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鬆之?


    他竟然被守拙派擒住了!


    陸乾心念電轉,當即吩咐迎入守拙派一行人。於是大陣放開,十幾人迤邐而入,看見城中一片廢墟的景象,都是臉色一變,腳步一緩。


    秦知一身後,更有一個年輕的修士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


    秦知一知道他的意思,不禁苦笑一聲。


    被幾名弟子扣押著,傷痕累累、腳步虛浮的寧鬆之譏諷笑道:“哈,你這叛徒,這回可是投錯主子了。雲山派勝了又如何,瞧瞧這個樣子,恐怕他們自己還能存續多久都是個未知數。”


    秦知一勉強反駁:“荒唐。勝了就是勝了,不投勝者,難道還要為你們玄光派殉葬不成?”


    寧鬆之冷冷一哂:“如今雲山派戰力殆盡,那兩個盟友明玉劍派和荒艮門吞下重明郡,恐怕下一個就是雲山派了。與虎謀皮,又能有什麽好下場。”


    秦知一臉色更黑了。之前他率本派弟子在靈沙城外圍一直潛伏,想在亂戰中尋機討點便宜。但此戰如此激烈,他們不過十幾個練氣修士,稍被波及都會全軍覆沒,隻好一直靜靜等待。


    期間靈沙城的十絕大陣又基本處於開啟狀態,什麽也看不清楚。一直到馮風真人來臨,大陣被破,而後葉笑和藏鋒真人接連來援,曳光真人遁逃,大陣重新升起,卻把馮風真人鎖在其中。


    秦知一登時驚駭不已——大局已定,馮風真人怕是要殞落在陣中了!


    真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雲山派取得了勝利!


    眼看沒有己方火中取粟的機會,秦知一隻好下令撤退。卻萬萬沒有料到,在撤退途中,竟然會撞上傷勢極重的寧鬆之。


    當時寧鬆之傷勢太重,也隻敢在外圍觀,看到自家真人陷入陣中,頓時兩眼發黑,悲憤噴血,隻好踉蹌而退。


    寧鬆之心裏明白,真人、掌門都是凶多吉少,玄光派嫡係築基,就隻剩他一人了!


    他要立即返回玄光派中主持大局,召集弟子撤離。


    守拙派一行剛好撞見寧鬆之,秦知一在擁立之功和撥亂反正之間隻猶豫了一瞬,當即決定錘一錘破鼓,推一推倒牆,將寧鬆之抓起來送給贏家雲山派,以獲取進身之階。


    隻是現在進入城中,心都涼了半截。寧鬆之所說雖是奚落嘲諷,但也有道理。若是以眼前的情況來看,雲山派恐怕當不了一個好靠山了。


    也罷,實在不行,就將寧鬆之送給藏鋒真人,轉投明玉劍派也不錯。


    這樣想著,一行人磨磨蹭蹭地來到中央廣場,正看到陸乾轉身過來,而他身邊的顧霓裳睜開了眼睛。


    熾烈暴戾,令人膽顫的恐怖靈壓湧動而起,金色的眼瞳看向幾人的一瞬間,秦知一身後便已有幾名弟子雙膝一軟,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秦知一目瞪口呆,震驚失語。


    寧鬆之驚懼交加,心如死灰。


    金丹?金丹!


    雲山派顧霓裳,得證金丹真人!


    剛剛的一番揣測,全部都變成了放屁。秦知一心中狂喜湧動,無比慶幸自己擒下了寧鬆之,並把他送到了雲山派麵前。


    陸乾靜靜打量著秦知一。曾經意氣風發的青年英傑,因為門派厄運築基失敗,處境又很不好,現在滿臉風霜,沉沉暮氣難以掩蓋,年紀輕輕便已是滿頭華發。


    再見故人,回憶湧上心頭,又因他的經曆與自己有相似之處,陸乾心中不免升起幾分理解和憐憫。他正要寒暄幾句曾經的故事,卻見秦知一臉上堆起了諂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地拜倒下去。


    “小派掌門秦知一,叩見上宗真人,叩見陸掌門。”


    陸乾一愣,忽然隻覺得意興闌珊。


    當下他語氣平淡地說:“秦掌門有禮了。說起來你們還是玄光派的下屬宗門,此番來此為何?”


    其實這也都是明知故問的廢話,但這樣的語氣卻讓秦知一更是誠惶誠恐,不敢抬頭。


    “啟稟陸掌門,昔日貴派便是重明肱骨、郡中脊梁,玄光派倒行逆施、逼害忠良,我早已十分不滿,隻可惜人微言輕,沒有辦法。”


    “此番聽聞玄光派進攻靈沙城,我就立即反出玄光派,率領弟子前來助陣——”


    就聽嗤的一聲,卻是寧鬆之嘲笑出聲,打斷了他表忠心的話語。


    秦知一狠狠瞪了寧鬆之一眼,繼續說道:“剛好在路上撞見這玄光派的餘孽,便將他擒下,交由上宗處置!”


    陸乾也懶得理會他漏洞百出的話語,向渾身是血、臉色蒼白的寧鬆之看了過去。


    寧鬆之正昂首而立,哈哈大笑。


    “可笑、可憐、可悲!秦知一,你看看自己搖尾乞憐、諂媚逢迎的樣子!”


    “往日你是多麽奉承我啊,今天想要改換門庭,就立即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反複小人,毫無節操,真是可笑之至!”


    秦知一渾身顫抖,但仍然低著頭,脖頸上都青筋畢露。


    他死死咬緊了牙,把所有的屈辱都吞進心裏。


    你懂什麽?你懂什麽!為了我守拙派的複興,我給人當狗有何不可!


    陸乾隻是靜靜看著寧鬆之,於是他的笑聲也越來越小,慢慢平息下來。


    寧鬆之沉默片刻,忽然長歎一聲:“陸乾,是你們贏了。真沒想到,顧霓裳竟然能夠提前結丹,今後重明霸主易位,倒要恭喜你了。”


    陸乾挑了挑眉:“寧鬆之,你不恨我?”


    寧鬆之搖搖頭:“怎麽不恨?你是元凶,一切都因你而起。我也恨我家真人,不肯聽我之言,執意進攻,以致有此大敗,自己生死道消不算,還把整個玄光派都拖入了深淵。我還恨徐掌門,明知真人執念不對,也沒有堅決勸誡,身為掌門不能將門派引向正確的道路,實在是太不稱職。”


    “我恨的人太多了。”寧鬆之坦然坐了下來,“但是什麽都沒意義了。你贏了,陸乾,動手吧。”


    他閉上了眼睛,擺出了一幅引頸受戮的模樣。


    然而陸乾下一句話,卻讓他身軀一抖,驚得重新睜眼。


    “寧鬆之,投降於我派,我任你為客卿長老,如何?”


    此話一出,不僅寧鬆之震驚,秦知一更是失色,乃至陸乾身邊的楊濟業等人都大吃一驚。


    寧鬆之急不可耐地問道:“陸乾,我投降的話,你願意放過我玄光派剩餘的弟子麽?我可以讓出明鑒山,隻要隨便給我們一條靈脈存身——”


    “我隻接受你個人的投降。”陸乾的話語打破了寧鬆之的幻想,“兩派已成血仇,隻能有我無你。婦人之仁,資敵養虎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藏鋒真人也不會做。”


    “實話告訴你,藏鋒真人已經前往明鑒山,以他的遁速,恐怕已至明鑒山下。今日一過,玄光派就要徹底除名了。”


    哈,寧鬆之慘笑一聲,跌入了最深沉的絕望:“既然如此,你還招攬我幹什麽?不怕我陣前反戈,刺你一劍?”


    “你是你,玄光派是玄光派。你和我派敵對,盡力奉公要擊敗我派,不過是立場問題。”陸乾朗聲說,“你還記得麽,曾經你在靈沙城築基成功時,問過我一句,咱們還能做朋友麽?”


    “當時我告訴你是。現在我還告訴你,隻要你離開玄光派,咱們就一直是朋友。”


    “你已經為玄光派竭盡全力,報了栽培之恩,已無愧於任何人。不要為玄光派陪葬,投降吧。”


    寧鬆之愣愣看著他,臉色急劇變化。


    楊濟業忍不住叫道:“掌門,此人手上亦有我雲山弟子的鮮血,他還數次想要殺你!”


    “但他也曾救過許多雲山弟子的性命。”陸乾如是說。楊濟業一時語塞,他知道陸乾說的是寧鬆之初築基時,出手抵擋了入侵靈沙城的敵軍。


    “那殺你呢?在琉璃塔中,我可是認真的。”寧鬆之沉聲說,“你當真不介意?”


    陸乾輕笑起來:“你成功了麽?”


    寧鬆之呆住了,就見陸乾旋即起身,大聲說道:“你投降於我,我允你再殺我幾次又有何妨!”


    “千軍易得,良將難尋,寧鬆之,以你的才能,不該死於此處。”


    “與我並肩,我帶你去看更高處的風景!”


    這一瞬間,寧鬆之心中劇烈震動。


    拜倒於地的秦知一雙眼失神,他忽然感受到了自己與陸乾的絕對差距。


    但最終,寧鬆之還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長長歎息一聲:“陸掌門,雲山派能夠廣納英才、崛起神速的原因,我明白了。”


    “但是,我還是過不了心中這條坎。所以,抱歉。”


    陸乾靜靜看了他一會兒,點了點頭。


    “那麽,你走吧。”


    寧鬆之猛地抬起頭來,見陸乾表情真誠,不似作偽。


    “隻要你發下誓言,從此之後絕不與我雲山派為敵,你就可以走了。”


    “陸掌門——”秦知一著急地說,但卻被陸乾製止了。


    片刻之後,發下了道心誓言,一臉茫然的寧鬆之向著遠方飛去。但那裏並不是明鑒山的方向了。


    他雖然未曾答應投效,但是終究死誌全消,喪失了為玄光派陪葬的想法。在求生本能和對道途的期盼下,選擇了一條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或許今後,還能有再見的一天。


    看著他的背影遠去,自知已經耽擱了一段時間的陸乾回過頭來,說道:“秦掌門,寧鬆之是你抓住的,我雖放走了他,但還是記你大功一件。”


    秦知一終於等到了這句話,頓時喜笑顏開,奉承連連。


    “至於如何安置你們守拙派,就等戰後再說。現在你和你的人歸蕭天賜節製,共同留守靈沙城。”


    陸乾剛準備動身,葉笑邁著大長腿走了過來。


    “陸掌門,我閑著也是閑著,便助你一臂之力,也去三山郡見識一番如何?”


    陸乾心中一動,知道她定然是從沈伽羅口中得知了此戰始末,有了一些判斷。


    於是他幹脆笑道:“葉仙子,我雲山派損失慘重,是要從三山郡那裏找補一番,可支付不起你的報酬了。”


    他這話說得太明白了,就是說我這回出征三山郡,奪得的利益都是我的,不準備分你一杯羹。


    哪知葉笑毫不在意地玩弄著發梢,深邃的眸子閃了閃:“陸掌門說的哪裏話,都是盟友談什麽報酬?下回我若求上門來,你搭把手就行。”


    哦,原來在這等著我。


    看來三山郡距離鐵原實在太遠,葉笑不準備從這裏取得什麽了。不過看顧霓裳金丹已成,雲山派潛力非凡,所以賣個人情,指望下回雲山派在她的戰場上出手相助。


    “葉仙子客氣了,三家聯盟中,你我兩家實力遜色,自當多多互助才是。”


    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哈哈一笑,共同登上神舟。惹得身後的顧霓裳麵帶冷笑,把手指捏得哢嚓作響。


    此時,出陣三山郡的修士們在楊濟業的率領下已整備完畢。


    參戰練氣精銳二百八十人,陣亡一百一十一人,還剩一百六十九人,去掉傷勢較重不便閃擊的,再加上幾位靈籙派的弟子,此番出征修士共一百一十人。


    本來一艘神舟,要能發揮出靈力炮的威能,至少需搭載三十名修士,搭載五十名修士,則能達到最佳戰力。而搭載修士八十人就屬於滿載,如今修士一百一十人,就是超載了。


    超載會影響到神舟遁速,不過陸乾並不在意。


    他將手一抬,一枚氣息玄奧的青翠令牌便飛射出來,光芒籠罩了神舟,神舟遁速再快三分。


    遁甲神令!


    這件離元宗的秘寶對金丹修士效果不佳,但對大規模行軍和低階修士遁走來說,實在是一件神器。


    對大部隊最多能提升三成遁速,若隻作用於築基羽士個人,則能讓他的遁速比擬金丹。


    這麽一想,尉遲暉真是給雲山派送來了許多好東西。


    顧霓裳與葉笑兩位金丹坐鎮,陸乾、楊濟業、莊輝三名築基領軍,一百一十名練氣精銳搭乘神舟,向三山郡飛馳而去。


    其他霜葉盟修士、仙遊派弟子、守拙派弟子則留守靈沙城。


    於此同時,藏鋒真人、荒艮門援軍、良鄉郡部分軍力也開始兵圍明鑒山,重明郡的戰事即將畫上句號。


    神舟之上,弟子們繼續抓緊時間休息。陸乾身前,則升起了一幅地圖。


    “距離曳光真人敗退,隻不過兩個多時辰。他以秘法血遁,雖快卻不可持久,算算路程,或許他才剛剛回到陽華山上。”


    三山郡中三座雄峻大山,都是高級靈脈,全部被離元宗占據。


    其中陽華山便是離元宗山門,四級低階靈脈,距離靈沙城一千四百裏。瓊花山,三級高階靈脈,距離靈沙城一千二百裏。還有眠龍山,三級高階靈脈。


    “趁他病,要他命。現在我們全力突襲此地,這座靈山從此就是我雲山派的山門了!”


    陸乾在地圖上重重一點,正是距離靈沙城最近的,六百裏外眠龍山!(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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