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打發明之武和烏惜文離開後,風玥看秋露凝臉色蒼白,便囑咐她好好休息養傷。


    秋露凝有心再問風玥先前所作的承諾可還作數,但是礙於烏惜文還在,何遊也前來稟報進展,不得不收回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和雪緗一起下馬車。


    兩人一起上了路若所在的那輛馬車,三人相見自是歡喜無比,在馬車上嘰嘰喳喳說了許久的話才消停。


    何遊向風玥仔細交代了從黑衣人嘴裏問出來的消息,風玥全程隻是淡淡聽著,不置一詞。


    待何遊說完,風玥交代道:“把消息交給烏惜文他們,他們自有定奪。”


    “是。”何遊低頭作揖,恭敬地回答。


    風玥把先前他們正在討論的那封密信遞給何遊,道:“你看看這個。”


    何遊伸出雙手接過,細細讀過後已是眉頭緊鎖。


    “你怎麽看?”


    “屬下覺得,現身之人不一定是鍾離心,但是並不排除她真的還活著這個可能。”


    何遊實話實說。即使不願承認鍾離心手眼通天,他們也都心知肚明,那老妖婦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風玥沉吟片刻,道:


    “凝霜方才說她很確定那日在珹國皇宮放火自焚的就是鍾離心,你覺得她認錯的機率有多大?”


    何遊默然,過了一會兒後才開口:


    “以霜姑娘的眼力,想必不會看錯。但是世間萬物變幻無窮,也許有什麽奇特的藥物或手法是我們不曾見過的也未可知。”


    “嗯,你說的有理。也許是假死藥,否則那麽嚴重的火情,她不可能還活著。”


    “樓主英明。”


    風玥看他一眼,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突然開口道:


    “如果你對一個非常重要的人許了諾言,若幹年後那個人要你兌現承諾時你卻忘了,不僅忘了,你還口出惡言傷害了她,你會怎麽辦?”


    聽到風玥問這個問題,何遊下意識就覺得這肯定是樓主和霜姑娘之間的矛盾。他有心幫忙,但卻無從入手。


    況且樓主問的也太奇怪了吧,如果真的是對“很重要的人”許的承諾,怎麽會轉頭就忘了呢?


    不說一直牢牢記得,但肯定會放在心上吧?


    但這些話,何遊隻敢在心裏腹誹,麵上還是一派肅然,想了片刻後,試探性地開口:


    “要是我已經想起來了當初的承諾,那肯定是要兌現的。即使已經錯過了最佳時間,但錯誤已經釀成,就不能讓那位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繼續失望。誤會,肯定是越早解開越好。”


    風玥似有所悟。


    何遊手中拿著密信,覺得這件事情很重要,不得不打斷風玥的思緒:


    “樓主,這件事該怎麽處理?”


    他說著,揚了揚手中的密信。


    風玥抬眼,方才的怔忪一瞬間消失,素日盈滿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布滿冰霜,他語氣森然,道:


    “我親自去,會一會這個老妖婦。”


    不管是不是真正的鍾離心,他都要親眼去看看。即使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把她徹底殺死。


    何遊垂首,被風玥身周的肅殺之氣激地渾身一凜。


    “趕路吧,她們傷得不輕。盡量在天黑前找到住處。”


    風玥收回滿身的殺氣,擺手示意何遊退下。


    馬車繼續前行。


    ……


    是夜,眾人安頓好已經不早了。


    秋露凝看著路若睡下後才走出路若的房門,輕輕關上門,向還亮著燭火的風玥房裏走去。


    窗戶開著,徐徐涼風透過窗子吹向屋內,帶來陣陣涼意。


    風玥坐在桌邊,看著窗外皎潔的明月。他像是知道秋露凝會過來,特意在等她一樣。


    聽到門開的聲音,他也沒有轉頭,隻是淡淡開口:“你來了。”


    秋露凝掩好門扉,轉身看著風玥,平靜地回複他:“是。”


    屋內一片安靜。


    見她如此沉得住氣,風玥隻好先開口:“你相信人會逃避嗎?”


    秋露凝驚訝,不過還是認真回答:“當然。人總有不願意麵對的事情,逃避,也算是一種自我保護吧。”


    在她回答時,風玥已轉過身來看著她,目色溫柔如同月光。


    “如此,你說得對”,風玥神色溫和,像是在和一位老友交談:


    “那麽,你就會明白,我並非不想兌現當日的承諾,……”


    話未說完便被秋露凝一語截斷:


    “不過我想,即使大多數人遇事會逃避,那也隻能證明他們本身就是懦夫。像公子這樣的天才,恐怕不會有需要逃避的時候吧?”


    風玥被堵住話頭也不生氣,反而搖頭失笑:“天才?我也不過是一介凡人,為什麽不能逃避?”


    “公子是天下第一樓樓主,是萬人敬仰的隱域少主,如何能與我們這些庸人相提並論?”秋露凝反唇相譏,字字珠璣,分毫不讓:


    “您的身份注定了您不會用尋常人的眼光來看待問題,像我這般身份卑賤的平庸之人,哪裏配得您的關照,哪裏配被您放在心上?”


    “公子大可不必在此惺惺作態,婢子自知人微言輕,所做所行不配被公子紀念。您沒有必要對我這樣一個小小婢女解釋。”


    風玥第一次知道,原來秋露凝生起氣來如此牙尖嘴利,他幾次想開口都被毫不客氣地懟了回來。


    他揉揉太陽穴,等秋露凝停下來後才開口:“我不是不願兌現承諾,我是真的忘了。”


    “公子說笑了。”秋露凝對著他做了個揖,清冷的雙眸直直注視著風玥:


    “既然公子已經想起,那麽請公子直說,如今可願放我離開!”


    風玥隻覺得頭更疼了。在秋露凝幾次三番的刺激下,控製不住地拍了下桌子,怒氣衝衝道:“我說了我忘記了,你就不能給我一些思考的時間?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嗬——”秋露凝不禁發出一聲嗤笑,眼含嘲諷道:“公子還是這個樣子看著順眼。”


    “你——”風玥氣急,想起何遊的話,還是默默放下了指著秋露凝的手。


    “我?我如何?”秋露凝輕笑一聲,眼角眉梢仍帶著淡淡的嘲諷:


    “所以何必呢?公子既不願放我離開,又何必在此故作姿態。兜兜轉轉一個大圈子,到頭來還是不肯兌現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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