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師輕移蓮步,走到了張夢陽的跟前,隻見她貝齒輕咬著紅唇,美目中閃過一絲異彩。


    張夢陽看著這個眼前這個五官勻稱、美若天仙的婦人,仿佛似曾相識的一般,想不起到底從哪裏見過。


    此時,這位名滿天下的京師名妓,就站在他的眼前,她的上身穿著一件黃地散搭花的絲棉襖兒,外披一領藕色的團花夾緞褙子,雖當隆冬時節,這一身打扮卻絲毫不掩身材的修長,仍然是該凸的凸,該翹的翹,直如閬苑瓊姬降世,桂宮仙姊臨凡。


    李師師的臉龐上,也和梅香一樣,寫滿了驚訝,她輕聲問道:“你……你怎麽找到了這裏?”


    張夢陽見這個神仙般的尤物向自己開口問話,不由得癡勁犯了上來,一時間隻激動得心潮澎湃,口不擇言地徑把心中所想的說了出來:“我……我想看看你!”


    李師師鬆了口氣,然後拿手拍了拍胸口,轉身朝屋裏走去,頭也不回地對梅香道:“香兒,趕緊把他領到屋裏來。”


    梅香答了聲“是”,走上兩步輕聲說:“還不趕快起來,可摔壞了不曾?”


    張夢陽雖然屁股和左臂被摔得生疼,仍咬著牙答道:“沒事,沒事。”


    梅香匆匆忙忙地把那根害得他在美人之前出醜的枝椏拉過了一邊,然後扶起他來,一步一步地朝屋裏挪去。


    他心中想道:“這個大美人李師師和這個叫做梅香的姑娘,她們見我這麽個陌生人驟然出現在此,非但不出口聲張,還要把我扶到屋裏去,看樣子竟頗有護全之意,這卻是為何?


    而且這個李師師,眉眼之間似乎頗有些眼熟,好像從哪裏見到過的一般。待會兒到了屋裏她們肯定要問我什麽,到時候我隻隨機應變便了。


    對了,晴兒是從她們那禦香樓裏被童貫給贖出去的,而且聽晴兒的話裏,她對這個師師阿姨甚是親近,想來她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不錯。實在不行,我就胡說是受了晴兒的委托,前來看望她的,信不信的,那就由她去吧!”


    進入屋中來一看,一張花梨木大理石桌案上,擺滿了曆朝曆代的名人法帖和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滿滿地插著各地進貢的名貴毛筆,直如望見了一叢小樹林的一般。


    左右牆上掛著的名人字畫,對聯條幅等,張夢陽勉強從其中兩幅的落款處認出了“溪堂米芾記”和“涪翁題”,正文中的字卻隻識得三分之一都不到。


    條案上設著大鼎瓷瓶,洋漆春台上躺著一架古香古色的七弦琴。裏首設著楠木床榻,高腳床上懸著色澤和圖案都甚是曖昧的紗帳。


    梅香把房門重又關好,示意張夢陽在一張揩抹得一塵不染的圓桌之旁坐了。李師師則在他的另一側坐下。


    梅香給他斟了一杯茶端過來,他趕緊站起身來說了聲:“謝謝,有勞!”


    李師師道:“聽我們陛下說,你們大金國的賀使要到年三十或者大年初一才到汴京,想不到你卻來得快,距離日期還有七八天呢,你就已經到了這汴京城裏了。”


    張夢陽一聽他說“你們大金國”雲雲,登時恍然大悟,知她也把自己給誤會成那個膽大妄為、風流成性的紇石烈杯魯了。


    難道說,杯魯與眼前的這位汴京城青樓裏的上廳行首李師師,也有瓜葛不成?


    “怪不得她和梅香的言語行動之間,對我頗有護全之意,原來竟是為此。說不定,她也和杯魯早已經上過床了呢。


    這時候若對她說出我不是杯魯的話來,一來她如果真的信了的話,於我也未必有什麽好處。她若知道我是一個和杯魯毫無關係的另一人的話,還會不會如現在一樣的想辦法護全於我,那可還真說不定。


    二來即使我告訴他我是張夢陽,不是杯魯,她也未必肯信。在夾山香草穀中與蕭淑妃的邂逅即是一例。


    那時候,任憑我如何對她分辨,她也隻是不信,而且還錯怪我對她薄情寡義,假如我果真就是杯魯的話,哪裏會對她做出薄情寡義的事來?


    既然有淑妃的例子擺在那裏,現在嘛,我索性直接就自承是杯魯便了,也省得給她多費唇舌,到頭來還分說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張夢陽笑道:“這次的大金國賀使乃是婁室,還有個副使李靖匡扶著他,他們一行在路上走得磨磨蹭蹭的,我不耐煩跟他們一起,所以就先馳來汴京,看看姐姐。”


    在他看來,李師師的年紀和蕭太後、蕭淑妃當在伯仲之間,約也在二十六、七歲上下,想來杯魯與她在一起的時候,應該也是以姐姐相稱的,這時候說起話來,也就直接把她稱做姐姐了。


    李師師道:“我奉旨在這裏陪侍君王,外人並不得知,你是怎麽知曉我在這裏的?且這艮嶽雖比不得皇宮大內戒備森嚴,但裏裏外外也有不少的軍健侍衛把守,你又是如何混的進來的?”


    張夢陽本以為這處禁地乃是皇宮內苑的一部分,聽她一說,才知乃是皇帝的別宮。僅隻是一處別宮,占地已是如此之廣大,裝飾已是如此之奢侈,至於正式的皇宮內苑,那是更加的不敢想象了。


    張夢陽見李師師問,趕忙答道:“我一到了汴京,自是先到禦香樓去問候姐姐的,樓裏的媽媽百般推拒不讓我見,我隻好暗中打探,最後探知你竟不在禦香樓。


    後又聽說皇上十數日不曾上朝了,卻又不在宮裏,因此我便推測他或許招了姐姐到這裏來消遣,就買通了門上的禁衛,悄悄地潛入了來,竟果然在此得見了姐姐的金麵,我的心中,實在是不勝之喜呢。”


    他聽剛才李師師和道君皇帝的對話中,皇帝曾說什麽“朕十來天都在此處陪你”的話,想來他已經十多天不理朝政了,因此也就把道君皇帝所說的話加以演繹,隨口說了出來。


    李師師聽在耳中甚是得意,堂堂的一朝天子對自己寵愛非常,為了跟自己在一起,甚至把朝政都擱置了半月不予理會。別說自己一個青樓妓女,就是後宮中的眾多嬪妃,又有哪一個得到過皇帝的這般寵愛了。


    而眼前的這個金國小皇子,半年之前扮作金使隨從來到汴京,目的也隻是想要見上自己一麵而已。


    那時候,他大金國早已經攻下了大遼的上京、中京,擄掠的奇珍異寶不計其數,他帶到禦香樓來送給自己的那些個珍寶數量之多,價值之巨,就是剛剛離去的當今聖上,這些年來怕是也從無他這麽出手闊綽過。


    想到這裏,李師師心下偷偷地一喜,心想:“那時候,我隻是陪他飲酒談天,偶爾撫琴一曲給他聽,竟哄騙得他傾囊相授,我再以各種理由推拒於他,十幾天下來,竟不曾令他沾得我身。


    那天晚上,我因感戴他相待之誠,正要使他晚上遂了心願,不想他那一晚上卻不曾來,翌日向人打聽,才知金人的使團頭一日午時,突然接到金主的詔命,匆匆地離京北去了。


    乍一聽到他北去的消息,倒頗使我心中過意不去。收了他那令人幾世都花不完的金銀和奇珍異寶,卻沒使他在我這裏嚐到一丁點兒溫柔的滋味,可也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既然這可愛的小皇子又隨同金使回來了,那我何不就此把他帶回家去,精心地補償他一番,也好讓他對我的奢侈,對我的牽掛,稍稍地得到幾分回報。”


    想到此處,李師師笑道:“你這小家夥,就是出手闊綽,宮門內外的那些軍健們都是些未見過世麵的粗漢,哪裏禁得住你這種手段了。”


    李師師又道:“反正陛下已經去了,你既然尋到了這裏,那咱們就先不急著去吧。我先來為你撫琴一曲如何?”


    李師師剛才所彈奏的那一曲,張夢陽此刻猶還覺得錚錚琮琮地在心間縈繞,端的使人神魂俱醉,此刻聽她允諾為自己單撫一曲,不禁然地受寵若驚,連忙點頭答應:“當然……當然這個……願聞姐姐雅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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