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端上來了,兩人各自捧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吃了起來,一時間都不再說話。


    一個心想:“繼續吃,吃得飽了待會兒好有力氣跑路。”另一個想:“這小子既騰不出手去做手腳,這盤包子想來無毒,能夠吃得。”


    又過了片刻,菜湯也加熱好了,店家用托盤盛著端了上來。


    張夢陽端起了一碗來,麵帶笑容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戴宗麵前,說道:“哥哥請用,他這湯的味道也還可以。”


    戴宗用眼角餘光盯著他捧著湯碗的手,隻要他的手指在湯裏稍微沾上一點兒,這碗湯隻怕便喝不得了。


    還好,張夢陽的一雙手始終捧在碗的外緣,與湯水並無一毫的接觸。


    戴宗放下心來,衝他笑著點了點頭。


    張夢陽也衝戴宗笑了笑,點了點頭。


    戴宗低下頭來繼續吃包子。突然之間,隻覺得麵門上一下灼熱的劇痛,隻燙得戴宗“啊呀”一聲慘叫了出來。原來是張夢陽趁他不備,劈手將一碗熱辣辣的菜湯,絲毫不剩地潑在了他的臉上。


    戴宗滿心中隻在防備著他暗暗地下毒,全沒想到他會用這碗剛端上來的熱湯當武器,對他暴起突襲,因此這一下被燙得著實不輕。


    還不等他的叫聲止歇,張夢陽又掄起了一條板凳,朝他劈頭蓋腦地直打了下來。


    戴宗眼睛還尚未睜開,哪裏來得及防備?霎時被這一板凳給結結實實地拍在了腦袋上,隻疼得眼前一陣眩暈,咕咚一聲坐倒在了地上。心中隻一個念頭盤旋在腦際:遭了,這番又著了這小雜種的道兒。


    戴宗直恨得咬牙切齒,心想自己在黑道白道上混跡了這麽多年,稱得上是名實兩副的老江湖,而今卻接二連三地被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戲弄於股掌之上,心裏如何能玩的下這口氣?


    一時間,他在心中暗暗地發誓,那小子再要落到自己的手上,絕不心慈手軟,定要將他一刀兩斷不可。


    待得疼痛減輕了一些,戴宗便搖晃著站起身來,眨了眨眼睛,然後再睜開,朝左右看了看,見店家夫婦和幾個食客正一臉訝然地看著他。


    戴宗內心裏感到了一絲羞愧,實不願在此多待,忍著疼痛毅然邁步走出門去。


    可是這個時候,張夢陽早已在大霧中消失得無影無痕,蹤跡不見,哪裏還看得他到?隻聽此時四下裏接二連三地響起煙花爆竹之聲,空氣中也彌漫著淡淡的火藥味兒。嘈雜混亂之中,實難分辨的清那臭小子到底逃向了何處。


    ……


    張夢陽撒開腳步朝前猛跑一陣,由於霧大,接連撞倒了好幾個人,連說了幾聲對不起之後,轉過了幾個彎,便又在一個胡同角落裏躲藏了起來。


    他想,自己之所以被戴宗這廝緊追不放,除了這老小子確實有點兒神行法之類鬼門道而外,想來他也料定自己會奔著這人煙稠密的京華鬧市中來,此地既便於在人海之中藏身,也便於在這天寒地凍的季節裏,獲得充分的衣食和給養。


    而且自己還曾對那廝說過,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要去行刺金國今歲派來汴京的賀宋正旦使完顏婁室雲雲。


    如此一加分析,戴宗追蹤自己來到汴京,自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至於他怎麽會在這漫天大霧中尋找到自己,他以為也可能隻是恰巧碰上了。否則的話,就算他擁有千裏眼的本領,又怎能透過這濃霧的遮擋順利地抓到自己?再者說,憑他戴宗又何德何能配擁有此等本領?


    “既然那老小子認定我專撿人煙稠密之處躲藏,現在我不如給他來個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往城外的地廣人稀之處行去,看他老小子還有沒有本事跟蹤而至。”


    打定主意,便打聽著往來時的安遠門行去。他想:“戴宗那廝此刻必認為我往內城的中心熱鬧之處去了,必然不敢也不會再由安遠門經過,跑到外城裏去。可我偏偏還就從安遠門再走一次,料那老小子也想不到小爺我有此一招。”


    想到這裏,張夢陽心下暗自得意,深以為智謀和本事都是逼出來的,如果不是自己身處此等危境,隻怕一輩子也不耐煩動這樣的心思。


    他在濃霧裏的街道上轉了幾轉,感覺應該差不多到了安遠門了,及至走近一看,卻仍還是一溜的街巷民居,並沒有看到安遠門的所在。


    他撓了撓頭,自問道:“是迷路了,還是我走錯了路了?”無奈之下,便隻好沿著原路往回走,又拐了幾道彎,沿著一條筆直的路往前行去。


    朦朦朧朧之中也不知又走出了多遠,在街角之處拐了個彎,此處霧氣稍稀,見到迎麵正走來一人,雖與之隔得較遠,中間又有霧氣阻礙,但看那人的身形、步法以及衣著,卻不是戴宗是誰?


    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不是冤家不聚頭了。


    張夢陽心中暗罵:“這汴京城裏的城隍是有意跟我為難怎的,難道非得要把我的這條小命兒結果在這老小子手裏麽?”


    張夢陽毫不猶豫,轉過身來撒丫子就逃。


    戴宗也毫不猶豫地展開身法,在後麵緊咬著直追。


    兩個都是一樣的神行法,雖然張夢陽的功夫肯定相對要差一些,但在這大霧彌漫之中,在這已經行人貨販參差的街巷裏,為了避免與行人或者車水馬龍的相撞,戴宗的神行法施展起來,其效果便在不停地趨避閃躍之間大打折扣,而且幾個彎道折將下來,與張夢陽的距離竟愈見拉了開來。


    沿著一條南北向的街道又轉過了一個彎之後,二人來到了一條相對寬敞平坦的大道之上。


    戴宗在後麵叫道:“趕緊停下,前邊是皇家禁地,你小子不要命了麽?”


    張夢陽邊跑邊罵:“去你媽的吧,小爺我停下來那才是不要命了呢!”


    又朝前跑了一段,見前麵朦朦朧朧間映出了一道城牆,心中一喜,想道:“還說是什麽皇家禁地呢,這可不繞到了城牆邊上了麽?記得城外的廣濟河邊上有一帶密麻麻的樹林,躲到了那裏麵去,任這老小子速度再怎麽快,又能有何能為?”


    道路既然平坦,腳下的速度自然加快。他的速度快了,戴宗的腳步自然也便緊跟了上來。


    張夢陽也覺察到了他在身後越追越近,迫不得已,隻得用突然轉向的辦法來減緩他窮追的腳下速度。隻見他忽而朝左,忽而朝右,戴宗便也得隨著他或左或右地調整方向,這一來,本已衝起來的速度,便在這一左一右的閃晃間被抵消了不少。


    他的這一條計策,隻把戴宗在後邊氣得破口大罵。


    張夢陽正暗自得意間,見到前方隱約地出現了一座城門,心頭一喜,便在大霧中忽左忽右地閃晃著腳步,漸漸地朝那城門接近。


    他知道這座城門不是剛才經過的那安遠門,因為這座城門的兩側站得有不少的軍健。剛剛進入安遠門的時候,他可不記得有這等陣勢。


    由於後麵戴宗追得甚緊,張夢陽顧不得多想,一哈腰便朝那城門飛躥而去。


    本來以他這般風馳電掣的速度,若乘著如此大霧穿城而過的話,守衛在城門之下的軍健並不易察覺,頂多也就是覺得眼前莫名其妙地一花而已。


    可張夢陽借著不斷地轉向得以暫時地不被戴宗捉到,但此刻直向城門處疾行,卻難保不會被戴宗追上,時候稍長,落入到他的手中定是意料中事。


    張夢陽心明此理,因而方寸間甚是焦急,感到背後風聲漸緊,知道是戴宗逐漸地追了上來,遂在一麵奔跑的同時從腰間抽出了佩劍,胡亂地往後疾揮了兩下,口中罵道:“去你媽的,去死吧!”


    他這一出聲不打緊,城門兩側的軍健立時警覺,人人覺得眼前一晃,似乎有個人影衝了進去,不由得紛紛叫嚷起來,城頭上還有人吹響了哨子。一時間城上城下你呼我喚地亂個不休。


    這些軍健們萬萬沒有想到,剛剛自門下穿過的乃是兩個人,隻是那兩人奔行的速度實在太快,他們的目光還沒來得及反應,兩人已然一前一後地在同一時間閃晃而入,兼且又隻聽到了張夢陽一個人的斥罵之聲,因此他們人人誤以為剛剛在門下倏忽而入的,乃隻是一人而已。


    一經過了城門,張夢陽滿心裏以為是來到了外城,便又開始重施故技,一左一右地趨避閃躍起來。


    跑著跑著,雲霧籠罩中出現了一座奇石怪石堆砌而成的嶙峋小山。山石中還有曲折蜿蜒的甬道階梯可供攀緣,隻是甬道極窄,僅容一人勉強通行而已。


    不管如何,隻要能對戴宗的神行法的施行形成阻礙,於自己而言就算得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張夢陽一閃身便上了山石間蜿蜒的甬道。這時戴宗也已經衝到了他的身後,伸出的手幾乎都已經抓到了他後心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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