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飛劍的加持,隻是一個時辰不到,賑災的官員,就已經被護送到了受災的地點。


    洶湧的河水漸漸退去。


    兩岸的土地,無一例外,盡數被大水沒過,如今洪水漸退,本就不算肥沃的土壤重新暴露在空氣之中,卻好似一灘灘沼澤。


    負責此次賑災事宜的戶部侍郎,左腳剛一踏出,還沒等右腳落地,便感覺腳下傳來一陣泥濘之感。


    下意識的,他想要將腳抽回來,卻低估了泥濘土地的吸附力,反倒被破壞了身體的平衡,向下栽倒。


    好在,千鈞一發之際,一位相貌俊朗過人,又不失剛毅的青年,探手抓住了侍郎大人的一條手臂,一股柔勁施展出來,將其扽了回來。


    “多謝離千戶搭救。”


    侍郎大人心有餘悸,看著已經有一半以上陷入沼澤當中的靴子,更是擦了一把冷汗。


    若非是離歌笑及時拽住了他,恐怕他現在就算不變成叫花雞,怕也是要嗆一口泥水。


    “大人言重了,在下也是職責所在。”


    離歌笑笑笑,並不在意,目光看向滿是泥濘的土地,心中更是歎息。


    說到底,天災苦得還是百姓。


    他們選擇的著陸點,已經不那麽靠近河流了,沒想到土壤卻依舊變成了類似沼澤的形態。


    “還好蘇千戶早有準備。”離歌笑有些感慨,而後朝虛空中雙手抱拳:“恭迎五瘟使者大駕。”


    他話音才落,虛空中,便有一團黑霧顯現出來,在半空中交織出一道人形。


    馬麵人身,懷中抱著一個火紅的葫蘆。


    此人出現的瞬間,周圍的空氣都灼熱了幾分,仿佛一瞬間來到了大暑時節。


    待到他拔去葫蘆塞,土壤中的濕氣,便好似受到了牽引,自發聚成一道道細長水流,朝葫蘆湧去。


    十幾個呼吸過去,方圓十幾裏的地麵,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


    地麵略有有些幹裂,但當離歌笑踩上去的時候,卻能感覺到一種暄軟之感,就像腳下踩著的並不是地麵,而是一個宣軟蓬鬆的饅頭。


    這不禁讓他感到一陣新奇。


    再向上看去,便要朝著馬麵人身的使者道謝,可那人卻再次化作了一道黑霧,不知所蹤。


    離歌笑見狀,也隻能朝虛空拜了拜一拜。


    而後看向飛劍上的戶部侍郎:“侍郎大人,可以下來了。”


    戶部侍郎目光看去,見離歌笑腳踩著的地麵都微微凹陷,將信將疑。


    他是知道武者都是練過輕功的,不說踏雪無痕,但也差不了太多。


    自己這百十來斤肉,踩在地上,確定不會像剛才一樣陷進去?


    但不走也不行,再怎麽說他也是朝廷的戶部侍郎,外出執行任務那就是欽差,代表著朝廷的臉麵。


    連走路都不敢,那叫什麽事?


    所以,咽了口口水,侍郎大人還是試探的走下飛劍,不過和上次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一腳踩實,卻隻是微微凹陷,便止住了。


    這不禁讓他鬆了口氣,另外一隻腳也從飛劍上移了下來。


    這時,離歌笑也走了過來,手中還拿著一隻官靴,遞了過來。


    “多謝。”


    侍郎大人立馬就認出了這就是剛才他掉的那一隻,連忙接過穿上。


    與此同時,另外幾柄飛劍上,隨行的錦衣衛,同樣下了飛劍,並將飛劍收入噬囊之中。


    讓侍郎大人見了,不禁咂舌稱奇。


    “這莫不是神仙手段?”


    “是蘇千戶煉製的法器,名為噬囊,我們此次賑災的物資,也都收在裏麵。”


    離歌笑簡單介紹了一句,侍郎大人更加的驚奇了:“就這麽一個小圓球,就能裝那麽多的東西?”


    雖然有些不敢置信,但侍郎大人想起剛剛天空中的虛幻之影,又覺得沒什麽了不起的了。


    比起裝東西的能力,剛才的五瘟使者更像是真正的仙神之流。


    難不成那位蘇千戶也是神仙?


    相比之下,離歌笑明顯就不會產生這樣的誤解。


    甚至,對於離歌笑而言,噬囊帶給他的震撼,反倒比五瘟使者更強。


    因為五瘟使者看起來玄妙非凡,可真要說能力,卻又沒那麽玄乎。


    至少從離歌笑的認知當中來看,已經突破到宗師中期的朱雀鎮撫使,其至陽至剛的真氣化作的斬擊,就已經能夠波及數裏,造成更加嚴重的土地幹裂。


    雖然距離馬麵使者仍有不小的差距,可對於宗師境界而言,宗師中期才算是真正的入門,宗師後期則仿若一道天塹,不說越過去就超凡入聖,可能夠造成的破壞,也遠非宗師中期能夠比擬,稱其為行走的天災,已經沒有任何問題。


    就剛才馬麵使者所造成的效果而言,修煉純陽功法的宗師後期,同樣可以辦到。


    反倒是噬囊,無論離歌笑怎麽嚐試去理解,最終都是兩眼一抹黑。


    事實上,不光是他,就連精通機關術的零零發,曾經想要研究噬囊,最終都隻是簡單掌握了噬囊的構造,卻無法明白原理。


    舉個例子,他已經知道了一加一應該等於二,但不知道一加一為什麽等於二。


    言歸正傳,不多時,侍郎大人已經在錦衣衛的陪護下,來到了災民營地。


    入目,肉眼可見的都是受傷虛弱的災民。


    盡管當地的府衙已經敞開糧倉賑災,但相對於數以萬計的災民而言,府衙那一點點糧食丟進去,連個水花都看不見。


    當地的糧商更是趁機漲價,準備撈一手國難財。


    這也就導致了災民的情況更加嚴峻。


    若是按照原本的賑災計劃,援助錢糧,依照現在這個糧食價格,怕就算是沒有人貪汙,也隻能達到最理想化的三成預期。


    這可是讓當地的縣令一陣發愁。


    坐在通往大堂的台階上,仰天歎息。


    “知縣大人,朝廷的欽差來了!”


    就在這時,府衙外傳來了一陣激動的聲音,而後便見縣衙的跑了進來,要說此人的模樣當真有些遺憾,麵容枯瘦,臉上帶著兩撇鼠須,下巴上還點了一粒足有黃豆大小的痦子。


    看起來就不像是什麽好人。


    但實際上,他和裏麵正仰天長歎的縣令一樣,都是難得的實幹型人才。


    要說貪汙受賄,這倆人的底子的確不幹淨。


    但這倆人正事從來都不耽擱。


    主打的就是一個民富我才有得貪,民不富我貪誰去?


    所以沒災沒難的時候,治下百姓的日子不說人人富裕,卻也是小康之家。


    但現如今,水患衝垮了農田,縣城之中,有一半以上的百姓都遭了災。


    他這也是感覺前途一陣灰暗。


    “欽差來了?來就來了唄,賑災的錢糧在戶部過了一手,又在欽差這兒過了一手,再在那些漲糧價的黑心商戶那過一手,估計也不剩什麽了。”


    知縣大人有點擺爛了。


    反正災情已經遏製不住了,他這腦袋能不能保住都是兩說呢,還管你那事兒?


    “不是啊,這次的情況他有點不一樣。”師爺見縣令還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也是焦急了起來。


    “總之,縣令您還是跟我出去看看吧。”


    縣令聽他這麽一說,也是無可奈何。


    那就看看去唄。


    反正再差能差到哪去?


    跟著一同來到了大堂,縣令就瞧見了前來賑災的欽差,以及隨行的錦衣衛。


    “見過欽差大人。”


    縣令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侍郎大人卻有些不滿意,要知道,縣令不過是一個七品的芝麻小官,就算他不是欽差,那也大了對方好幾級,結果自己來了,對方竟然讓自己喝涼茶等了半天?


    這成何體統?


    “縣令大人倒是清閑自在的很啊。”侍郎大人陰陽了一句。


    “還行,主要現在也沒事兒幹。”縣令攤了攤手。


    此話一出,著實將侍郎氣得不輕:“沒事兒幹?外麵那麽多災民水深火熱,縣令大人沒事兒幹?”


    縣令聽到這話,也不驚慌,反倒還點了點頭:“的確沒事幹,糧倉都開了,粥篷也搭了,本知縣自己也搭了不少的銀子進去,現如今,我除了在這小院裏發呆等朝廷的賑災錢糧下來,還能幹什麽?”


    這一句話可是將侍郎大人氣得不輕。


    貌似,的確沒事幹了。


    離歌笑原本對於這位縣令的感觀並不好,可聽對方這麽一說,貌似縣令能做的事情,對方都做完了。


    可不就是沒事幹?


    侍郎大人卻是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了蔑視,雞蛋裏挑骨頭道:“那你就不會去慰問一下災民?”


    “拿什麽慰問?”縣令反問。


    災民現在需要的是糧食,而不是他這位縣令。


    他去災民營地,除了跑一身汗,外加可能沾染疾病,還能有什麽作用?


    安撫災民?


    開玩笑,大家都要餓死了,誰願意聽你的心靈雞湯?


    “侍郎大人,若是想要說教,請等稍晚一些時候。”縣令也沒再去懟侍郎,而是出聲詢問道:“不知侍郎大人這次帶來了多少賑災錢糧?”


    他這話既是在問侍郎,同時也是在問自家的師爺。


    師爺聽到這話,麵上露出一些苦笑。


    帶來了多少錢糧?


    人都在這兒呢,他可是一輛運糧的騾車都沒見到。


    “糧食管夠,還請縣令大人放心,不過這一次賑災的具體事宜,卻是和往年不同。”離歌笑見對方的表情,就猜出了這位縣令在想些什麽。


    縣令則是有些意外。


    他有多久沒從負責賑災的官員口中聽到糧食管夠這幾個字了?


    不對,他根本就沒聽說過!


    賑災糧管夠的前提,是填飽了上麵人的口袋。


    但那些人都是屬饕餮的,貪錢永遠沒夠,怎麽可能滿足?


    而且,賑災的具體事宜和往年不同又是怎麽回事?


    難不成上麵又想出了什麽新的貪汙手段?


    疑惑的縣令,將目光投向了侍郎大人。


    侍郎這時候也緩了過來,畢竟他是千挑萬選出來,專門負責這次賑災事宜的清官,知道還是災情為先,百姓為重。


    至於這個跟他強嘴的縣令,等結束了再收拾也不遲。


    當即,他便將以工代賑的流程說了出來。


    經過朝堂諸公的妥善研究,以工代賑的細節已經得到了完善。


    並且,或許那些大臣真的被皇上那一副不要名聲的樣子給嚇到了,這一次,他們都沒有耍什麽心眼,這也就導致了,最終商榷完成的以工代賑,至少從流程上來看,沒有任何一個環節適合貪汙。


    這個有些聽傻了縣令。


    不是說京城的官都不把人當人嗎?


    怎麽現在遇到一個,竟然比他還要收斂?


    難不成這些人也懂得了竭澤而漁不可取?所以準備搞可持續發展了?


    “楊縣令,咱們先動身前往災區如何?”侍郎開口。


    楊縣令也終於回過神來:“哦哦,好......”


    說完,就準備動身。


    可等走到門口時,見侍郎沒有跟上來,不由得轉過頭看去,疑惑道:“侍郎大人不是要動身嗎?”


    “不是,就沒個馬車轎子什麽的?”侍郎有些無語。


    這人未免也太直了一些吧?


    他再怎麽說也是京城來的大官,不說馬車,至少轎子你得來一頂吧?


    瞧你這意思,這是想讓他腿著去?


    “轎子有啊。”


    縣令點點頭,他再怎麽說也是個七品官,朝廷給配了轎子。


    “那咱們......”


    侍郎大人試探開口。


    “走著去啊。”縣令理所當然道,一旁的師爺則是注意到了侍郎的表情不太對勁,忙扯了扯縣令的袖子。


    楊縣令這才反應過來:“嗨~大人您不知道,縣衙的衙捕快都讓我安排出去了,如今這縣衙上下,就剩我和師爺倆人,您要是真想坐轎子......那我倆抬著你去?”


    聽到這話,侍郎也無語了。


    啥叫都安排出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了,他們來府衙的時候,的確都是師爺開的門。


    貌似真沒有別人了。


    無可奈何,侍郎隻能看向了離歌笑。


    後者點點頭,將飛劍從噬囊中拿了出來。


    “誒呦我去,你這劍是從哪拿出來的?”縣令頭一次見這東西,被嚇了一跳。


    侍郎則是一副看土鱉的模樣,傲氣道:“這是京城才有的法器,名為噬囊,便如佛經所雲: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


    “你不是好奇糧食都在哪麽?”


    “全都在這裏麵裝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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