撻懶哼了一聲道:“剛開始之時,我也是這麽想來著,可如今看來,怕莎寧哥不是為了什麽隱情,而是為了她心底的私情了。”


    大迪烏笑著說:“看來你認定了那臭娘們兒與杯魯兄弟有私情了。不過,這也難說得很。”


    撻懶氣憤憤地說:“本來斡離不那邊一得到了消息,立馬就派人混進了燕京,準備接應於她。剛開始還能有些消息傳遞出來,可後來呢?斡離不派去的線人竟然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那臭婊子向來心狠手辣,那些線人已經被她下手除掉,那是決然無疑的了。”


    大迪烏道:“把別人全都除掉了,這尋找到杯魯的功勞嗎,在皇上跟前那可就得全都算到她一個人的頭上了。”


    撻懶道:“你總覺得那臭婊子全然是為了功勞,我猜她為了功勞隻是其一,俘獲杯魯兄弟的心,把她自己變作杯魯兄弟的老婆才是她最想要的結果。把其他的線人逐開或是除掉,最方便的是她好與杯魯卿卿我我地培養感情。


    你想想,尋找到杯魯兄弟的功勞雖大,可她能得到的不過是些更大的官位與金銀,以及為她的父兄多爭取到些加官進爵的機會。可是她如果變成了杯魯的老婆,那她下半輩子可就有了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況且杯魯兄弟英俊倜儻,在咱女真人的年輕一輩中,人才最是出眾難得。莎寧哥那娘們兒對杯魯或許是動了真情,也都說不定呢。”


    大迪烏道:“你還別說,莎寧哥那娘們兒也真是個人才,也不知她到底是修煉的什麽功夫,都三十好幾的人了,而且還嫁過了人,愣是駐顏有術,保養得宜,看上去竟跟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一般。”


    撻懶哈哈大笑道:“據剛開始派去燕京的線人回報所說,莎寧哥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在杯魯兄弟麵前溫順的像隻貓兒一般,一聲老爺叫出口來,都能把男人的骨頭給叫酥了呢。”


    張夢陽心想:“這個莎寧哥,原來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為什麽她叫那個杯魯,也是叫做老爺的,倒像是和暖兒商量好了似的。可是被叫做老爺,真不如被叫一聲公子或是少爺的,更能令人覺得心醉。聽他們的話裏,那杯魯與莎寧哥是躲在燕京城裏的,隻不知他們躲在了何處,與我和暖兒居住的地方有多遠。”


    大迪烏笑道:“南朝婦人對自家男人多是以相公、官人、夫君等稱之,她既不倫不類地把杯魯稱作是老爺,那自是以婢妾自居了。”


    “哼,她倒還有自知之明,知道杯魯的正室夫人乃是多保真公主,就算使盡手段把杯魯給籠絡住了,如願地嫁給了他,其身份也隻能屈居在公主之下。想來她的內心裏,那一聲聲的老爺叫出口來,也總不會十分地心甘情願吧。”


    大迪烏歎道:“杯魯兄弟失蹤的這些時日裏,聽說多保真公主時常地跑到宮裏纏著皇上哭鬧。皇上這次親臨大軍布置攻打居庸關,也有著些躲避公主糾纏的因素。雖說那莎寧哥有些私心,但也願她終能保得杯魯兄弟無恙,使得他與多保真公主這對少年夫妻早日團聚才好。”


    張夢陽心想:“這個杯魯之所以年紀輕輕的便大受金國皇帝的寵信,原來他竟是金國公主的丈夫,皇帝的女婿,難怪那個名叫莎寧哥的女人要竭盡心力地討好他呢。


    能把一個公主娶到手裏當老婆,那得是幾世修行才能得來的緣分哪。我姓張的要能有這樣的福氣就好了。”突然又一想:“不對,就算他娶到了公主就一定跟稀罕麽?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在我張夢陽的心裏,他那公主可未必及得上我心裏的郡主呢。”


    一想到小郡主,心中頓時傷感起來,也不知道自己被這兩個家夥捉在此間,到底會是一個怎樣的下場。想到剛聽韓打虎所說的小郡主趁著自己昏迷與那氈帳裏沒人,曾在自己的臉頰上印了一吻,心中頓感甜蜜,眼下所受的屈辱,似也在一時間被衝淡了許多。


    接下來還聽他們說了不少話,有軍情有政情,拉裏拉雜地說了許多,他一直都沉醉在小郡主於自己臉頰上的那一吻中,對他們後來到底都又說了些什麽,竟是全未入心。


    身旁的韓打虎與高保奴也是趴伏在那裏一動不動,連呼吸間都顯得是那麽的小心翼翼。


    終於等到撻懶與大迪烏兩人談得累了,大迪烏起身向撻懶告辭,然後走出屋去了。


    原來這間屋子是撻懶個人的居室,大迪烏在庭院裏還另有下榻之處。


    大迪烏去後,撻懶很大聲地打了個嗬欠,然後和衣倒在床上睡了。床板立時被他的身軀壓得發出了幾聲吱吱呀呀的慘叫,可見撻懶此人的身軀之重,想來此人不是身材高大,便是身軀極為肥胖了。床下的張夢陽等三人雖知道他的身軀再如何沉重,也絕無把床板給壓斷之理,可不知怎麽,心中卻總是存著一絲莫名其妙的憂慮。


    撻懶的睡眠質量很好,剛著床幾分鍾的功夫,床板之上就傳出了響亮的鼾聲。


    韓打虎與高保奴在床底下又趴伏了一會兒,等到可以確定撻懶已經睡得沉了,不敢再行耽延,悄悄地從床底下爬出,然後把麻袋輕輕拖出來扛在了肩上,打開門,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了屋去。


    他們一前一後地抬著麻袋,專撿僻靜的角落貓著腰潛行,很快就摸到了衙門後院的菜園子裏,此處幾乎看不到有護衛的金兵,便從此處翻過了圍牆,逃到了外麵。


    此時城中已然肅靜了下來,騎在馬上於城中的窄道上肆意奔馳的金兵也都已不知去了哪裏。他們尋到了一所空宅暫且安身,待到天色微明城門大開,便飛快地溜出了城去。


    溜出了城之後,也不知道走出了多遠,張夢陽在袋子中實在是覺得氣悶,而且堵物把一個口腔撐得滿滿地這許久時間,隻覺得頜骨腮幫酸脹得難受至極,遂又從麻袋中倒騰起來。


    這次他倒沒有換來一頓拳腳,似乎那兩個壞蛋也覺得應該給他透透氣了,便解開了袋子一抖,把他抖脫出來滾到了地上。


    乍從麻袋中脫身,隻覺陽光刺目,置身在天地之間,感覺著世界從未有如此時這般開闊過。高保奴走過去將塞在他口中的物事扣了出來,一股新鮮涼爽的空氣頓時衝入胸腔腹腔,真是說不出的暢快。


    高保奴說道:“你也不用再鬧,看在你昨晚上還算聽話的份兒上,咱哥兒倆在把你交由老爺子發落之前,不會再難為你的。不過你也要好自為之,乖乖地跟著咱們走,如若不然的話,立馬就取了你的狗命!”


    說罷,就又解開了綁縛在他腳腕處的帶子,他那早已經麻木得毫無知覺的雙腳,瞬間得到了熱血的滋潤,一陣陣寒涼的感覺自腳上傳來,麻木的感覺也開始逐漸地消解。


    “覺得得勁了沒有?得勁了就趕緊上路。”韓打虎陰冷冷地喝道。


    張夢陽的那雙在黑暗中隔了太久的眼睛,慢慢地適應了天地間這刺眼的陽光,他的雙手仍然被捆綁著,他非常地想把手拿過來揉揉眼睛,但他做不到。


    他扭過頭去看了看眼前的兩人,一個四十多歲,紫黑臉皮,腮上頷下生著濃密的黑須,一身短衣襟小打扮的玄衣,看上去很是精幹利落。從剛才的聲音分辨,這個人應該就是那韓打虎了。


    再看另一人,三十來歲,身材相對高瘦一些,膚色略白,頷下的胡須稀疏,眼睛不大,卻是顯得睛光四射,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的心思看穿似的。


    他又仔細地把這兩人的相貌過了遍眼,腦海中陡地一亮,這兩個人,不正是昨日在長青縣裏一直忽前忽後地跟蹤著他們的那兩個人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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