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誌鯤手中的這份,是上一季度的財報,財報顯示各個分公司業績都有所下滑,隻有裴墨負責的那一小攤與上季度持平。


    今年的形勢不好,但明年的形勢可能更差。


    後起之秀正不斷探索出新的經營模式,開拓新的領域,持續衝擊著他這個商界老人,任誌鯤己在自己經營的各個領域都深感力不從心。


    思想和觀念有點跟不上年輕人,當風口到來時,就像一艘又大又笨的舊船,等他哢啦啦升起生鏽的船錨,準備開足馬力啟航時,風口己過。


    而那些輕便的小帆船,早己乘風破浪而去,抵達了一片新大陸,搶占了新大陸的市場。


    當然,即使業績下滑,他仍穩居財富榜前端。


    這就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道理。


    但商場上的競爭又是十分殘酷的,現在他是瘦死的駱駝。


    一波風浪過來,他這瘦死的駱駝可能就再無翻身之日,成了一匹真正的死駱駝。


    到了那時候,不止是自己畢生事業化為泡影,他的所有資產,可能都會抵債。


    浩大的商業帝國,非一朝一夕建立起來,崩塌卻隻在一瞬間。


    不,絕對不可以。


    他要給女兒一個更穩固的江山,而不是一個崩塌的帝國。


    所以,盡快為集團尋找出路,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


    他的集團需要新鮮血液,需要一些既有魄力,又不至於冒太多風險的操作。


    其實他己經有了計劃,一些與之前不太一樣的計劃。


    所以,當裴墨和水心兩人走進書房時,任誌鯤的目光從眼鏡框上麵探出來,落在麵前這兩個孩子的身上。


    他大概猜到了他們要說的事,心情卻己和先前不大相同。


    他覺得悶悶的,沉沉的,對女兒有一點虧欠,對女兒的婚事也有一點為難。


    無論如何,他會遵照女兒的心意,絕對不會強迫她去做不喜歡的事。


    “來了。”


    任誌鯤藏起了自己的心事,隨後摘下眼鏡,從大班桌後起身,來到沙發區。


    水心和裴墨與他打了招呼後,也來到這邊,並排坐在了雙人位皮沙發上。


    任誌鯤坐在獨座沙發上,微笑看著兩人。


    一個是比他生命還要重要的寶貝女兒。


    一個是他從十幾歲就悉心栽培,也是他眼下最得力的助手。


    若沒有那些危機,這兩個孩子的結合,該是一件多麽好的事情啊。


    任誌鯤暗歎了口氣,掩藏住自己的情緒,對水心說:“阿墨說,要跟我說說你們兩個的事情?”


    水心表情看起來有點不自在,聲音低低的:“看來您什麽都知道,也不用我說了……”


    任誌鯤爽朗一笑:“我早就跟你說過,阿墨這孩子不錯,對你真心好,又是咱們自己人,將來能把公司放心交給他。如果阿墨當我女婿,那是最理想的,你非要跟我倔,說什麽不可能。”


    水心肩膀一鬆,整個人垮下去了似的,無奈說道:“就知道您要說這個……”


    “這是事實嘛,是不是終於發現阿墨的好了?”


    水心好像並不想承認,“反正我感覺是被您給套路了。”


    任誌鯤急忙撇清自己:“哎,爸爸可沒套路你,爸爸隻想讓你好好看清楚,誰才是對你好的人。”


    話是這麽說,但安排裴墨給水心當保鏢,後來又提拔他當執行總裁,以及派去歐洲,的確也都是任誌鯤的有意安排。


    希望水心不要總是想著霍聿森那小子,明明身邊就有更合適的對象。


    而那個時候,任誌鯤也是發自內心希望裴墨成為自己女婿。


    裴墨是他知根知底的人,被他從十幾歲就用心栽培教導,就跟自己親兒子似的。


    不止是人品可靠,能力也很強,既可以保護水心,又能幫任誌鯤分擔公司事務。


    然而時過境遷,眼前的情況又和之前不同了。


    裴墨是合適人選,卻己不是最理想之人。


    眼下最理想的女婿,是賀家的公子,賀少銘。


    賀家能最大限度地幫任誌鯤的集團擺脫困境,開辟新市場,探索新領域,賀少銘又對水心有好感,也算是水心的青梅竹馬。


    所以,如果能和賀家聯姻,公司會壯大,女兒也會得到一位真心的愛人。


    而公司的壯大,又可以讓女兒在未來有更多底氣。


    如果嫁給賀少銘,她可以有一個確定光明的未來。


    但嫁給裴墨,裴墨能否靠一己之力,挽救公司,那就不知道了,女兒的未來也充滿未知。


    從這個角度來說,任誌鯤希望女兒走聯姻這條路。


    但想到聯姻這個詞,任誌鯤內心哀歎一聲。


    曾幾何時,他發誓,絕對不會讓女兒聯姻,他的女兒應該是想嫁給誰就嫁給誰,不想嫁人,一輩子待在家裏,他也不會說什麽。


    可惜在現實麵前,他在內心發的願,要被打破了。


    這時裴墨開口了。


    他對任誌鯤說:“鯤叔,我和水心決定明天去領證,希望能得到您的允許和祝福。”


    “明天?”任誌鯤幹笑了兩聲,“這也……是不是有點太倉促了?”


    如此一來,連回旋餘地也沒了!


    任誌鯤又看向自己的女兒:“心心,你想好了嗎?”


    任水心料到父親會仔細問她,便搬出了之前想好的那一套,什麽看他是真心實意地在追我,那我就隻好勉為其難,大發慈悲地接受了。


    她說完後,裴墨無奈笑著,首按眉心。


    父親則微微睨著眼睛,細細品了她這話。


    他先對裴墨笑了笑,然後半開玩笑地對任水心說:“心心,結婚可不是做慈善,也不能單純靠感動。”


    “我沒做慈善,不隻是感動。”


    “那你剛才怎麽那樣說?”


    任水心隻好說,那是自己開玩笑的。


    她是真不想對爸爸說,她有多喜歡多愛裴墨,才決定嫁給他的。


    因為就在不久之前,她還哭著要爸爸幫她把霍聿森追回來。


    自己變心速度太快,都有點不好意思呢。


    所以眼下隻想快快地結束這個話題。


    “您之前不是希望我考慮考慮他嘛,說他特別理想,對我也特別好,我這不是聽話了嘛。”


    她真心希望老爸別再追問了。


    然後又看看裴墨,希望這家夥說點什麽,讓他們得到父親的祝福和支持,讓這個話題趕緊翻篇。


    看過去,卻發現裴墨眉頭微微皺著,目光有些複雜,表情不像剛進來時那麽輕鬆坦蕩了,心事重重的樣子,還有點傷心。


    她碰了碰裴墨的手指。


    他微笑看向她,用寵溺而又無奈的語氣,對任水心說道:“承認你喜歡我,這麽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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