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在外麵逛了很久,主要是陪著沒錢的神宿買一些明天做飯的材料。


    聽到這個,五惠虎三人都十分稀奇。


    虎杖:“啊?!神宿前輩你還會做飯啊?我也會的,要不我們交流一下?”


    宿儺:……我不準!


    五條悟:“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品嚐一下神宿君的手藝呢~?”


    宿儺:……滾!


    伏黑惠:“嘁!你就消停一點吧!”悟三歲。


    人家一看就是做給兩麵宿儺吃的啊!他們幾個人湊什麽熱鬧!


    咒術師陪著一個特級詛咒吃飯,怎麽想怎麽詭異好嘛!


    虎杖倒是無所謂,反正到時候宿儺附身,得吃的也還是自己。


    虎杖內心世界的生得領域裏,半躺在骨頭山上的宿儺猛然聽到虎杖心中所想,渾身的氣息都陰沉了下去。


    突然就沒有嚐!試!一下這個人類手藝的欲望了!


    想把這個小鬼先殺……揍一頓!


    神宿手上拎著兩個很大的塑料袋,裏麵裝著各式各樣的食材。


    聞言,他平淡回複:“我的廚藝是宿儺教的,我也隻會做宿儺愛吃的,不知道你們接不接受得了。”


    五條悟壓了壓唇角,帶著疑惑問出來:“宿儺喜歡吃什麽?啊不對……宿儺竟然會做飯?!”


    五惠虎:……我們亞麻呆住了。


    說到自家儺,神宿臉色一下子亮起來:“他會啊……他喜歡吃甜的。”


    “芝士焗菓子,和奶油蘸玉子燒,這兩樣東西以前我每天都要準備著的……”


    宿儺噌地一下從骨頭山上坐起來,怒吼著打斷這個毀他風評的可惡人類:“我不喜歡吃甜的!我喜歡吃人!肉!”


    虎杖聞言愣神了一會兒,還是如實將這番話複述了一遍。


    一時之間四人都有些沉默。


    神宿好看的眉眼又恢複平靜,在幾人有些靜默的眼神中淡淡吐出一句:“他不喜歡。”


    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宿儺還想說什麽,卻好似隔著虎杖的肉體,與神宿平靜的眼神對視了一眼。


    他好像……生氣了?


    “你先別說話,我會進去找你問清楚。”


    宿儺蹙眉,煩躁嘀咕了一句:我憑什麽聽你的……


    然後——他順心地躺了回去。


    沒錯,隻是困了,是他自己想躺的。


    被這麽一個小插曲打斷,幾人也沒了買買買的欲望了。


    一商量,五條悟帶著伏黑惠先走去找臨時住處,神宿則跟虎杖回了虎杖的家裏。


    主要是因為神宿找宿儺有事,所以他自然不會自己一個人跑去別的地方。


    到家的時候,虎杖有些尷尬:“我家因為就住我一個人,還沒有收拾客房,神宿前輩,你……?”


    宿儺又噌地坐起來,眯著眸子暗想:如果神宿要跟這個小鬼睡一張床,他就把這小鬼削成人棍!


    雖然現在自己就在這小鬼的身體裏……


    神宿輕輕淡淡地開口,讓不明真相的虎杖躲過一劫。


    “沒關係,我不需要睡覺,不過我會在你的房間裏守著你。”


    “啊~!我不太習慣有人看著我睡覺哎。”


    某虎子嘴上是那麽說,結果洗漱完之後光速上床,頭發都沒幹透,就已經開始打起含糊的呼嚕來了。


    說到底,虎杖還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高中生。


    哪怕身體再怎麽強悍,經曆了一天世界觀的劇變,這會兒一放鬆下來,也是累得不要不要的。


    坐在一旁高腳凳上的神宿看了他一眼,也鬆去挺直脊背的力道,往後靠上了椅背,閉上了眼睛。


    一片血色的世界裏,宿儺忽然感覺到什麽,眉頭動了動,卻沒有睜開眼睛。


    神宿站在血色的池水裏,仰望著那躺在骨頭山上,身穿白色和服的熟悉身影。


    這會兒宿儺是背對著他的,他可以看到那白色和服腰間黑色的係帶,還在背後紮了個非常可愛好看的蝴蝶結。


    神宿一下子笑出聲,低低喊了一句:“宿儺。”


    宿儺死死壓著那股強烈的想要坐起身看他的欲望,依然躺著不動。


    血色空間裏靜默了片刻,半晌後傳開一聲無奈的歎息。


    宿儺清晰地聽見腳步淌過水流的聲音。


    那人一步一步踩著滿山的牛頭骨,直到走到他身旁,慢慢坐下。


    清朗的聲音裏染上一點懷念的悵然:“你還是老樣子啊……”


    “每次說好等我,自己就偷偷睡著了。”


    宿儺猛然睜開眼眸,腦海中有什麽東西肆意鑽動著,難受得驚人。


    映入眼簾的不再是那個千篇一律的血色世界。


    他好似——被鬆動的記憶迷霧吸了進去。


    此刻的他身下不是硬得硌人的骨頭山,而是柔軟暖和的床榻。


    他甚至能感受到指尖捏著的被子,感受到那柔滑的觸感,感受到自己這具身體醞釀了許久的困意。


    他什麽都能感受到,卻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動作。


    就仿佛靈魂待在虎杖的體內那般,現在的他就相當於待在記憶裏的自己體內。


    床榻邊安靜地坐著一個模糊的人影,聲音也模糊得像是沉在深海裏。


    “想吃什麽?嗯?”


    片刻之後,他聽見自己壓抑著睡意的命令:“我要吃玉子燒,你去給我買。”


    說是命令,語氣卻軟和得像是一個請求。


    自認霸道猖獗的宿儺看著這一幕,卻難得沉默了,沒有對這副模樣的自己發表任何意見。


    那模糊的人笑著應下:“那我去去就回……”


    “放心,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靜靜當著旁觀者的宿儺聽到這句話,全身忽然被一股莫大的恐慌包裹。


    他看著那模糊的背影漸行漸遠,心頭即將失去重要之物的破滅感越來越強。


    他極力想突破這具身體的束縛,衝上去拉住那人的手,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背影消失在眼前,記憶中的自己也緩緩閉上眼睛,周圍陷入一片無垠的黑暗……


    宿儺猛地坐起身來,看著眼前熟悉到骨子裏的血色世界,顫抖著雙手深深喘息,捧住臉頰不住揉搓著。


    似乎這樣就可以將那股頭皮發麻的心悸感壓下。


    “醒了……你怎麽了?”身邊傳來青年帶著擔憂疑惑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現在的他腦子一片混沌,他竟然將這人的聲音,與剛才那段記憶中模糊的聲音,完全重合在一起。


    宿儺停下動作,忽然抬起頭來凶厲地看著那俊美的青年。


    神宿眼神一動,就被撲過來的宿儺按住雙肩壓在了骨頭上。


    力道之大,幾乎讓整座骨頭山都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一圈圈水波漾出輕微的聲響,宿儺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膚色極白的青年。


    比身下的骨頭還白,白得好像能在他暗色的生得領域裏,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宿儺手上的力道更重,惡狠狠地低吼著:“你到底是什麽人?!現在,立刻,馬上告訴我!”


    神宿任由他壓著,異色的眸瞳一直看著他臉上瘋狂卻有些破碎的神情,卻是答非所問。


    “對不起,害你等那麽久。”


    “這一千年,很不好過吧……”


    宿儺手上的力道一震,暗紅色的血眸裏閃過無數道淩亂的波光,最終定格為冷厲的寒芒。


    “如果你進來隻是為了說這個,那你就可以滾出去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宿儺忽然站起身,走出一邊站著,不再看這肆意挑撥起自己各種異樣心緒的人類。


    神宿坐起身,看著他沉默的背影,低歎了一聲:“這不是同情……”


    “是我太過自大,以為帶走一切憎恨就能讓你過得很好。”


    說著,他也站起來,慢慢走到宿儺身邊,和宿儺並肩站著。


    兩人頭頂是一圈一圈不明巨獸的巨型肋骨,腳下是成堆壘碓的白骨。


    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猩紅赤血,壓抑陰暗得讓人發指。


    宿儺餘光瞥見青年看著這周遭的環境不再出聲,神色似是有些哀傷。


    他莫名有一種掰回一局的奇異快感。


    “怎麽?這裏就是我的生得領域,是我內心世界的映射,嚇到你了?”


    “也對,你一個渺小……的人類罷了,我早已殺過無數和你一樣的同類,你害怕也正常。”


    說完這句話的宿儺卻不由得繃緊身體,感應著神宿周身沉寂的情緒。


    他打定主意,如果青年真的表現出害怕的情緒,他一定直接把人——丟出去!


    神宿確實有些說不出的落寞,但那不是害怕。


    他清朗的聲線染上一層陰霾。


    “本來不是這樣的……”


    “你的生得領域,本來不是這樣的。”


    “這是‘墮天’的生得領域。”


    宿儺神色一變:“你連‘墮天’都知道?”


    神宿側過頭看他,神情近乎專注的虔誠:“當然知道。”


    “我壓製了它十五年,最後離開的時候還重創了它一次。”


    “我以為這樣就能改變一切注定的命運……”


    “沒想到……我低估了它,也高估了我自己……”


    “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是你後來……與‘墮天’完全融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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