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處經過,張夢陽或高或低地行走在山坳樹杪之間,從這座山上下來,翠竹點綴的鵝卵石小路之外,眼前又是一帶被冰封了的水麵。


    這次張夢陽毫不猶豫地施起了神行法,輕輕鬆鬆地在冰麵上一涉而過,來到了一段卸盡了綠意,光禿無飾的花木叢中。


    張夢陽想,如果是在天暖時節裏,此處盡是紅花綠葉的世界,又有溶溶蕩蕩的水波相伴,且又處在怪石嶙峋的環抱之中,可真令人有恍然出世的桃源之感了。


    這時候,外邊的鵝卵石小路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張夢陽趕緊蹲下了身子,朝小路上望去,隻見許多或紅或綠的裙擺如行雲一般飄了過去,又有七八個人抬著的一乘明皇色的轎子,倏忽間自眼前閃過。


    張夢陽猜測這應該是一些伺候皇上的宮女轎夫。


    又是轎子又是宮女太監的前來伺候他,難道皇上就住在這附近麽?皇上今早是要出行麽?


    他不敢在此處多待,抽身便往花木叢的深處走去。


    在花木叢的一側,是一列屈曲盤旋的抄手遊廊,順著遊廊深入,最終來到了一座山石與翠竹相間的院落裏。


    小小院落裏隻有一間廟宇狀的紅牆青瓦的建築。張夢陽側耳聽了聽,不見這小廟之中有何動靜,想來這裏也是無人的。


    他心下好奇,便大著膽子在門上輕輕地敲了幾下,聽不到裏邊有任何反應,斷定其中無人,便推門走了進去。


    從這室內的布置來看,很像是一間道家的丹房,甚至連銅錘銅缽之類的搗藥煉藥的器具都一應俱全。靠牆的一條幾案上,壘著幾摞道家長頌的經書,頗給這座丹房增添了一些書卷氣息。


    從丹房裏走出來,又發現這間丹房是背靠著一座精巧的石山而建的,丹房的兩側,各有一條青石板鋪就的窄窄的石梯通向山的上方。


    張夢陽踩著右邊的石梯拾級而上,才走了七八步,便看到頭部的左上方出現了一溜漢白玉石雕刻而成的圍欄,圍欄上雕刻著的龍鳳花鳥的圖案,翩然有致,栩栩如生。


    張夢陽抬腳正要再上,忽聽得這上麵欄杆內傳下來一聲男子的咳嗽,嚇得他趕緊地伏低了身子,隱藏在濃濃的霧氣之中,不敢再動。


    繼而又聽欄杆內的那男子口占一聯道:“看九萬裏乾坤混沌,合天地以難分,昂首傳聲,高呼盤古;想千年前諸葛謀猷,越煙波而小試,乘機借箭,一辱曹瞞。”


    張夢陽聽他口占此聯,雖在惶恐之中,也不由地暗讚一聲:“好句!”


    又聽得上麵傳來開門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女子的聲音嬌柔地道:“陛下好興致,這麽大的霧天,也不怕冷。”


    張夢陽吃了一驚,沒想到會在這個不起眼的丹房的上麵碰見皇帝,這個女子叫他陛下,這個男子,想來應該是宋徽宗道君皇帝了。


    隻不知這被漢白玉石欄杆圍著的是個什麽建築,皇帝既能在這地方起居,想來應該是一個非同一般的居所了。


    就聽皇帝嗬嗬地笑道:“朕一覺醒來,才知今晨好大的一場霧氣充塞在這茫茫的天地間,世間萬物盡被吞噬,讓人不自覺地想起戲曲中,諸葛武侯草船借箭的舊事來。”


    那女子的聲音說道:“記得陛下曾經說過,草船借箭者實乃是東吳的孫權,後來被亂編戲曲之人附會到了諸葛武侯的身上,其實,也就是因為這事,令曹孟德慨歎出了生子當如孫仲謀的佳話來呢。”


    道君皇帝笑道:“師師的記性倒好,那應該是朕前年說的話了吧,也難為你倒今日還能記得。”


    張夢陽聽後又是一驚,原來這女子不是皇帝的嬪妃,竟是豔名傳遍天下的李師師。


    與趙得勝一起私奔逃到大遼的晴兒,未被童貫以十萬兩雪花銀子贖身之前,便是與李師師同在一個樓裏為妓。


    他記得那時候在天開寺外圍的秘道裏偷聽他們二人談話,晴兒曾對趙得勝說:“你總是說我生得好看,那是你沒緣見到我師師阿姨,她那才真稱得上是國色天香,神仙一流的人物呢。”


    晴兒容顏之美,已經算得上極為上乘的了,雖然張夢陽一心隻專注在小郡主身上,對晴兒並不動心,但他深心裏其實也知道,單以分數高低而論,小郡主、蕭太後、蕭淑妃和晴兒都隻在伯仲之間,不相上下的。她們都算得上是女人中的極品。


    可是,晴兒卻說她的師師阿姨才是真正的國色天香,神仙一流的人物。也不知她所說的是自謙之詞,還是那李師師的身材相貌果真能高出她許多去。


    要是真的如晴兒所說的話,那李師師,可就真的算得上是女神中的女神,極品中的極品了。


    還記得他當時為了應付戴宗,胡說什麽雖然身為紅香會的二頭領,從未見過名揚天下的李師師,隻是因為自己個盜寇出身,福薄份淺,無緣得見如此佳人罷了,假若能在臨死之前有幸見這李師師一麵,甚至能跟她在冰綃帳裏春宵一度,便是讓他即刻死去,也是不枉的了。”


    當時對戴宗說出此話來,隻不過是為求脫身,隨便有此一說而已,他又何曾放在心上了?


    沒想到造化弄人,他陰差陽錯地陷入到這等險境之中,又陰差陽錯地和李師師在此不期而遇,可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如今,這李師師就在他頭上跟趙官家柔聲細語地說著話。距離女神如此之近,張夢陽的一顆心,不可避免地怦然而動,油然生出了一股想要一睹芳容的熱切衝動。


    隻聽李師師說道:“這些年來,奴家與陛下說過的話沒有數萬也有數千,完全記得那自是不能,可巧陛下剛剛提到了諸葛武侯的這句,奴卻正好記得罷了。”


    道君皇帝趙佶歎了口氣說道:“可惜朕命小福薄,手下既無諸葛孔明那樣能幹的臣子,又無孫仲謀那樣有能為的兒子。要不然啊,朕豈會在這個時候還在為收複燕京之事而焦慮上心?”


    李師師道:“陛下這話可說的未免有失偏頗呢。奴家聽說康王德基能騎善射,熟讀書史,隻是他生在陛下的這太平盛世裏,沒有一顯身手的機會罷了。若是讓他跟三國時代的孫權易時易地而處,定然也能夠割據江東,成就一番名垂青史的霸業呢。


    再者,奴家覺得童貫太師就是陛下手上的諸葛武侯啊,童太師平方臘,破西夏,掃滅唃廝囉國,恢複河湟萬裏江山,縱觀諸葛武侯的一生,也沒見其有過成就過這樣的功名事業。”


    李師師的這番話,把趙佶說得甚是高興,嗬嗬地笑著說:“這話還真被師師你給說著了,雖然諸葛亮對待劉先帝忠心耿耿,可是六伐中原,寸土未複。


    而今童貫這個家夥,朕讓他帶兵北伐幽燕,他和遼國的蕭莫娜幾番交手下來,也是一樣的寸土未複。在這一點上看,他與諸葛亮還真是有的一比呢。”


    李師師道:“奴家聽說那個蕭莫娜年齡也不是很大,手下的契丹兵馬也不過數萬,不想竟能對抗天兵始終不撓,在整個北國之中,也算是個難得一見的奇女子。”


    道君皇帝趙佶嗯了一聲道:“這個蕭莫娜的年齡麽,和你該是差不多吧,也隻二十六七歲的樣子,相貌聽說也很是出眾,在番邦女子裏麵也算的是極為難得的。”


    李師師笑道:“我說陛下言語間怎麽對童貫頗有微詞,原來是為了這個。要是他北伐成功,一舉拿下了燕京,不僅他個人成就了不世之功,就是陛下,也有機會一親蕭莫娜的薌澤了呢。”


    趙佶笑道:“她蕭莫娜就是再如何美豔,終究不過是個番邦女子,與師師你這海棠滋曉露般的容貌,定是難以企及的。”


    “陛下別說這話,假如有一天真能把她請到咱們這艮嶽裏來,奴家倒是願意與她一左一右地陪侍陛下,與之姐妹相稱。”


    趙佶聽她如此一說,頓時眉開眼笑地說道:“隻要你不吃醋,朕當然沒有意見。隻是聽說這個蕭莫娜甚識時務,見居庸關陷落,燕京定然難保,竟帶著一哨人馬逃回到塞外的草原裏去了,仍然在那裏僭號稱尊,一時間金人也不與她計較,日子過得好不快活。你想要與她姐妹相稱,短時間內怕還不能夠。”


    張夢陽暗罵:“這皇帝老子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還玩不夠,又把這天下第一名妓的李師師收入囊中,這會兒還又打上了太後的主意,真的是他媽的貪心不足蛇吞象。”


    李師師乖覺地道:“時間長短奴都不怕,隻要陛下開心,奴隻在這裏耐心地等待著她就是了。”


    張夢陽心想:“李師師究竟是風塵女子,口舌便利,專會撿這皇帝佬愛聽的說。”


    趙佶樂嗬嗬地道:“好,好,好,你盼著她,朕也盼著她。說不定被金人迫得走投無路的時候,她真的就跑到雁門關來,向咱大宋叩關請降了呢。到時候你和她就在此處以姐妹相稱便了。”


    “謝陛下,奴家盼著這一天早日到來。”李師師粉麵上帶著笑容,酸溜溜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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