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一路往鎮上走。


    到鎮上後,車子沒停,繼續往前開。


    劉瑤以前就暈車,現在懷孕後,暈車更厲害。


    考慮到車上有孕婦,江淮今天開車異常的穩當。


    車子就他們三個人,看劉瑤不舒服,江彥也沒顧忌,直接讓劉瑤在後車廂側躺著,頭枕在自己腿上。


    迷迷糊糊中,劉瑤躺在江彥腿上睡了過去。


    大約兩小時候後,吉普車終於在首都一個軍區家屬院門口停下。


    “這是?”


    下車的時候,劉瑤看著威嚴的家屬院,有點懵,怎麽好端端跑這來了。


    “我家,先進去休息一下吧。”


    江淮將車停好,率先一步走了進去。


    大院門口的警衛朝江淮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家屬院守衛很嚴,閑雜人不允許入內。


    親戚拜訪的話,也要登記。


    “我堂哥和堂嫂。”


    江淮解釋。


    “我說呢。”


    “登記一下吧。”


    警衛認識江淮,登記完江彥和劉瑤的名字後,直接放行。


    “走吧。”


    江淮帶著兩人往家屬院深處走去。


    “咦,這不是小淮嗎。”


    有個路過的大娘停止了腳步。


    “大娘。”


    江淮禮貌打了聲招呼。


    “不是說回鄉下陪你奶奶過年了,怎麽回來了。”


    大娘笑著問。


    “陪我堂哥堂嫂來這邊辦點事。”


    江淮解釋。


    “堂哥?”


    大娘說著看向旁邊的江彥。


    江月華孝順,之前經常接江老太太來城裏生活,江彥也會跟著。


    來的次數多了,大院很多大娘都認識江彥。


    剛看到的時候,大娘就覺得江彥有點眼熟。


    這會經江淮這麽一提,還真想起來了。


    “是你小叔家那個堂哥?小時候經常來你家玩的那個?”


    大娘問。


    江彥在這邊大院的名聲並不好。


    親媽走的早,親爹娶了後娘就不管他了。


    一直以來,江彥都是跟著江老太太過的。


    奶奶再好,跟親爹媽還是不一樣。


    從小到大,江彥就特別叛逆,經常打架鬥毆。


    在鄉下的時候,江彥還稍微聽話一點。


    來這邊大院,江彥幾乎就沒有一天不打架的。


    莊豔婷和江老太太經常因為他打架的事跟別人賠禮道歉。


    住這大院的都是非富即貴,家裏的孩子都是寶。


    江彥隻是一個親戚家上門的小孩。


    要不是莊豔婷平時會做人,為人處世好,跟大院的人關係都不錯,江月華職位又高,那些家長早收拾江彥了。


    大娘對江彥的印象並不好。


    沒爹媽,沒教養,來親戚家還不知道安分守己。


    當初她兒子也被江彥打過,鼻血都出來了,可把她心疼壞了。


    要不是看在莊豔婷和江月華的麵子,她肯定要找江彥算賬。


    誰家的孩子不是爹媽的寶。


    別跟她說什麽小孩子不懂事。


    敢欺負她家孩子,她就不想讓對方好過。


    “對。”


    江淮點頭,麵色淡淡的。


    “我說怎麽有點眼熟呢。”


    “這麽多年不見,長這麽高了,還娶媳婦了,時間過的真快啊。”


    “聽你大伯娘說,你現在是團長了?”


    大娘看著江彥問,試探性開口。


    小時候,身份是父母給的。


    長大後,身份是自己給自己的。


    江彥小時候是半個孤兒,來投奔江月華家,大娘那會挺瞧不上他的,覺得他是江月華家的窮親戚。


    現在江彥長大了,又是個團長,大娘倒是願意跟他說會話了。


    雖然團長在首都這種地方不夠看的,但是他勝在年輕啊。


    22歲的團長,雖然隻是個副的,但是放眼全國怕是都沒幾個,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未來日子那麽長,又有江月華這麽個大伯,誰知道他哪天就高遷了呢。


    能在大院生活這麽多年,大娘也不傻,沒必要得罪他。


    “副的。”


    江彥淡淡掃了她一眼。


    “副的也好,你還這麽年輕就當上副團長了,前途無量啊。”


    大娘說著有點羨慕。


    她兒子和江彥年紀差不多,但是成就則差遠了。


    江彥是副團長,她兒子則隻混了個基層辦事員,還是托了他老爹的關係才混上的。


    就這,去年還因為那十年的關係,被人舉報,調到了外地。


    本來談好的婚事,也因為這事吹了。


    信裏,她兒子不止一次寫信想調回來,讓她幫忙走走關係。


    最近快過年了,兒子從鄉下回來,又在提回城的事。


    現在時局這麽動蕩,她哪有辦法,真有辦法的話,早幫他走動了。


    “我聽說你部隊在來縣那邊,我兒子正好在那邊的辦事處……”


    大娘沒話找話,和江彥扯家常。


    他們家的根基都在首都這邊。


    兒子被調到來縣那邊,無親無故的,說不擔心都是假的。


    多個朋友多條路,當初聽莊豔婷說她侄子的舅舅在那邊當首長的時候,她就想著走動走動,讓對方關照一下自己兒子了。


    來的早的不如來的巧,沒想到讓她遇到江彥本人了。


    “沒事我們先走了。”


    江彥本就不是愛交際的人,隨便應付幾句後,帶著劉瑤走了。


    “行,你忙。”


    大娘臉色訕訕的,心說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一個副團長,拽什麽拽。


    真誠才是最致命的。


    小孩子是世界上最單純,最天真的,但同時也是最會傷人的。


    大院子弟抱團很嚴重。


    這大娘他記得,她婆婆好像是宋愛萍老家那片的,說白話的。


    她兒子是大院的小霸王,跟著她那個婆婆學了滿口的白話。


    小時候他來大院,大娘那兒子總是帶著一群小孩用白話罵他,來村狗,唔識醜,嘲笑他沒爹媽,讓他滾回自己家,滾出他們大院。


    他那會還小,衝動,應激,揍了他好幾次。


    他罵一次,揍一次,揍到他滿嘴找牙。


    那會大院大部分都是北方人,很少能聽懂白話的。


    沒人聽得懂他罵了什麽,包括跟他一塊抱團的那群小孩。


    他聽懂了,但是懶的解釋。


    因為他知道,他沒爹媽,說了也沒用,沒人會相信他,隻能自己給自己出頭。


    所有人都覺得是他的錯,是他無緣無故揍人。


    這大娘當時氣急敗壞上門,想揍他,最後被莊豔婷攔下了。


    為了給大娘一個交代,江老太太拿起掃帚狠狠揍了一頓。


    他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一滴眼淚都沒流。


    後麵那小子再罵他,他繼續揍,揍到後麵那小子看到他掉頭就跑。


    而他,也結結實實挨了江老太太不少棍子。


    有次江老太太打的狠了,還抱著他哭了,罵他不懂事,說不知道怎麽教他了,讓他去找他親爹去,她不會管教了。


    也是那一次,他第一次開口,說他想回家,不想再來這邊了。


    江月華對他再好,首都大院再好,也始終不是自己的家。


    在這裏,他永遠都是寄人籬下,永遠都是大院其他小孩排斥嘲笑的對象。


    他寧願一輩子生活在鄉下,也不想去城裏見識什麽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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