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抱下。”


    戴進年走進來,把孩子遞給了陸景霞。


    “我穿著高跟鞋呢,你自己抱。”


    陸景霞不肯接。


    這孩子又不是她生的,憑什麽要她抱。


    要說陸景霞也是有點氣運在的。


    剛結婚那會,被劉甜甜連累,夫妻雙雙丟了工作。


    婆家怪她掃把星,天天罵她打她,第一胎孩子就那麽被打流產了。


    好不容易懷了二胎,結果肚子不爭氣,生了個閨女,戴進年看一眼就跑去找他前妻親熱去了。


    沒多久,他前妻就懷孕了,聽說還是個兒子。


    戴進年當時都想把她休了,重新跟她前妻複婚。


    不想他前妻是個福薄的,生下兒子後,血崩死了。


    戴進年今年都馬上三十歲了,才得一個兒子,寶貝到不行,就找她商量,說要把孩子抱回來給她養,對外說是她生的,還警告她要嗎同意把兒子當親生的養,要嗎離婚,他重新找一個。


    陸景霞不傻,當然是選前麵那條路。


    反正戴家有錢,多個孩子多張口的事。


    孩子剛出生,還小,親媽又沒了,自己想怎麽樣就怎麽樣,高興了給他口飯吃,不高興了就不管。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也是對的。


    自從她同意把孩子抱回來後,戴進年對她闊綽多了,她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公婆也沒再動手打過她。


    公婆寶貝孫子,天天跟眼珠子似得疼。


    怕她摔死、掐死、嗆死這小子,老兩口天天抱著不離手,壓根不給她靠近的機會。


    她也樂的清淨,反正她也懶的帶,天天沒事就出去逛街買東西,日子瀟灑的很。


    這次回娘家,她本來就不想帶這小子去的,是戴進年非要她帶,說是帶出去認下親戚,順便坐實孩子是她親生的事實。


    陸景霞當時聽著就直翻白眼,心說孩子誰生的,她娘家人跟明鏡似的,用得著你特地證明。


    不過誰讓自己肚子不爭氣,生不出兒子,她再不情願,也隻能按著戴進年的意思,把私生子帶上。


    “不抱你就自己回娘家去,我忙著呢,天天就知道往娘家跑。”


    戴進年話語裏透著不耐煩。


    他官複原職了,又重新當上了文工團宣傳部的部長,前段時間還被調到了首都文工團這邊。


    陸景霞娘家在首都郊區。


    快過年了,陸景霞買了一堆東西,非要拉著他去趟娘家。


    表麵說是太久沒見爹媽,想他們了,想回去看看,其實就是想回去娘家嘚瑟。


    戴進年一開始覺得沒勁,不是很想去。


    是他媽勸他去的,說是趁著年前,帶私生子去陸景霞娘家見見人,認識認識,順帶把私生子的身份擺正了,省的有些人背地裏總是說三道四。


    他一聽有道理,就帶著兒子一塊來了。


    “你……”


    陸景霞被氣的不輕。


    但是公交車上人多,戴進年愛麵子,陸景霞也不敢鬧的太凶,隻能認命將孩子抱過去。


    “你輕點,別弄疼他。”


    這是戴進年的唯一的兒子,他寶貝死了。


    “嫌棄你自己抱。”


    陸景霞沒好氣瞪他。


    “哪有大老爺們抱孩子的。”


    戴進年虎著臉。


    他大男人主義,覺得帶孩子幹家務是女人的事。


    戴進年認識江彥,好幾次,在上去跟他搭話。


    但是江彥眼睛直勾勾看著劉瑤,半點跟他說話的意思都沒有。


    戴進年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下了搭訕的衝動。


    一個團長而已,還是副的,還不值得他屈尊降貴腆著臉去討好。


    公交車搖搖晃晃往前開。


    孩子沉,才幾個月,身上的肉一節一節的,被戴家老兩口養的跟個小地雷一樣。


    陸景霞踩著恨天高,抱著孩子,又沒位置坐,不一會就累的她腰酸背痛,冷汗直冒。


    “你這孩子,怎麽不給人家抱孩子的讓座啊。”


    有大娘看不過,道德綁架坐在位置上的劉瑤。


    “你怎麽不讓。”


    江彥反唇相譏。


    “我能一樣嗎,我是老人,虧你還是軍人。”


    大娘理直氣壯。


    江彥:“你是老人,我媳婦還是孕婦呢。”


    “嘔~”


    公交車太晃,劉瑤難受的幹嘔了幾聲。


    竟然真是孕婦。


    大娘臉色瞬間綠了。


    “真過分,竟然逼著人家孕婦讓座。”


    “就是,那麽能咋自己不讓。”


    大娘臉黑黑的,不吭聲了。


    這事確實她錯了。


    但是要讓她讓座,不可能。


    大娘眼觀鼻鼻觀心,裝死了。


    公車上其他人也裝作沒看到。


    車上的人都是剛下長途火車,從外地回來過年的。


    春運人多,他們大部分買的火車票都是站票。


    站了幾十個小時,誰不累啊。


    好不容易搶到個座位,誰願意讓出來。


    陸景霞看著劉瑤那張臉,神色複雜。


    之前聽她媽說,劉瑤一直懷不上孩子,楊慧嬌兩口子想讓劉瑤認江彥的侄子當親兒子養,老家的人全知道了,說是等過年江彥兩口子回去,就搞過繼儀式。


    本來她還有點幸災樂禍,以為劉瑤跟自己一樣要給人當後媽。


    沒想到,她竟然就懷上了。


    就是不知道她肚子裏的是兒子還是閨女。


    “嘔~”


    劉瑤又開始幹嘔。


    吐這麽厲害,應該是閨女吧。


    她媽說,閨女嬌氣,會折騰人,懷孕會很難受,兒子懂事,心疼媽,不鬧騰。


    陸景霞記得,她懷閨女那會也吐的厲害,吃啥都吐,腸子都快吐出來了。


    當時她媽就說,這麽嬌氣,怕是懷的賠錢貨。


    她當時還不服氣,結果生出來還真是閨女。


    後來,戴進年那個前妻懷孕,她媽也是張口就說懷的是兒子。


    因為那女人懷孕的時候半點反應都沒有。


    也因為這個,那女人懷孕好幾個都不知道,是後來和戴進年同房,流血了,被送去醫院,才檢查出來懷孕。


    當時江貴鳳一口就斷定,肯定是兒子,太懂事了,跟她當年懷陸景承的時候一模一樣。


    知道劉瑤懷的是賠錢貨後,陸景霞的眼神慢慢從嫉妒變成了不屑。


    江彥再疼你有什麽用,還不是跟她一樣生賠錢貨的命。


    要不是江彥在,陸景霞高低要嘲諷劉瑤幾句。


    江彥現在這麽疼她,估計是以為她懷的兒子吧。


    等孩子生下來開獎了,有她受的。


    這麽一想,陸景霞心裏終於好受點了。


    公交車開的特別慢,搖搖晃晃開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終於到汽車站。


    “給你,累死我了。”


    下車後,陸景霞一把將孩子塞給戴進年,然後揉著酸疼的小腿,欲哭無淚。


    “有毛病,讓你大冬天穿高跟鞋。”


    戴進年冷嗤。


    “我樂意,你管我。”


    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她肯定要好好顯擺一下,就是站的好累啊。


    “趕緊去買票。”


    “你不會自己買啊。”


    戴進年:“我抱著孩子怎麽買。”


    “就你事多,非要帶著這個拖油瓶。”


    陸景霞罵罵咧咧,認命去排隊買票。


    穿著高跟鞋在公交車上站了將近兩個小時,陸景霞這會走路都帶晃。


    好疼,簡直是酷刑。


    劉瑤看著,打心裏佩服陸景霞。


    太猛了。


    這麽高的鞋子,竟然抱著那種沉的小孩站那麽久。


    最關鍵,她還穿著貂皮大衣。


    這臂力,不愧是文工團出身的。


    “想要?”


    劉瑤一直盯著陸景霞的鞋子看,江彥以為她喜歡。


    “別,我可穿不了那東西。”


    “票買到了嗎?”


    劉瑤扭頭問他。


    江彥:“嗯,買到了,下午的票,還有一會,要先去吃點東西嗎?”


    “不用,我不餓,吃不下。”


    劉瑤沒什麽胃口,這會還是難受的很。


    “要不先在招待所休息一下,明天再回去?”


    江彥建議。


    “別,直接去吧。”


    “應該不遠了吧?”


    長痛不如短痛,反正都要坐車,還不如一口氣坐到家。


    江彥:“嗯,大概一個半的車程。”


    “好遠。”


    劉瑤瞬間蔫了。


    “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別,我不吃,吃了一會坐車吐的更厲害。”


    “不是,你剛為什麽說我是孕婦?”


    剛才在車上她就想問他了。


    她啥時候成孕婦了。


    她隻是單純暈車。


    這人真的是,張口就來。


    “你剛才不也挺配合。”


    “誰配合你了,我那是反胃的難受。”


    “行了,別糾結了,先去飯店吧,不吃飯也喝點湯,暖暖胃。”


    外頭還在下雪,冷的很。


    江彥拉著劉瑤進了附近一家國營飯店。


    陸景霞和戴進年也抱著孩子進來了。


    兩人點了兩個麵,加肉的,還挺舍得。


    劉瑤說沒胃口,江彥隻點了一碗麵,外加一個湯。


    “真小氣,還副團長呢,就給他媳婦點個湯。”


    陸景霞吃著自己麵前的牛肉麵,心滿意足。


    “吃還堵不住你的嘴,沒聽到人家說沒胃口嗎。”


    戴進年瞪她一眼。


    陸景霞:“得了吧,那都是借口,什麽沒胃口,給她點個紅燒肉,你看她有沒有胃口。”


    離的遠,劉瑤沒聽清兩人的對話。


    胃裏難受的很,肉湯劉瑤也沒喝幾口就喝不下了,剩下的全給江彥喝了。


    吃過飯,兩人很快坐上汽車。


    陸景霞親媽娘家和江彥老家一條村的,嫁的隔壁村,都是一個鎮上的。


    回去的時候,陸景霞和劉瑤他們坐的同一輛汽車。


    上車後,兩人默契都沒說話,誰也不搭理誰。


    汽車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終於到了鎮上。


    “嘔~”


    一下車,劉瑤又開始吐。


    “吐這麽厲害,肯定懷的是賠錢貨。”


    陸景霞捏著鼻子小聲嘀咕。


    “就你廢話多,孩子給你。”


    戴進年瞪她一眼,將孩子遞過去。


    “抱就抱,這麽凶幹嘛。”


    陸景霞癟癟嘴,接過孩子。


    孩子死沉死沉的,陸景霞踩著恨天高,身形晃了晃。


    “小心點,讓你別穿這雙鞋非要穿。”


    戴進年看到她就嫌棄。


    “你再廢話孩子你自己抱。”


    陸景霞回懟。


    戴進年不吭聲了,馬上要到丈母娘家了,他一個大老爺們抱著孩子像什麽樣,他不要臉的嗎。


    兩人走了會,終於到了鎮供銷社。


    “咋這麽久才到。”


    江貴鳳早等候多時了,看到女婿腆著笑臉迎了上去。


    “火車晚點了,耽誤了點時間。”


    戴進年淡漠笑笑。


    “我說呢。”


    江貴鳳笑。


    “媽,我哥今年不回來過年嗎?”


    他們家在鄉下,從鎮上回去還有一段距離,往常來鎮上都是他哥開吉普車載。


    “誰知道,估計又在你嫂子那邊過年吧。”


    江貴鳳對劉甜甜這個兒媳挺不滿的。


    結婚後,就沒來過幾次婆家這邊,一直帶著孩子住她娘家那邊,過年也不回來。


    每年過年,村裏人都拿這事嘲笑他們,說她大兒子給人當倒插門去了。


    江貴鳳臉上無光,把罪怪在劉甜甜身上。


    “我哥可真寵嫂子。”


    陸景霞癟癟嘴,有點嫉妒。


    她是家裏最小的,他哥沒結婚之前,最寵她這個妹妹了。


    她想買什麽,她哥二話不說就會給她買。


    她哥一半的津貼都給她買吃的穿的,票全是給她。


    自從結婚後,她哥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天天圍著劉甜甜轉,津貼也全交給了劉甜甜領,每個月就給家裏寄個20塊錢。


    就這樣,劉甜甜那邊意見還特別大,不許她哥往家裏寄錢。


    “狐狸精厲害唄,把你哥迷的七葷八素的,娶了媳婦忘了娘。”


    江貴鳳酸溜溜的。


    好不容易把兒子拉扯大,還培養的這麽優秀,結果便宜了劉甜甜這個外人,江貴鳳心裏那叫一個氣。


    可沒辦法,兒大不由娘。


    “怪爺爺,沒事給哥弄什麽娃娃親。”


    陸景霞也覺得生氣。


    她哥沒結婚的時候,她哥的東西全是她的。


    結婚後,東西全便宜了劉甜甜一個外人。


    劉甜甜家都蓋好幾間大平房了,他們家還住著老房子。


    陳美麗為了不讓自家幾個兒媳說劉甜甜閑話,到處跟人說自家蓋房子,劉甜甜出了多少多少錢。


    陸景霞正好聽了去,信以為真,以為劉甜甜把陸景承的津貼全拿去補貼她娘家去了。


    “可不是,老爺子真是老糊塗了,給你哥娶個婆家賊,什麽玩意,拿我們陸家的錢給她劉家蓋房子,我們窩在鄉下吃糠咽菜,他們劉家吃香喝辣的,還連累你丟了工作。”


    江貴鳳也生氣。


    當初這門親事她原本就不同意,是陸老爺子非要堅持,說什麽大丈夫說話要算話,非逼著陸景承娶劉甜甜。


    “咳咳。”


    戴進年咳嗽一聲。


    江貴鳳反應過來,臉紅紅的,有點尷尬。


    “媽,我們怎麽回去啊。”


    陸景霞問。


    江貴鳳:“坐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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