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來到河邊,夢昭把捉來的蟲子都用細線綁在漁網上防止被水衝跑,把網下進水裏,牽了繩頭,和雪瑩蹲在岸上等候。


    雪瑩奇怪問道:“你這逮魚怎麽和別人不一樣?人家都是用撂的,哪有你這樣幹等的?”


    夢昭道:“我逮的魚可和他們不一樣,不是一般的魚,你耐心一點,就好好等著吧,保準嚇你一跳。”


    他這樣一說雪瑩更加來了好奇的興趣,隻是猜不懂他的心思,忍不住嘟囔:“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


    等了一會,隻見下網的地方水紋顫顫,漣漪不斷,顯是魚群來了,進入了“包圍圈”。


    雪瑩見夢昭傻愣愣的隻望著河麵,不管不顧,忙催促道:“魚都進去了,你還等什麽?趕緊收網啊,等會就跑了。”


    雲夢昭氣定神閑的道:“淡定,淡定,著什麽急,跑就跑唄,它們又不是我想要的。”


    雪瑩微微側頭,斜睨著他,詫異道:“你不是逮魚麽?這不是魚來了,你不要這些要什麽?難道……你是想逮王八?”


    說著忽見河麵上冒了一個大水泡,“波剌”一聲,但見一道金光閃現,“咻”一下,又沒入了水中。


    雪瑩萬分激動的指著大叫:“金娃娃,是金娃娃哎……”


    夢昭忙堵住她的嘴,一臉緊張的聶聲道:“你小聲點,千萬別嚇跑了。”驀然想起了小時候和南宮娥苓一起捕捉斑雀的場景,那一幕和這一幕委實太像,簡直是一模一樣,心頭一酸,想起父親全因南宮楚才遭害,北狄覆滅與他也脫不開幹係,一股怒火猛然竄上胸口,使勁搖了搖頭,克製自己不去想娥苓。


    雪瑩見夢昭緊張認真,忙收斂心性,老老實實的蹲著不再叫喚,可心裏的激蕩卻是不減半分。她終於明白,原來夢昭費盡心思這一番忙活全是為了捕捉金娃娃,她正是因為“金娃娃”與夢昭結緣,即刻便理解了他的用意。


    一條金色的尾巴在水麵上擺了一下又下到水中,正是夢昭下網的地方。他慢慢將網收緊提起,拖上岸,除了那條金娃娃,隻見另有十多條鯉魚,鯽魚,草魚,和一些河蟹,麻蝦。


    雪瑩喜不自勝的大笑:“這真是金娃娃哎。嘿,你怎麽知道就能抓到它,這種魚可是稀罕的很,可遇不可求的,沒想到你抓的這麽容易。”


    雲夢昭笑了笑。


    從他打獐鹿不成便開始盤算,想到他初與雪瑩相遇,雪瑩說要抓金娃娃給爺爺下酒,他為躲避雪瑩藏在水裏,被金娃娃咬了“小弟弟”,即而知道了金娃娃喜歡吃的食料,便抓了那些豆蟲做餌。


    他不確定這一條是不是那天咬他的那條,但聽雪瑩說這是極其珍貴的,可遇不可求,想來該是同一條。


    隻是雪瑩問他如何想的主意,他又想起了被金娃娃咬的那一幕,不禁臉紅耳熱,心跳加速,可萬萬不敢與雪瑩照實說明。笑嗬嗬的問道:“你說有了這金娃娃,你爺爺會不會很高興?”


    雪瑩點點頭說道:“嗯,肯定會的,爺爺一定會大讚的。隻是他說叫你去打獐鹿,你沒有辦到,他高興歸高興,可老頭脾氣怪的很,會不會滿意就不知道了。”


    夢昭長歎一聲道:“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總之獐鹿我是打不了的,究竟怎樣,等見了他再說吧。”


    便即兜網回家,叫雪瑩在這裏等他。他與梅姑說明了情況,給家裏留了兩條鯉魚和一些河蟹、麻蝦,把漁網連同其它魚送還給了安大叔。


    金娃娃裝進木桶裏封閉好,套在背簍中牢牢固定,又背了一壇子米酒,即動身飛步往河邊而來。


    雪瑩帶他過去河,二人相偕來到山崖下,攀上崖頂,太陽已掛在西南半天。


    傅天威雙手後背,凜然盛氣的打量了他一番,輕笑道:“小子倒是及時,隻一天時間便來了,你打的鹿呢?”


    雲夢昭歉然道:“還請前輩見諒,小子未能完成你的任務。”


    傅天威白眉一皺,慍道:“那你來做什麽?”


    雲夢昭道:“我雖然沒有打到獐鹿,但我帶了別的,您看看能不能滿意。”


    雪瑩忙不迭的幫他把背簍取下,提出水桶,打開桶蓋,金娃娃赫然在目。雪瑩笑吟吟的道:“爺爺,你不知道,夢昭費了老大的勁才抓到這條金娃娃,說是給你下藥,這可比獐鹿好多了,你說是不是?”又提著酒壇道:“還有這米酒,也是孝敬你的,這可是梅姑姑姑親自釀的,可好喝了,你肯定會喜歡的。”


    傅天威淡淡一笑,道:“女大不中留,你就不用替他打掩護了。我一向言出必行,我的要求他既然沒做到,那便不能成為我的徒弟。”


    傅雪瑩立時急臉了,跺著腳道:“爺爺,你不要這麽苛刻麽,這金娃娃難道不比獐鹿好?你幹麽非要老強筋?”


    傅天威稍猶豫了一下,向雲夢昭道:“好吧,這條魚我暫且收下,就再給你一次機會,還是三日為期,三日之內你給我打一頭獐鹿來,我便考慮收你入門。”


    夢昭果決的道:“不必了,這不是時間問題,你就是給我三年我也做不到。”


    傅天威似乎來了極大興致,定定的望著他嘿嘿一笑,說道:“小子,老夫也很是納悶,像金娃娃這種稀罕玩意兒你都能搞到,怎麽叫你打頭鹿就那麽難麽?”


    雲夢昭道:“打鹿是不難,隻是我……狠不下心,我下不去手。”


    傅天威眼射精光,微皺眉頭問道:“為何?”


    夢昭便將自身和雪瑩代入,講了他不忍心殺鹿的原因。


    說罷,他又義正辭嚴,似將生死置之度外警告傅天威一般:“盡管我沒福氣做你徒弟,但我依然會與雪瑩好,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休想斷了我的念想,這金娃娃和這壇酒就當我孝敬您的,告辭。”眼眶微微濕潤,脈脈的望了雪瑩一眼,轉身就要走。


    “站住。”傅天威喝道。


    雪瑩如遭電擊,心頭猛然一緊,忙挺身擋住雲夢昭,張著手臂攔道:“爺爺,你不能真的殺他。”


    傅天威捋了捋胡須,和藹笑道:“傻丫頭,你就向著他吧,我何時說要殺他了?”


    雪瑩喜道:“這麽說……你不反對我們?”


    傅天威感慨搖了搖頭,道:“好了,小子,你過關了,磕頭吧。”


    雲夢昭隻當自己聽錯了,一臉難以置信的轉過身,兀自不信:“您……您……真的收我了?”


    傅天威聲音稍嚴的道:“還不磕頭?”


    夢昭再不遲疑,“撲通”往地上一跪,“咚咚,咚咚……”磕起頭來。一連磕了七八個,傅天威道:“好了好了,磕三個就夠了,你還打算一直磕下去呀。”


    雲夢昭站起身,心裏樂開了花,臉上更是難禁燦爛,與雪瑩相視而笑,直如天上火紅的太陽。


    雪瑩笑嘻嘻的問:“爺爺,你怎麽就突然改變主意了?”


    傅天威道:“怎麽?爺爺改變主意不好麽?你若不想,那我就收回來。”


    雪瑩盡管有些遲鈍,卻也知道爺爺是故意逗她,嬌氣的“哼”了一聲。


    傅天威彈了她一個腦瓜崩,慍笑道:“鬼丫頭,這下總算稱你心意了?”


    夢昭也問道:“前輩,哦不,應該叫師傅了。師傅,我也想知道你怎麽就突然改變主意了?難道一切都是對我的考驗?”


    傅天威歎了一聲,道:“其實我原本確沒有收徒的打算,是雪瑩這丫頭鬧的實在太厲害,我才產生了一點想法。從你身上我又看到了一些東西,便想我的衣缽也該有所傳承,雪瑩是女兒身,我的絕學不適合她,就想考驗你一番,還不錯,你沒有叫我失望。”


    夢昭道:“敢問師傅,你從我身上看到了什麽?”


    傅天威道:“信心,耐心,誠心,決心,最重要的是仁心。學武之人首在修德,品德乃是第一位,其次才是武學造詣,若沒有良好的品德,武功越高危害越大,造成的殺戮也將越重,這便是我叫你去獵殺獐鹿的原因。”


    夢昭又問:“就是因為我沒有獵殺獐鹿,您才改變主意,決定收我為徒的麽?”


    傅天威道:“人做為世間主宰,天下萬物本就是供人取用的,獐鹿並非不能殺,但取舍須有界限。獐鹿比別的動物不同,夏季正是它的哺乳期,幼鹿常伴在母鹿身旁,心懷仁慈者必不忍心殺害,武功有成也定不會濫殺無辜,這才是我對你滿意的地方,倘若你真毫無底線為我打來了獐鹿,我豈能收你?更斷然不會叫你與雪瑩交往。”


    傅雪瑩道:“可是爺爺,你這實驗方法也不保險呀,要是萬一有一頭落單的鹿被夢昭殺了怎麽辦?”


    傅天威道:“天命若如此,那隻能說我與這小子無緣。”


    雲夢昭鬆了一口氣,心裏暗歎:“好險,好險。”恭聲道:“師傅教訓的極是,諄諄箴言弟子定銘記在心,絕不敢辜負師傅的期望。”


    傅天威點了點頭,又道:“心懷俠義方才是武學至巔,你要時刻謹記,這也決定了你將來的武學之路能走多遠。”


    雲夢昭俯身拱手謙聲道:“是,弟子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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