我便找其他人去。不過,你也別閑著,我這裏還有一道任務要交給你。”


    蘭姻心想:此間除了她,也沒有其他人能偷出斬淵劍。


    於是,她舒了一口氣,問道:“大師父還有什麽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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