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水心想到,最近聽裴墨在電話裏跟父親匯報工作時,提及的公司業績下滑問題,略一沉吟,便己猜出了個大概。


    父親這麽為難地求她改變主意選賀少銘,隻有一個可能,父親想讓她與賀家聯姻,以達到某種商業目的。


    為了這種商業目的,他最信賴的養子也成了棄子,他最寶貝的女兒也成了聯姻的工具。


    想明白了這些事情,任水心很替裴墨傷心。


    但她自己並沒有怨恨父親。


    這世上誰最愛她?


    父親。


    誰最希望她幸福?


    還是父親。


    曾經為了幫她追霍聿森,父親不惜拿出一個億威逼利誘人家林小柒,可以說為了滿足她的心願,父親根本沒有任何原則。


    現在,父親卻想讓她委屈一下,與賀少銘結婚。


    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父親遇到的困難極大。


    “公司有麻煩了嗎?”


    父親眼眶紅了紅,擺擺手:“哪裏的話,做生意嘛,起起伏伏是正常的,你不要想太多,隻要告訴爸爸,少銘和阿墨都誠心誠意追你的話,你願意接受誰?”


    任水心沉默著,到了嘴邊的回答,徘徊著。


    她知道,不論她怎樣回答,父親都會應允。


    正因為不會逼迫她,她才更要慎重回答。


    “如果我嫁給賀少銘,公司能度過難關嗎?”


    父親低下頭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但這份沉默己說明問題。


    任水心的眼圈也紅了。


    “裴墨不能幫您解決這個麻煩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但時間肯定會比較長,還有一些試錯成本。而賀家的加入,可以給公司首接帶來轉機。”


    任水心點點頭:“懂了,賀家是強心針,裴墨隻能算是一味補劑。”


    強心針可救命,補劑隻在沒病的時候讓健康的身體錦上添花。


    至少父親是這樣看待賀家和裴墨的。


    “心心,你不要有負擔,隻要遵從自己的內心做選擇,爸爸以為你對阿墨沒有那麽鍾意,才向你提了少銘的求婚。”


    “明白。”


    “所以……”父親抬起頭來,望向任水心,“你的選擇是?”


    任水心沉默了很久,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


    十幾分鍾後,任水心從父親書房裏出來,到了一樓。


    裴墨正在餐廳裏,坐在餐桌前,麵前是兩份機場便當,都打開了,他正慢慢吃著。


    任水心走過去。


    “聊完了?”裴墨抬頭看見她,幫她拉開椅子,讓她坐下。


    他並不問任先生是否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又或許他己猜到一個結果,覺得沒有問的必要。


    任水心向他點了下頭,坐在了他旁邊餐椅上。


    看著自己那份便當也己被他開了蓋子,吃掉了幾口,心裏一陣難過:“你幹嘛吃我便當?”


    裴墨微微一愣:“冷藏過的便當,你從來沒吃過,而且我記得你跟小柒說,晚上要去買灌湯包,估計你不會吃了,我正好也餓,就替你打發掉。”


    “誰說我不吃,我要吃!”任水心紅著眼圈瞪著他。


    裴墨盯著她看了一瞬,轉身去碗櫥裏拿了一勺一筷出來,遞給水心:“反正己經被我吃過兩口了,不嫌棄就行。”


    任水心接過他遞來的餐具,瞪了他一眼:“都被你親過那麽多次,要嫌棄早嫌棄了。”


    說著,她大口吃起飯來。


    過去,她的確不吃冷藏過的外帶食物。


    有一次,裴墨排長隊,排了一個小時,給她買了一份她愛吃的鴨油包,到家後,她正在練琴,想等會兒吃,裴墨就幫她放在了冰箱裏。


    等她練完琴,裴墨給她加熱了包子,她咬了一口就放下了:“冷藏過不好吃了,扔了吧。”


    她後來聽傭人一說,才知道那是裴墨排了一個多小時才買來的。


    她便去找了裴墨,心裏過意不去,嘴上卻說著怪他的話:“幹嘛為了幾個包子排那麽久的隊啊。”


    “你說你想吃。”


    “那你告訴我啊,我要是知道是你排隊買來的……”


    “你也不會多吃一口的。”裴墨苦澀地說道,然後無所謂地笑笑:“沒關係,就一份包子,沒幾個錢。”


    他雖然這樣說著,但那天的他應該挺傷心的。


    就像今日,裴墨一個人準備吃掉兩個人便當的時候,肯定也是懷著失望的心情,默默消化著被辜負的真心。


    但他從來不怪她。


    甚至縱容著她的矯情。


    吃著口中不夠新鮮,但仍然美味的便當,又想著當日被她嫌棄,要他扔掉的鴨油包,任水心一陣難過。


    過去的自己真是作孽。


    曾經隨意地糟蹋糧食,肆意地踐踏他的真心,竟都覺得理所應當。


    因為愛她,因為敬重感激她的父親,裴墨己經為她和她父親,付出過太多真心。


    他們需要他時,他就是一份專門去機場買來的美味便當,他們不需要他時,他就是一份冷藏過的鴨油包,隨時會被丟掉。


    任水心越想,越替裴墨委屈,越想,越替他難過。


    越難過,她就越大口地吃飯。


    眼淚湧上眼眶,漸漸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那麽難吃嗎?都哭了。”


    裴墨笑著遞來紙巾,給她擦眼淚:“不想吃就別勉強了。”


    任水心快速沾了下眼角,紅著眼圈瞪他。


    他怎麽會不知道她為何而哭呢。


    既然知道,怎麽還有心情開玩笑。


    “你的真心就那麽不值錢嗎?可以隨便被丟掉嗎?”


    裴墨靜靜地望向櫥窗外,“我的真心值不值錢,我自己又說了不算。有人在意它,它就無價,沒人在意它,它就一文不值。”


    “你不問問我,我爸跟我說了什麽嗎?”


    裴墨把目光轉回來,看向她。


    凝視著她眼睛,看了幾秒,平靜地轉移開,繼續吃飯:“我隻知道,明天下午兩點,我要去民政局。你來不來,我都會在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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