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天色將明暗未明暗,整個世界被一層薄薄的紅光籠罩,章台宮更顯莊嚴神秘。


    宮殿左側是一條斜坡,嬴政可以乘攆而上,右側則是三百六十級台階,供百官拾級而上,象征著等級製度中的尊卑有序。沿著台階而上,基石之上的高大木柱,挺拔而堅實。


    宮殿的地麵由條石砌成,平整而光滑,每當陽光照射,金光閃閃的壁帶和珍奇的玉石交相輝映,讓人目不暇接。章台宮之豪華,是其他宮殿所無法比擬的。


    華燈初上,整個宮殿瞬間變得璀璨如白晝。陶製的虯螭蜿蜒盤旋在離地數丈的屋簷上,而那些展翅欲飛的玄鳥雕塑,為宮殿增添了一抹靈動的氣息。


    今宵是秦始皇的壽誕,整個鹹陽城彌漫著喜慶的氣息。朝中三公九卿紛紛前來祝壽,一行行仆從舉著火把,宛如流動的星河,照亮了夜空。一輛輛車隊從鹹陽的各個角落駛出,如同一條條巨龍,匯聚到了章台街。


    在這浩浩蕩蕩的車隊中,龍首門前的道路已經被清空,群臣的車馬緩緩停下,大臣們下車後手持玉圭,步行入內。


    在這眾多的車隊中,有四輛特殊的車得到了特許,可以直接駛入,一直抵達大殿之下。這四輛車,分別是右丞相李斯,左丞相王綰,禦史大夫馮去疾,以及廷尉蒙恬的車。


    四位公卿下車後,互相謙讓一番,但他們心中明白,官職的高低自有定數,於是便自動按照官職排序,分好了登階的次序。


    武將們按照爵位官職的高低依次列於西麵,麵向東。文官以李斯為首,同樣依次列於東麵,麵向西。


    章台宮的主殿稱為“四海歸一殿”,巍峨壯觀,位於龍首原之巔,俯覽天下,氣勢非凡。支撐穹頂的巨柱,共有百二十根,粗大無比,兩人聯手方能環抱。


    步入殿內,眼前一片輝煌。棟梁之間,以名貴的木蘭為梁,香氣四溢,鎏金銅鋪首,熠熠生輝,鑲嵌於門扉之上,每一細節都盡顯奢華。杏木地板,光滑如鏡,一塵不染…


    三百名身穿絳衣的樂官已各就各位,編鍾率先響起,清脆悅耳的音符在殿內回蕩,宛如珠落玉盤,清脆動聽。緊接著,鼓、瑟、琴、笙紛紛奏響,各自音符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場宏偉的合奏,震撼人心。


    樂名《大雅》,專供朝會廟堂之用,隨著莊嚴宏大的旋律響起,整個大殿都彌漫在一片喜慶的氛圍之中。


    嬴政還沒來,少府五丞相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閑著無事談起了近來發生的怪事。


    “中車府令趙高……”


    少府將作丞故意拉長了話,等幾位同僚湊過來,才繼續說道:“他派人來要走了東西織室的所有麻頭、破布、邊角料……”


    對臨時來到少府專管造紙事宜的趙高,眾人是有些排斥的,尤其是將作丞。宮庭所用的竹簡、絲帛都由他督造,縱然陛下要做新物,也應讓他主導才是,可陛下卻讓趙高另起爐灶,這算什麽事?


    將作丞不敢質疑秦始皇的決意,便把怨氣放到了趙高頭上,可趙高是聖眷正濃,他隻得都予索予求,但心裏卻暗懷了想看趙高笑話的心思…一個幸進宦官,會造什麽‘紙’?


    跟將作丞抱有一樣心思的官員也不在少數,紛紛等著看趙高的笑話。


    眾人麵麵相覷,少府內丞首先啞然失笑:“他要這些作甚?”


    少府內丞分管宮室衣服寶貨珍膳,普通的絲帛麻布都不放在眼裏,何況麻頭、破布、邊角料,在他看來,都屬於無用之物。


    “難道是要用來做百衲衣?”


    所謂的百衲衣就是窮人家沒錢買麻布,便將零零碎碎收集到的破布縫在一起做衣穿,稱之為“百衲衣”。雍地甚至有個習俗:常生病遭災的小孩,須吃千家飯,穿百衲衣,方能祛病化災、順利成年。


    “陛下駕到!!”


    就在幾名少府丞相說著易華偉鮮閑話的時候,九名禮賓官踩著一致的腳步,以“臚傳”的方式接力傳呼,宣告皇帝的駕臨。


    穿著一身玄衣,頭戴通天冠的嬴政端坐於步輦上,由八名強壯的內侍一路抬入殿內。


    伴隨著嬴政的出現,郎官郎衛都舉起手裏的旗幟,高呼“警”,引領大臣們按照爵位高低,分班次朝賀。


    “恭祝陛下,歲至萬年!壽與天齊!”


    “恭祝陛下,歲至萬年!壽與天齊!”


    “哈哈哈哈~~”


    人逢喜事精神爽,嬴政看著殿中百官跪伏於地上,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好一個歲至萬年啊!那朕就依著諸位愛卿,活上個一萬年…,諸位愛卿,入席吧!”


    “入席!”


    雖然腦袋裏麵浮現的第一句話就是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但一點都不耽誤易華偉麵帶微笑地跟著高喊一聲。


    看著嬴政臉上隱隱浮現一層灰褐色,易華偉歎了口氣,他手裏倒是有一顆長生不老藥,可是,一個長生不老的皇帝對天下未必是好事。還是依著日子讓嬴政壽終正寢的好,隻是這一世,會讓他好好睡入驪山陵墓裏,以供後人憑吊。


    待百官入席後,嬴政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淺抿一口,隨即開口道:“這隻有酒肉沒有音樂,是否太枯燥了啊?!”


    易華偉躬身道:“陛下…臣早已準備了舞樂,是不是可以現在就叫她們上來?”


    “誒~”


    嬴政輕輕搖搖頭,捋了捋胡須,嘴角掛著一絲自得的微笑:“那些庸脂俗粉,朕早已經聽膩了,要聽就聽這天籟之音,諸位愛卿今日朕有一件寶貝,要諸位愛卿見識見識!……宣他上來吧!”


    隨著嬴政的話音落下,一名身著白色長袍,銀發長須卻目不能視的男子在一名小宦官的攙扶下緩緩走了進來。


    男子雖然目不能視卻步伐沉穩,帶著一股超然的氣質。一隻手輕搭在一名小宦官的手臂上,而另一隻手則輕輕擺動,仿佛在感受著周圍的空氣中流動的微風。


    身後另一名小宦官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把造型古樸的古琴放在中間長凳上。


    (高漸離擊築,所謂築,是中國古代擊弦樂器,因為是用竹子擊打,所以叫築。是抗在肩頭的敲打的樂器,並不是琴,這裏變成了琴…)


    “高漸離參拜陛下!”


    高漸離在宦官的牽引下跪在凳後,長拜下去。


    嬴政淡淡地開口道:“平身吧!”


    “高漸離擊築可是聞名遐邇。”


    “不是燕國覆亡後不知所蹤了嗎?”


    聽著殿內議論聲四起,嬴政坐在龍椅上,目光如炬,哈哈一笑,笑聲如同雷霆萬鈞,瞬間壓倒了所有的議論聲:“諸位愛卿,不要在議論懷疑了。”


    嬴政的聲音洪亮而有力,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


    “他就是擊築為曲,天下無雙的高漸離!朕,好不容易才把他找到,一直藏於宮中獨享,今日朕之大喜,就請諸位愛卿以來享受享受這天籟之音,高先生,請吧!”


    “遵旨!”


    嬴政的話音剛落,高漸離便俯首領旨。動作優雅而從容,就像是一棵枯萎的植物突然間煥發了生機。抬起雙手,放於琴上,輕輕撥弄起來。


    “咚~叮~咚~~”


    隨著高漸離的動作,一陣悠揚的弦音在大殿中飄蕩開來,如同春風拂過湖麵,又像是細雨打在窗戶上。琴音清澈而明亮,仿佛能夠穿透人的心靈。


    指尖在琴弦上輕輕撥弄,每一個動作都那麽輕盈,那麽自然,仿佛他已經和琴融為了一體。


    眼神微微一凝,看著撫琴的高漸離,易華偉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高漸離在正史中的記載出現在《史記·刺客列傳》中的荊軻一文,和荊軻一起出場。


    荊軻遊離到燕國,與擅長擊築的高漸離成了摯友。高漸離整日和荊軻飲酒作樂,喝的盡興才回家。二人在對飲過程中,高漸離擊築,荊軻在旁邊附和著歌曲。之後荊軻應燕太子丹請去秦國刺殺秦王,高漸離到易水(今河北省西部)相送,樂聲悲壯,荊軻在高漸離的樂聲中留下了:“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絕句後踏上了刺秦之路。


    易華偉看著高漸離撫琴,彈奏的還是《神話》配樂,總有種出戲的感覺。


    殿內的琴音漸漸變得越來越激昂,如同火山噴發一般震撼人心,又像是海浪拍打海岸的濤聲,喚起了人們內心深處的激情。琴音中充滿了力量,如同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炬,照亮了前行的道路,讓人感到一種勇往直前的衝動。


    指尖在琴弦上飛舞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宛如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又似利箭破空而出。每一次指尖的觸碰,都激發出了琴弦最深沉的情感,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琴音回蕩在殿內,如同一股無形的力量,滲透到了每一個角落。殿內的百官沉醉於這美妙的弦樂聲中,仿佛置身於一個夢幻般的境地。他們的眼神變得迷離,臉上的表情充滿了陶醉,仿佛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職責,隻願沉浸在這琴音之中。


    正聽得入神的嬴政眼角突然閃過一道身影,嘴角微微上揚,起身朝走下台階。


    易華偉順著看去,卻見幾日不見的玉漱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看著這一幕,易華偉心中不由得吐槽起來,不經過宣召的情況下就擅自進入大殿,按照嬴政不久前頒布的律法,這可是要被殺頭的。


    不過幾日不見,玉漱看著憔悴了許多,但這份憔悴卻沒有破壞那種清麗的美感,反而有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一身裝扮簡潔而不失華麗,發髻高挽,插著一枝簡單的玉簪,簪頭垂下的流蘇輕輕搖曳,衣衫淡雅,素白的顏色更襯托出她肌膚勝雪,眼眸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在嬴政的攙扶下,玉漱緩緩走上台階,路過易華偉時,眼中那股恨意清晰可見。


    易華偉聳了聳肩,麵無表情地看著嬴政將玉漱扶在龍椅上坐了下來。


    嬴政笑道:“愛妃身體不適,不願意赴宴,如今怎麽又自己來了?”


    玉漱欠身行了一禮,柔聲道:“這樂音實在讓人陶醉,臣妾聽得身不由己,還沒醒過神來,就已經來到了大殿!”


    “哦?哈哈哈哈~,朕若知道愛妃如此的喜愛,朕早就會叫他親自為愛妃演奏!”


    嬴政牽起玉漱的手,拍了拍手背:“來,與朕一同欣賞!”


    就在琴音達到最高潮的時候,高漸離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整個大殿瞬間陷入了一片寂靜。那琴音仿佛還在人們的耳畔回蕩,讓人感到一種無盡的回味。


    回過神,嬴政開口道:“高漸離,此曲朕怎麽沒有聽過?”


    “這是草民潛心多年所作之曲,”


    雙手放在琴上,高漸離回道:“隻因沒有想出更好的尾聲,故一直沒有成曲。今借陛下華誕之大喜,草民終於想出了尾聲,這才出手演奏!”


    “善!”


    嬴政頷首一笑,抬手示意道:“那你再坐近一些,讓朕聽得清楚!”


    “遵旨!”


    壓抑住激動的心情,高漸離緩緩起身,在兩名宦官的攙扶下坐到了距離嬴政幾步之遙的台階下麵。


    看了看嬴政,易華偉左右瞄了一眼,想看看什麽東西趁手,一會救駕能用上。


    “此曲名為《絕響》,陛下請聽!”


    話音落下,雙手撫在琴上,高漸離開始演奏起來。


    曲子演奏到一半,嬴政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端起酒杯,朝玉漱輕輕示意了一下,眼神裏充滿了深情和寵溺:“愛妃,咱們共飲此杯!”


    “謝陛下!”


    玉漱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呀~~~”


    就在這時,一聲吼叫劃破了宴會的寧靜。高漸離突然舉起手中的古琴,渾濁不堪的眼神中能看見他的決絕和堅定,狀若癲狂朝嬴政衝了過來。


    宴會上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玉漱的臉上失去了血色,驚恐地看著高漸離,手中的酒杯掉落,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高漸離衝到了嬴政的麵前,揮起手中的古琴向嬴政狠狠砸去。


    “嘭!”


    嬴政臉色一變,側身躲過高漸離這致命一擊,古琴應聲而碎,木屑四濺,琴中水銀淌了一地。


    “陛下小心!”


    一擊未中,就在高漸離舉起碎琴想再給嬴政補一下的時候,易華偉挺身而出,沒有找到順手工具,隻能一腳將高漸離給踹了下去。


    “抓住他!”


    易華偉高喊一聲,階下的郎衛一擁而上,將口吐鮮血,直接飛落麵前的高漸離按在地上,隨即將他反手架起。


    “陛下!”


    “陛下!!”


    殿內百官這時才回過神,聲聲訴說著自己的驚慌與不安,紛紛站立起來,有的人麵色蒼白,有的人身體顫抖,齊齊向著嬴政所在的龍椅上看去。


    嬴政坐在龍椅上,表情陰沉如水。目光冰冷,仿佛能刺穿人心,讓人不敢直視。五根手指緊緊地握在龍椅的扶手上,關節處都微微泛白,顯然是在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高漸離!!朕待你不薄,還赦免了你的死罪,你為何還要刺殺朕?!”


    嬴政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無盡的威嚴和怒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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