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蕭蕭,流雲飄飄,黑白兩彩在天空交轉流動。突然一聲急切悲戾的叫喊劃破了這片寧靜。


    眾人朝叫聲望去,但見一個小男孩急奔而來,伏在瓊瑤公主身上放聲大哭,悲切的嘶聲發喊:“娘親,娘親,你不要死呀,你不要昭兒了麽……”哽咽聲顫,涕淚俱下。


    縱觀諸人,無不是殺人如麻,打滾於腥風血雨之中,砍頭剁腦,踏屍橫行早已是家常便飯,然而此刻這小男孩的悲泣傷痛卻讓他們不禁為之動容。


    “哈哈,好你個小畜生,正愁沒處尋你呢,你倒自己找來送死了,看來是你這小雜種命當該絕呀。”蕭寒忽地開聲恨恨的道。


    拓跋宗元斜瞟了他一眼,問道:“這便是雲振南和瓊瑤公主的孩子?”


    蕭寒冷笑道:“嘿嘿,正是這小畜生。元帥,末將與雲振南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既然這小畜生趕來送死,懇請元帥……”


    他話未說完,又聽一個女子的聲音發喊:“昭兒。”隻見一個青衫女郎急忙跑過來,望著血染胸前的瓊瑤公主先是一愣,便即緊緊抱住雲夢昭,瑟瑟發抖,滿眼恐懼的望著眼前這如狼似虎的萬千軍馬。


    雲夢昭隻不住聲的哭:“姑姑,娘親死了,娘親死了,她不要昭兒了,昭兒沒有娘親了……”


    拓跋宗元見這女郎容顏秀麗,清純脫俗,聽雲夢昭喊她“姑姑”,以為是雲振南的妹子;又見她與雲夢昭舉態親昵,戀戀相依,但依據間報未曾聽說雲振南有個妹子,大為疑惑,正要相詢,但聽蕭寒道:“這是雲振南府上的丫鬟頭子,名叫梅姑,和瓊瑤公主情義深重,如親姐妹一般,元帥若是喜歡,可以留下。”


    拓跋宗元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之色,在肚裏冷笑了一聲。


    原來瓊瑤公主打暈小夢昭以後,梅姑便背著他直往南城門逃遁,哪知未走到一半路程,小夢昭突然蘇醒過來,他知道禍事臨近,不願意拋棄娘親,吵嚷著要找瓊瑤公主,從梅姑身上竄了下去。


    他隨父習武,根柢紮實,人又十分滑溜,梅姑逮他不住,直跟他又跑回到駙馬府中。瓊瑤公主早已前往皇宮,府中隻餘下三五個仆從還在收拾東西。


    小夢昭聰明機敏,一想便知了母親的去處,不停歇直奔皇宮而來,為時卻已晚矣,便是眼前這一幕。


    蕭寒見拓跋宗元不應聲,隻目不轉睛的盯著雲夢昭和梅姑,猜量他該是對梅姑感了興趣,於是喚道:“來呀,去把那女子好好請到一旁。”


    身後的士兵以為是拓跋宗元下了令,兩名士兵領命而出,拖著梅姑的手膀把她拉開一旁。姑侄難分,大叫大嚷,但又如何抵抗北狄士兵的強勢。


    拓跋宗元眼觀心思,並不幹預,他想:“俗話說‘虎父不養犬子’,看這小子骨骼精奇,若等其長大絕非泛泛之輩,斬草不除根必留大患,可我若親自下令殺他,畢竟隻是個娃娃,難免詬病於人,正好蕭寒也想除了他,不如就借他的手。”


    蕭寒不敢妄斷拓跋宗元對雲夢昭的態度,怕他留有它用,再而請令道:“元帥,這小雜種不知可否交於末將處置。”


    拓跋宗元淡淡的道:“既然你與雲振南有仇,那他的兒子你便請隨意吧。”


    蕭寒大喜,向拓跋宗元俯首稱謝,便即走馬到雲夢昭跟前,恨恨的狡黠一笑,繼而冷下臉道:“小畜生,我這便送你去見你爹娘,叫你們一家團聚。”擰了擰手腕,慢慢舉起長槍,直直的瞄準了雲夢昭的心窩。


    梅姑哭著掙紮,嘶聲大罵:“蕭寒,你個豬狗不如的畜生,你若敢傷害昭兒,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蕭寒看向她,得意笑道:“那我就等你變成鬼了再來找我。”眉心攢蹙,眼射冷寒,槍尖閃閃的狠刺了下去。


    “不要……”


    梅姑聲嘶力竭的喊,隻看小夢昭不再哭泣,一抹眼中的淚水,滿臉的倔強毫無懼色,目若初出牢籠的小老虎一般凜凜閃光,待長槍刺到他身前不足五寸,他忽地身子微側,雙手抓住了槍頭,驀然竄身而起,一記“衝天腳”上蹬踹在了蕭寒的臉上。


    蕭寒疼叫一聲,連人帶槍從馬背上跌落了下去,在地上連翻了三個骨碌。這一節所有人都萬萬沒想到,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滑稽的一幕,隻感匪夷所思。


    小夢昭忽然想起曾在父親書房中偶然看到的一句兵法:“兵者,詭道也;詭道之用,在於神速。”


    這句話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震了他一個激靈,忙跑上前,拾起蕭寒掉在地上的長槍,奮力戳向蕭寒。


    蕭寒著地一個打滾兒,堪堪躲開了去,恨聲罵道:“該死的小雜種。”翻身鞭腿,踢向小夢昭。


    小夢昭拖著長槍縱步向後一跳,沒有踢著,綽槍在手,擺出一招“鳳凰來儀”,那長槍足有他兩個半人高,極不協調,卻讓人覺得他英氣勃勃,有種凜然不可欺的威風。


    拓跋宗元看此一幕,不由自主的誇讚出聲:“好小子,果真是虎父無犬子。”


    待這片刻,眾兵將從吃驚中回過神來,交頭接耳,嚷嚷亂亂,發出一陣嗡嗡的嗤笑聲。


    拓跋宗弼大聲道:“哈哈,哈哈,我說蕭將軍,你是不是也太他娘的丟人了?居然連這麽一個屁大的娃娃都打不過,莫不是他死去的老爹附體了?故意整治你?”說著看了看左右,又大笑了幾聲。


    旁邊諸將心有靈犀般的極具默契,不約而同的都大笑起來,有起哄的故意高腔補刀道:“真是丟人呢,妄為將軍,連個和尿泥的娃娃都不是對手,我是沒臉見人了。”


    蕭寒臉皮滾燙,恨惱的咬牙切齒,連他父蕭蚩尊都不禁為他羞慚不已。他也萬沒想到竟會在一個小兒手中吃了癟,隻讓他肺腑炸鼓,幾欲抓狂,惹眾人哄哄恥笑更是火上澆油,立誓定要將雲夢昭碎屍萬段。


    走上前,指著雲夢昭罵道:“小畜生,有種的你再來。”勾了勾手指。


    小夢昭一擊得逞,有些飄浮,認為蕭寒也不過爾爾,目光灼熱的沉了一口氣,不知深淺的持槍向蕭寒猛刺過去。


    蕭寒身不動,腳不移,隻死死盯著槍勢的來路,待長槍刺到,他伸手一探,便緊緊握住了槍頭。


    小夢昭用勁前推,再難遞進分毫,使力回撤,卻也扯拉不動半分,那槍頭就好像焊死在了蕭寒的手上,累的他出了一身汗,可也無濟於事。


    蕭寒的武藝與大高手相較雖然差別萬裏,但他卻確確實實是一個體型壯碩的七尺大漢,更加膂力強勁。小夢昭能讓他大吃一虧全在於出其不意,蕭寒未加防範所致。此刻明擺架勢,心裏有了底,如何還能再栽跟頭?


    小夢昭那半成品的武藝打幾個與他同齡,或者稍大點的孩子尚可,武力不高的大人他也能勉強揍過,而蕭寒既有拜將封侯之功,如野兔對豺狗,遠非他一個沒毛的娃娃可以撼動的。


    蕭寒惱恨小夢昭讓他在人前顏麵掃地,使力一拽,把小夢昭連人帶槍拽了過來,抬腿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


    小夢昭吃疼泄力,痛叫一聲:“啊。”撒開長槍,向後倒飛了出去,在空中連栽幾個跟頭,重重的摔出三四丈遠,捂著肚子,麵皮扭曲的滿地打滾。


    梅姑痛苦至極,撕心裂肺的哭著大罵:“蕭寒,你不是人,我咒你千刀萬剮,不得好死,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蕭寒嘴角一歪,“哼”了一聲,向小夢昭走近過去,邊走邊指著梅姑洋洋得意的道:“還沒完呢,要下地獄也先送這小雜種下去。”


    拓跋宗弼吃驚而鄙視,又有些憤然的道:“這家夥也真夠狠的,殺人不過痛快,他那一腳隻怕踢的那小娃娃半死不活,看他這架勢,是要好好的折磨這小家夥了。”


    蕭寒走到小夢昭跟前,一臉的詭邪,冷笑道:“小鬼,原本想給你個幹脆,但我忽然改變主意了,你娘那小賤人雖然已經死了,她盡管看不見,但我要在她的屍體麵前將你活活打死。對了,不是還有梅姑那賤人在麽,我最樂得享受你們一家人的痛苦,嘿嘿,嘿嘿。”


    人狠不可怕,心毒也不可怕,但變態的奸邪卻讓人十分抵觸。他這副扭曲的神情,惡毒的穢言,讓拓跋宗元都有種莫名的心悸。


    小夢昭骨碌這一陣,疼痛稍減,卻仍舊一臉的倔強,瞪著蕭寒道:“不許你罵我娘親和姑姑,你才是賤人,你們全家都是賤人。”


    蕭寒倏地收起邪笑,轉臉為怒道:“不知死活的小子,死到臨頭還敢強嘴,看老子怎麽收拾你。”揮動槍杆,朝小夢昭劈頭蓋臉一通亂劈亂夯,就好像農家打自家不聽話的豬馬牛羊一樣。


    小夢昭抱著頭滿地骨碌,卻是一聲不吭,這是他十分嫻熟的招牌動作,從前被蕭鼐、耶利景那幫人欺負毆打,他都是用這個方法來保護自己。


    梅姑心如刀絞,連連跺腳的哭喊懇求:“住手,別打了,求你別打了,我們投降,我們願意投降還不行麽?”


    蕭寒乍聽“投降”二字,耳根一震,他怕拓跋宗元真的心慈納降,那他屠戮雲振南滿門的心願豈非要落了空?心頭一緊,眼落寒光,高舉長槍狠狠的朝雲夢昭頭上砸去。


    “慢來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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