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起前陣子靳琦喊自己回國後回家吃飯一事,曲江宴回了趟輕音一帶。


    輕音一帶是晶城知名的別墅區,依天然湖泊而建,地處繁華地段又隔絕紛擾,四季風景皆雅。


    曲江宴換鞋進屋,隱隱聽到父母又在吵架。


    “你跟別的女人亂搞前,先捂好嘴,想想家裏的產業跟孩子!”


    “彼此彼此,你之前養的那兩個男大學生,舞到媒體那,是我花錢壓……”


    聽到動靜,曲令山收住話,恢複儒雅紳士的形象:“什麽時候回來的?”


    這種場麵曲江宴司空見慣,扯唇打完招呼後回答:“昨天。”


    靳琦走到他麵前仔細端詳一番,滿臉驕傲:“我讓廚房多做兩個你愛吃的菜。”


    吃飯時,見他臉色不好,又提了他的感情生活:“你跟那女孩子吵架了?”


    曲江宴還沒說話。


    曲令山已開口:“談可以自由談,但結婚時得找門當戶對的,這道理你應該清楚。”


    除大是大非以外,他一直很尊重兒女的想法與選擇。


    “明白。”


    曲令山瞟了妻子一眼,意有所指補充:“不能違反公序良俗。”


    靳琦有自己的盤算,欲言又止,最終什麽也沒說。


    曲江宴心不在焉吃了半碗飯,便上樓。


    不消一會,又聽到樓下爭吵的聲音,為很小的事。


    他關上門,將吵鬧隔絕在外。


    春澤秋月這邊。


    唐禧沒給曲江宴發任何消息,獨自吃完飯後,看了一個小時書。


    因為睡不著,她又去押花室,將送曲江宴的生日押花禮物進行收尾工作。


    近乎完美的押花畫,撫平她心底的焦躁不安。


    夢裏的她,求婚成功,又求婚失敗,兩幅畫麵反複交疊。


    接下來兩天。


    曲江宴跟唐禧誰也不聯係誰,似乎都在憋某股氣,等對方低頭解釋或道歉。


    是的,唐禧兩天前在三樓窗邊,無意目睹曲江宴在大門外發脾氣全過程。


    六月六日那天。


    看在曲江宴是壽星的份上,唐禧沒忍住,中午先開口問他幾點回家。


    曲江宴:【不回】


    唐禧:【那你今晚在哪裏辦生日宴?】


    曲江宴:【鍾鼎山林8802】


    唐禧沒再回複。


    她原本打算在家裏求婚,要是被拒,也沒那麽尷尬,但曲江宴不回來……去鍾鼎山林那求婚也行。


    她為自己的愛情再勇敢一次,不論成敗,等老了回頭看,也不會有啥遺憾。


    想明白後,她開開心心給阿稻煮了兔肉。


    晚霞漫天時,她帶著禮物盛裝前往鍾鼎山林。


    這是一家以竹為主題進行軟裝的高檔酒店,給人避世靜幽之感。


    “怎麽沒帶唐禧來?”


    “愛來不來。”


    唐禧推門的動作一僵,不敢相信這冰冷的四字,是從曲江宴嘴裏吐出。


    他坐在沙發中央,長腿交疊,漫不經心喝著酒,真金白銀與學識堆砌出思辨氣質的絕色皮囊。


    他的發小們,非富即貴,容貌出眾各有風姿,稀稀落落圍坐在他四周,形成眾星拱月之態。


    屋內十來個發小八卦起來。


    “她又作?女人一慣就上房揭瓦,早勸過你狠點心,別被美色牽著鼻子走。”


    “如果瑰期身體好,你家老夫人也不會阻攔,不過現在醫學發展快……哪裏輪得到唐禧?”


    “你以前隔三差五就跟我們組局,為了談戀愛經常放我們鴿子,她還變本加厲找事?”


    “除了那張臉,她哪裏配得上你?新鮮勁過了,分了得了。”


    “唐禧當初追你跟舔狗似的,看你這一年來也挺上頭,指不定哪天就領證了。”


    曲江宴默默聽著,不想不打緊,一想越發覺得窩囊。


    倜儻縱意的曲二少,都混成什麽鬼樣子了?


    光影勾勒出那張涼薄淩厲的側臉,冷酷又鏗鏘有力說。


    “隻是玩玩,煩得很,不會跟她領證。”


    唐禧身形晃了晃,視線有點虛焦,全身力氣都壓在大門把手上,指尖泛白。


    風流騷包公子郝億景首先發現她的存在,看熱鬧不嫌事大,笑嘻嘻播報:“說曹操曹操到。”


    曲江宴看向大門位置。


    唐禧大步走到他麵前,手裏的禮物近乎壓垮脊梁。


    曲江宴的發小們,目睹好戲即將登場,態度或惡毒、頑劣、輕蔑、冷漠、同情。


    “你剛才說的,都是認真的?”


    唐禧擠出一絲很僵硬的笑,努力讓聲線平穩些,不要輸不起。


    全場目光齊刷刷落在曲江宴身上,他斬釘截鐵:“是。”


    唐禧連雙唇都在顫抖,腦子無法思考,手起手落。


    啪!


    一巴掌狠狠刮過曲江宴左臉,帶來火辣辣的灼熱痛感。


    昔日吊兒郎當的人,此刻捂著臉目瞪口呆,長這麽大,第一次挨打,打的還是臉!


    一群發小的表情也相當豐富,很快回過神做出反應。


    “操!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敢來這裏撒野!”


    “冷靜點!別在好日子裏見血。”


    “跟女人計較什麽?醒醒腦子!”


    許瑰期覺得老天都在幫自己,噙著笑放下高腳杯,也不管接下來的話是否合情境。


    “宴哥,能不能借你平板我玩會遊戲?”她像想起了什麽,歉意看了唐禧一眼,“算了,估計有人事後更生你的氣。”


    許諫見不得妹妹受冷落,喊了曲江宴一聲。


    “我妹跟你說話,她曾為了你連命都敢不要,你給她遊戲玩玩怎麽了?”


    有人幫腔:“鬧到這個節骨眼了,不分了留著過年?”


    曲江宴這才從那一巴掌裏回過神。


    唐禧急了:“曲江宴,你答應過我的!”


    曲江宴下顎線繃緊,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撿起平板輸入密碼,遞給許瑰期。


    唐禧看著平板落到一雙女人的手中,眼裏憋著的淚重重砸下,搶過那平板,用力砸在地上。


    平板界麵裂成蜘蛛網。


    許諫大發雷霆:“你踏馬的活膩了是吧!”


    就在唐禧以為要挨打時,曲江宴倏然將她護在身後:“別動她。”


    “我就這麽一個妹妹!難道就這麽被人欺負?!”


    曲江宴態度很強硬:“諫哥,今天別插手。”


    許諫胸口劇烈起伏,硬生生坐了回去。


    曲江宴轉身,近一米九身高帶來難以形容得壓迫感,俊容寒霜,聲音凍如冰渣。


    “鬧夠沒有?你有什麽資格管我?”


    他好凶。


    他怎麽這麽凶。


    每一個字,如有實質的鋒刀,捅人心髒。


    那眸光似風刀霜劍,讓唐禧有種一切都走到了盡頭的絕望。


    她仰頭呆呆望著男人,眼裏的星輝轉瞬黯淡,源源不斷的眼淚從眼角滑落,紅唇張合愣是說不出半個字。


    時間仿佛被凍結。


    人總這樣,不信千千萬萬的開解道理,唯有撞了南牆,疼得不行了,才會怕,才會放棄。


    她要不起這個人了。


    唐禧感覺身體有東西碎得稀巴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艱難找回聲音。


    “我、們、分、手。”


    男人觸不可及,似乎施舍了個眼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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