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蕭寒追殺梅姑和雲夢昭的羌兵,將整件事情全須全尾的報於了拓跋宗元。拓跋宗元十分憤慨南宮楚才放走了雲夢昭,但念及他舅甥親情,血脈相連,也屬情有可原。


    盡管礙於形勢南宮楚才做出了叛國背親之舉,但他救放雲夢昭一節拓跋宗元覺得也算是有情有義,不失為一條漢子,對他稍有幾分敬佩。


    況且他留下南宮楚才尚有大用,所以並未怪罪追究,而且為避免南宮楚才與蕭蚩尊之間再起矛盾,將他殺害蕭寒一事也瞞了下來。


    蕭蚩尊卻痛苦再失一子,獨留他孤家寡人,傷心的肝腸寸斷。整件事情對他隱瞞,拓跋宗元下死令不得走漏半點風聲,蕭蚩尊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南宮楚才頭上。


    東羌大軍略作一番休整。拓跋宗元因受傷過重,不能再親自率兵壓陣,便讓拓跋宗弼暫代統帥一職,組織兵力,與宋軍前後夾攻,不到七日便打下了北狄最後三座城池,至此北狄徹底覆滅。


    依照與宋國聯兵的約定,將宋國原被北狄侵占的孟康,荊凉,豫慶三州之地歸還於宋國,並規劃河套以南地帶屬宋國新土,其餘北狄國土盡歸東羌所有。


    而後出榜安民,依帝王之禮把南宮楚俊葬於南宮氏祖陵,留下一部分軍隊駐紮,分管新侵占的疆域,選派有能力的北狄原住民恢複戰後重建。安排妥當,瑣事一畢,拓跋宗元即便率領剩餘軍隊回歸建寧府。


    途中路經金岬關,拓跋宗元了全瓊瑤公主的心願,下令將她和雲振南並墓,一同葬在了“十裏堡”。


    到了建寧,金車寶駒,紅綢黃纛,拓跋文寅親自帶領文武百官在城外相迎,慶賀拓跋宗元率領諸將凱旋而歸,委實榮寵萬分。宮廷大擺宴席,鶯歌燕舞,犒賞功勞自都不在話下。


    大戰期間,拓跋宗元派人把伊利米雪和南宮娥苓送回了東羌。北狄平定,南宮楚才隨東羌大軍來到建寧,得與嬌妻愛女相見,痛哭流涕,好一番話訴衷腸。


    伊利米雪詢問他戰爭詳情,他一則心中有愧,再則怕伊利米雪傷心難過,責備於他,損害了身體,便能瞞則瞞,能隱則隱的略略向伊利米雪說了說。


    過了五日,拓跋宗元和拓跋宗弼從拓跋文寅的書房出來。出了皇宮,來到拓跋宗元的府上,二人又詳細的做了一番溝通。翌日,拓跋宗元帶著兒子來到了南宮楚才一家暫居的宅院。


    英雄無孬種,拓跋宗元的兒子名喚拓跋金戈,生的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十一歲的小小年紀就散發出一種華容高貴的氣質,他一進門便急尋南宮娥苓而去。


    娥苓在東羌這數十天都是他陪著照玩,雖然娥苓時時掛念雲夢昭,更常常向拓跋金戈講她和夢昭之間的趣事,但她的夢昭哥哥不在這裏,她沒有別的玩伴,又人生地不熟,隻能與拓跋金戈玩,倒也和拓跋金戈十分合的來。


    拓跋金戈也十分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妹妹,甚會哄她開心,隻是形不露色的心裏很是不爽,好奇小娥苓總掛在嘴邊,心心惦念的夢昭哥哥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兩個孩子在院中,由伊利米雪照看著嬉戲玩耍,拓跋宗元在仆役的引領下在演武場找到南宮楚才,二人來到一處僻靜的房中。


    初晴了三日,忽然墨雲匯集,北風又呼呼的刮起,不片刻間,鵝毛般的大雪便飄飄飛舞的下了起來。拓跋宗元和南宮楚才隻在房中待了良久才出來。


    當夜,呼嘯的北風越刮越勁,皚皚白雪映照著昏淡的天空,釅釅之色就像一張潑了濃墨的大油紙,靜,整個建寧府出奇的靜,連雪子落在房頂的聲音都能聽的非常清晰。


    就是這樣一個靜謐的夜晚,蕭蚩尊的府邸卻突然著了火,待發現時已是烈火熊熊,難以撲救。


    等到將火撲滅,天已然大亮,蕭蚩尊被活活的燒死在了臥房中。府裏的傭人都甚是奇怪,盡管蕭蚩尊的臥房火勢最大,但並非不能逃命,傭人們都逃出來了,他為何不逃呢?怎麽就甘願葬身在火海?


    有兩個觀察細微的傭人發現了端倪所在,可能並不是他不想逃,而是想逃逃不了,房門被從外上了鎖,他如何逃?


    大家仔細思較,整座宅子隻燒死了蕭蚩尊一人,便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絕口不言,隻說夜晚取暖,意外失火,蕭蚩尊大意死於非命,這件事便似泥牛入海的不了了之了。


    梅姑帶著小夢昭徒步行了大半個月,進到了宋國境地。此時進入隆冬,大雪封山,天寒地凍,放眼千裏具是白茫茫的一片,銀裹森林,河湖凍結,飛鳥不出,野獸不走,整個天地好似沉睡了一般。


    又行了兩日,來到一處小鎮上,大雪慢慢放停,濃雲漸漸變的單薄。不一會,太陽出來了,暖洋洋的透過雲層照在人身上。


    一路上雲夢昭沉默寡言,一臉的憂鬱,有時愣愣發呆,有時愁眉低歎,更有時眼圈紅紅的蒙著一層淡淡的淚水。


    梅姑知他心裏愁苦,想他是新喪父母,突然從錦衣玉食的小郡爺變成了落荒逃難的小乞丐才會如此,怕言語刺激他引他傷心,便任由他這樣,也不問他,心想緩一段時間可能就好了。


    穿過小鎮,又走了一段路,到了“北固山”下,遠眺北固,橫枕大江,石壁嵯峨,山勢險固,想來便是因此而得名。


    大雪過後,山道中鱗次參差的鬆柏上具蓬著一層厚厚的積雪,青中有白,白中透青,猶似青玉雕琢,彰顯著生命的活力,端的妙不可言。


    隻是梅姑和小夢昭長居北狄,於這種雪漫山巒的景象司空見慣,並不覺得稀奇。但這高山之相不免與北狄的山峰有幾分相像之處,此刻他們身處異國他鄉,睹景思情,心裏不禁一陣悲苦。


    雲夢昭突然問道:“姑姑,我們到底要去哪呀?”


    天地茫茫,他這一問著實把梅姑問住了,他們一路南行,隻顧逃命,從未想過到哪裏停下,在這陌生之地也無從想起,想了想,說道:“你跟著姑姑就是了,不管到哪裏,姑姑都帶著你。”


    雲夢昭寡著小臉道:“好吧,我知道你也不知道去哪,那咱們就走走看。”拉著梅姑的手,踏著雪窩深一腳、淺一腳的。


    漫無目的,正走著,突聽一聲呼哨,“呼呼啦啦”,但見二十多名壯漢驀然從道旁的林中竄了出來,各個掄刀使棒,凶神惡煞的。


    梅姑和小夢昭都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梅姑立即認出這班人是攔路打劫的強盜,忙把小夢昭扯在身後,作揖道:“各位好漢爺,我們是落魄逃難的苦命人,身上並無財物,求你們大發慈悲,放過我們吧。”


    領頭的大漢恨恨的啐了一口,罵道:“真他奶奶的晦氣,爺爺們等了大半天,就等來這麽兩個窮鬼。”


    梅姑又連聲道:“對對對,我們都是窮鬼,這還是個孩子,求各位好漢高抬貴手,我們姑侄感激不盡,感激不盡。”連做了兩個揖。


    另一個歪嘴的大漢舔了舔嘴唇,“桀桀”獰笑了兩聲,道:“真的沒錢麽?我可不信,一定就在你身上,敢不敢叫我搜一搜。”搓著手,兩隻眼睛色眯眯的,狗子一樣一顛一顛的走向梅姑。


    “哈哈,哈哈……”一陣狂浪的哄笑。


    “滾一邊去。”那領頭的大漢一扯那歪嘴大漢,慍道:“要搜也是老子來搜,輪的到你上手?”


    這些都是攔路剪徑的惡徒,哪有什麽道義可言?他們見梅姑姿色豔麗,便都蠢蠢欲動的起了不軌之心。


    梅姑見他們肮髒邪惡至極,秀眉緊蹙,怒火填膺,眼神中充斥著憤恨與害怕。


    那領頭的大漢見梅姑動怒更有風情,厚實的棉衣下那高低起伏的胸脯誘得他心裏一陣蕩漾,忍不住吞咽了幾口饞津,笑道:“沒銀錢也不要緊,有錢的老子劫財,沒錢的老子劫人,怎麽樣小娘子?跟爺爺上山去吧,樂的逍遙自在,比你逃荒可要強多了。”說著伸手抓向梅姑的肩膀。


    女子與生俱來有一份矜持,梅姑見那大漢說便放肆動手,她雖不精武藝,但也會得三招五式,肩膀一沉,卸去了那大漢的一抓之勢,蓮步微移,交去一側,右手從那大漢腋下穿過扳住他肩頭,奮力扭摜而出,那大漢淩空耍了個跟頭,一頭紮進了道旁的雪窩裏。這一套小擒拿巧妙無倫,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那大漢萬沒想到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嬌娘竟會懂得功夫,猝無防備下著實摔的不輕,半天爬不起來,拱在雪窩裏手腳亂扒,左右掙紮,活像一頭中了獵夾的笨重大野豬。


    這一節也是其他劫匪所始料不及的,看稀奇怪物一般怔怔的望著梅姑。


    那大漢掙紮著終於爬出來,臉上,頭上,胡子,眉毛都沾滿了白色,“噗”一口吐出嘴裏的雪,晃了晃腦袋,禁不住抖了個激靈,怒道:“他媽的,都給我上,抓住這小娘們押上山去,扒光她,弟兄們一個一個來。”


    受此鼓勵,二十多個毛賊紛紛哄搶爭先,亂嗡嗡的撲向梅姑。


    那領頭的大漢看勢頭太猛,慌的忙叫:“都他娘的慢著點,別把臉刮花了。”


    群狼撕綿羊,梅姑怎能是他們對手,三兩下便被擒了住。小夢昭也被按著跪在地上,苦著臉望向梅姑道:“姑姑,咱們怎麽這麽倒黴呀。”


    那領頭的壯漢哈哈大笑,搖擺著走到梅姑麵前,看梅姑杏目含嗔,灼灼生怒,得意的笑的更賤了,在梅姑臉上摸了一把,道:“小娘子,嘿嘿,這下安分了吧。”


    梅姑“呸”了一口,甩過臉去。


    一大漢問道:“大哥,這小的怎麽辦?要不……殺了?”


    梅姑臉色一驚,心跳急速,倏然緊張。


    但聽那領頭大漢道:“一個小孬蛋而已,把他也帶上吧,再不濟也能燒個火什麽的。”


    四五個人一起上手,用繩子把梅姑和小夢昭綁了,牽綿羊一樣牽著他們。


    梅姑淚水津津,被推搡著往前走,心裏愁苦到了極點,“拚死才脫虎口,如今又入狼窩,該如何是好?”想到瓊瑤公主的囑托,止不住眼淚撲簌簌的滾下。


    那領頭的大漢看她哭哭唧唧,極感得意舒坦,痞笑道:“你難過個什麽勁兒,你不是逃難來的麽?跟了大爺就再不用逃難了,管飽你夜夜笙歌,風流快活,欲仙欲死……那個?總之虧待不了你,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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