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說道:“昨天在河裏,你打我那一掌好厲害呀,能不能再給我試試?”


    那少女微微一怔,說道:“幹麽?昨天你沒吃到苦頭,還想再試試?”說著便舉起手掌。


    雲夢昭猛然一慌,忙連連搖手道:“哎哎哎,你可別亂來,我可不是叫你打我。”心裏惴惴,暗想:“她這一掌還得了?不把我打死才怪。”轉頭看了看四周,指著一株碗口粗的樟樹道:“你就打這棵樹看看,我瞧瞧威力有多大。”


    那少女嫣然笑道:“這還不簡單,那你可瞧好了。”走到那樟樹前麵,端端站定。隻看她深提一口氣,將左手平壓,右手探出,皓腕一抖,“哢嚓”一聲,掌力奔擊下那株樟樹攔腰斷折,轟倒在地。


    雲夢昭瞠目結舌,委實難以置信,這麽粗的一棵樹,淩空發掌,若換他來做,莫說是將樹打斷,就是晃一晃也是難能,隻沒想到這少女花容月貌,看似弱不禁風,竟有如此深湛的功力,立即怦然心動,向那少女道:“快快快,你是怎麽做的,快教教我。”


    那少女訝異道:“教你?”


    雲夢昭道:“啊。”


    那少女扁了扁嘴,搖搖頭道:“我可教不來。”


    雲夢昭問道:“那為什麽?”


    這少女道:“我隻會自己練,不會教人的。”


    雲夢昭狐疑的看著她,微微慍道:“怎麽可能,你是不想教吧?”


    那少女見被他質疑,有些生氣,說道:“我是真的不會教,騙你幹麽?你這人當真討厭的很,怎麽不信人家呢?算了,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家了。”扭身便走。


    雲夢昭忙從後拉住她手道:“哎哎,你別著急呀,我沒有不信你,隻是……隻是……”“隻是”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少女突然和他兩手相握,心裏突突亂跳,有些慌亂,好像觸電了一般,有些抗拒,卻又有些喜歡,紅暈遮麵,微微低著頭,側目瞧向雲夢昭,隻看他精神湛湛,臉上如美玉塗粉,星目若金珠運光,唇紅齒白,俊美非凡,不由的俏臉更添桃花,內在的發熱,輕輕掙了掙手:“你抓疼我了。”


    雲夢昭怔了怔,忙鬆開手,搔了搔頭,尷尬的轉開了臉去;那少女羞答答的低著頭,似笑非笑,輕輕揉搓著雪白的手背,一時間不敢再看雲夢昭。


    二人都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少女笄齡懵懂,少男靦腆羞怯,初撞火花,都不免難為情,磨不開架懼。


    過了一會,雲夢昭覺得氣氛有點冷淡,問道:“你是附近鎮上的嗎?”


    那少女道:“不是,我和爺爺住在河對岸的山上,你在這兒做什麽呢?”


    雲夢昭本想說“我在找你呢”,有了剛才那尷尬的一節,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說道:“我閑的沒事幹,就在林子裏練練武藝,沒想到又遇見你了,你說……這是不是緣分?”


    那少女忸怩的頓了頓,微笑道:“算是吧。”


    聊這兩句,尷尬的氣氛被化解了開。


    那少女又問:“你用竹棒做兵器,是練的什麽棒法嗎?”


    雲夢昭看了一眼地上的竹棒,不禁有點懷疑自己的路數,說道:“不是的,我練的是槍法,霸王槍法。”


    那少女道:“這樣麽?爺爺說槍是百兵之王,多是大將軍上陣殺敵用的,厲害的狠,可我瞧你……這麽稀鬆平常啊。”顯得很是詫異。


    雲夢昭知這少女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她瞧不上自己也在情理之中,是以受她批評並不生氣,隻思考如何通過她能學到更高深的武藝,心想:“要得有門道,得先把關係打好,我還不算真正認識她呢。”便問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那少女道:“我叫傅雪瑩,你呢?”


    雲夢昭道:“我叫雲……”


    話說一半,突地一怔,目不轉睛的望著那少女,眼中滿是吃驚,道:“等等,你……你說你叫什麽?你再說一遍。”


    那少女被他這突然冒失的舉動弄的也是一愣,道:“我叫傅雪瑩啊,怎麽了?不行麽?”


    雲夢昭似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確認的問:“你說你叫……傅雪瑩?”


    那少女甚覺莫名其妙,微微皺眉看著他。


    雲夢昭道:“不會這麽巧吧?該不是同名同姓吧?”於是小心翼翼的問:“你是不是小時候和你爺爺一起路過一個山腳,從一群強盜手裏救過一個小男孩,和一位姑姑?”


    那少女想了想,點點頭道:“是啊,你怎麽知道?”即刻醒悟,也大覺不可思議,指著雲夢昭道:“是你?你就是那個小男孩?”


    雲夢昭喜上眉梢,笑道:“是我,真的是你?這麽多年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真好。等等,你叫我再捋捋,那你還記不記得,你當初送我了一件東西,是什麽?”


    那少女道:“當然記得,我的彈弓,你現在還留著麽?”


    雲夢昭重重的點點頭:“嗯,保存的好好的。”


    這少女正是當年在“北固山”下,從強匪手中搭救梅姑和雲夢昭的那老者的孫女“傅雪瑩”,一別匆匆數載,幸虧當初遇見了那老者,若不然他姑侄二人,如今是生是死還未可知呢。


    隻是當年那個嬌俏可愛的小女孩已出落成一個明豔動人的絕美少女,雲夢昭也從一個稚嫩孩童長成了一個英俊瀟灑的翩翩少年,那時二人都尚且稚齡,相隔了八九年,容貌變化都是極大,初次相見不相識純屬正常,這時互明身份,都有一種別樣的親切,兩人在草地上並肩坐了下來。


    雲夢昭但聽傅雪瑩言語間隻說她爺爺,未提及她父母,便問道:“你是和你爺爺一起住麽?”


    傅雪瑩道:“是啊。”


    夢昭又問:“那你爹爹媽媽呢?你怎麽沒和他們在一起?”


    傅雪瑩突地垂下臉,眼睛微微濕潤,說道:“我沒有爹爹媽媽,爺爺說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死了。”


    這種感受雲夢昭深有體會,內心的淒苦他也再清楚不過,見傅雪瑩和他同病相憐,不禁也勾起了他痛苦的回憶,又問:“那你知道你爹爹媽媽是怎麽死的麽?是生了什麽大病麽?”


    傅雪瑩道:“我也不知道,我從沒見過他們,問爺爺,爺爺說是的,但我覺得爺爺在騙我,追問的緊了他就訓我,你別看他待我很好,發起脾氣來可嚇人了,我再也不敢問了。”


    雲夢昭又問:“那你奶奶呢?她總該會和你說吧。”


    傅雪瑩道:“可別提了,問我奶奶她發的火更大,差點把整個水閣給拆了,我就更不敢問了,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老家夥是怎麽想的,把我一個小姑娘夾在中間難受。”


    雲夢昭道:“看來你爹爹媽媽的死不一般,你爺爺奶奶是在故意瞞著你。”頓了一頓,又詫異的問:“你說你和你爺爺住在一起,你有奶奶的,怎麽?你們沒住一起麽?”


    傅雪瑩道:“沒有,所以我才說他們兩個是怪人,我和爺爺住在這裏,奶奶一個人住在‘鏡湖水閣’,小時候我想見奶奶了,爺爺就把我送去,但每次都是把我放在鏡湖邊上,喊一聲就走了。住一段時間,我想回來了,奶奶就再把我送回來,可也是把我往山崖底下一放,喊一聲就走了。現在我長大了,可以來去自如,但我想見誰就得兩頭跑,你說他們倆怪不怪?”


    雲夢昭點點頭:“嗯,是挺怪的,這麽說你爺爺奶奶很多年沒見麵了?”


    傅雪瑩道:“從我記事起是這樣,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兩口子,就沒見過他們這樣的。”說著氣呼呼的“哼”了一聲。


    雲夢昭但覺裏麵的關節忒是複雜,而傅雪瑩也稀裏糊塗的,便再不問她這些,轉問:“你說你奶奶住在什麽‘鏡湖水閣’,那是什麽地方?”


    傅雪瑩道:“‘鏡湖水閣’就是鏡湖上的一個小小島,順著前麵這條河一直往上,然後過去大江,再過‘大泉溝’,順著湍河再一直上去,看見一大片蓮池就到了。”


    雲夢昭聽她說順手比劃,隻雲裏霧裏的,但想她爺爺是前輩高人,她奶奶肯定也不簡單,心想:“高人前輩怎麽都這樣奇奇怪怪的,好好生活不好麽?”聽傅雪瑩說的悲涼,心生同情,歎道:“那你也真是可憐。”


    雲夢昭兒時還有南宮娥苓這個玩伴,來到“海溪鎮”以後也結識了幾個朋友,單論童年樂趣他倒算不得很差。


    而傅雪瑩打小卻是一個人,既無兄弟姐妹,也無朋友夥伴,樂是自己樂,苦是自己苦,爺爺奶奶雖是至親之人,但常言:“隔代如隔山”,兩位老人即便通天徹地,又豈能盡懂孫女的心思?更別說如今少女初成。


    傅雪瑩從未像今天這樣說過許多話,和雲夢昭聊這半天心情極其舒暢,隻覺得生平從未像今天這般快樂,情到愉悅處臉上綻滿了鮮花。


    雲夢昭但看她芬芳多麗,煥彩出塵,好似朝霞配紅雲,又如海棠映日豔,不禁的心神一蕩,隻想好好的抱抱她,親一親,給她一些安慰。


    傅雪瑩忽地道:“說完我了,該說你了,那時見你還是個小屁孩,什麽都沒講,爺爺就帶我急匆匆的走了,現在你可得好好說說,你和你姑姑是怎麽來這裏的。”


    雲夢昭臉現難色,梅姑一再告誡他,在宋國境內絕不可以對外說出自己的身世,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然而傅雪瑩說了自己,現在該他了,他不願違背梅姑的意思,可也不想欺瞞傅雪瑩,一時間犯起難來。


    傅雪瑩察覺到他似有難言之隱,便道:“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也不是非要問你,誰還沒點小秘密。”


    她這話隻讓雲夢昭羞愧臉熱,無地自容,心想:“人家把自己的事毫無保留的全說了,我要是隱瞞不說,豈不是對朋友不真誠?”越想越覺得過意不去,便將他的過往完完整整的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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