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這兩個多月以來的相處,張夢陽給錢多多的最深刻的印象,即是這個小家夥,絕不是一個壞人。


    在錢多多的眼中,一個讓女人放心的男人,一個讓女人信得過的男人,首先應該不是一個太壞的男人。


    錢多多眼中的張夢陽,並不是一個好人。好人怎麽膽敢夜闖皇宮?而且還是後妃娘娘們聚居的後宮禁苑?


    但他也不是一個壞人。真正的壞人好勇鬥狠,無惡不作,為了生存,為了錢財,為了女人,無所不用其極。


    而他,非但與這樣的壞人標準相距甚遠,而且在被半軟禁的狀態裏對還她頗多的體貼和遷就。你說他懦弱也好善心也罷,總而言之,錢多多因此對他是頗有好感的。


    她也正是抓住了他這一性格中的弱點,才敢時不常地給他臉色看甚至是欺負於他,把他當成了男妓,當成了不用白不用的搖錢樹,在後宮裏的各個娘娘們之間送來送去,賺了個盆滿缽滿。


    他的長相也還說得過去,即便稱不上是貌比潘安,打扮成女人之後,至少和後宮中的這些娘娘們站在一起,倒也不會太落了下乘,自己和他比較起來,怎麽說呢,就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吧?


    尤其難能可貴的是,這小家夥身上並無男人們通常有的大男子作派。


    這種所謂的大男子作派,並不是隻在身居官位或者腰纏萬貫的富商巨賈們身上才有,即便是在販夫走卒或者是廝仆農夫們的身上,也會隱隱地存在著,隻不過因為他們身份的卑微,通常把這種作派深藏在他們貌似謙恭與猥瑣的形象之下罷了。


    一當他們回到了家中關起了門來,當著自己的妻子兒女,他們的這種大男子作派就會暴露無遺,甚至比之那些大官小吏富商巨賈們猶有過之。


    當然,這仍然隻是指的他們中的絕大多數而言。


    在錢多多看來,張夢陽這小家夥的身上,就看不到這種作派的一絲一毫的影子。這不是隱藏,不是作偽,而是他的身上壓根兒就不具備這種令她感覺不適甚至惡心的東西。


    本來錢多多還擔心,缺少這種令她感到惡心的東西,會同時使他的身上少了一種男人處身立世應有的堅毅和果敢,在對他的認識上,處在搖擺和矛盾之中。但今天張夢陽韶穎軒,當著林昭容的麵對她的一通怒打,卻使她的認識在這種搖擺和矛盾之中解脫了出來。


    原來,他的身上雖然沒有那種令人惡心的東西,但卻絲毫不妨礙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也是在她被打的那一瞬,她雖然氣他、恨他,卻也與此同時喜歡過上了他。


    女人,有時候真的是一種犯賤的動物,對她一千次的百依百順,有時候真的不如一次暴力的恐嚇,更能換來她們心中的柔腸百轉。


    錢多多本來想要對他以身相許,跟著他一起遠走高飛,在一個世外桃源般的仙境裏,陪著他安度下半生。誰曾想竟然熱臉貼上了人家的冷屁股,被他一口給回絕了。


    這種事情,隻要男人不願意,女人還真的是一點兒辦法兒都沒有。


    錢多多冷哼了一聲,心想:“你個小雜種給臉不要臉,看老娘我怎麽收拾你。別看你現在跳的歡,將來讓你拉清單。老娘我不讓你出去,把你困死在這後宮裏頭,你還不得照樣每天陪著我。”


    錢多多嬌媚地一笑,對他說道:“本來我看著你年紀這麽小,還以為你是單身一枚,想不到還竟是個妻妾成群的大丈夫呢,看來你這家夥也是個有福之人,我就不去你那家裏頭跟著胡羼去了。


    要不這樣你看成不成,當初你既謊稱是我的兄弟錢奇,這也算是有著那麽一點兒當姐弟的緣分,而且這兩個多月來,你則一直把我姐姐長姐姐短地叫著,直比親弟弟叫著還親,我聽在耳內也著實高興受用。


    不如咱們索性結拜成異姓姐弟,以後互相之間就把對方當成親生的姐姐弟弟來看待,你看我這個主意可好?”


    張夢陽見她這麽說,覺得剛才她說想嫁給自己當老婆,雖說那意思表達得有些突兀,但畢竟也是她的一番好意,扯東扯西地拒絕了她,心裏頭略微地有些過意不去,見她此刻又提出了結拜的建議,覺得實在不好再行拒絕,於是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錢多多甚是高興,於是就從床下捧了香燭出來,端端正正地擺在了桌案上。又舀水淨了手,點燃了三炷神香,插在了香爐裏。


    張夢陽此時對結拜一事已然並不陌生,他頭一次和趙得勝在天開寺外的秘道中義結金蘭,由於條件簡陋,隻是在地下插了幾根樹枝代替燃香,對著皇天後土叩拜了一番,說了一些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詞,就算是結成了異姓兄弟了。


    第二次和方天和等紅香會頭領們結拜,是在居庸關外的山林之中,也是方天和等人臨時起意,在倉促之中刪繁就簡,相互間相約為生死兄弟。


    記得那時候敬奉皇天後土所燃的香,都還是那能使人力消骨軟的半圓狀紅色毒香。


    可是今天與錢多多的結拜,雖然也有刪繁就簡之嫌,但所用以敬奉天地的燃香,卻是宮中所禦用的上等枕頂香,香爐也是隻有在皇家才得一見的乳釘紋豆形嵌銅琉璃香爐。如此精美貴重的香爐,張夢陽判斷一定也是錢多多在宮中的什麽地方偷來的。


    一切就緒之後,錢多多就攜了張夢陽的手,二人一齊跪倒軟墊之上,對著香爐磕下頭去。第一個頭是拜天,第二個頭是拜地,然後他們又都轉過身來,麵對麵交拜了一下。


    然後就聽錢多多口中述說誓詞道:“天地交泰,保合太元,人間二美,星會橋邊,張夢陽和錢多多姐弟今日團圓,合巹大吉,齊拜天地,華堂吉慶,美語喧然,天配良緣,互敬互愛,合好百年……”


    張夢陽耳聽她口中念念有詞地說了一通,所說誓詞竟與跟趙得勝、方天和他們結拜之時所念誓詞全然不同。至於錢多多說的是些什麽,張夢陽聽不大明白,但是“天配良緣”還有“合好百年”這樣的字眼兒他還是聽得懂的,越品咂越覺得這像是新婚夫妻拜天地所適用的詞句,錢多多怎麽把這套詞兒給搬弄了出來?


    又一想,覺得她們這些女人們不大見過世麵,男人們結拜的場景她們怎會見到,至於在結拜儀式上該說些什麽,就更不是她們所能知道的了。


    反倒是街坊市井間的男婚女嫁的熱鬧,更為她們所熟悉,想來錢多多把人家婚嫁上的詞兒胡亂地用在這義結金蘭的誓詞上了吧,當真是好笑。


    又或者,她是在以義結金蘭為名,行與自己百年合好之實麽?


    張夢陽搖頭笑道:“就算果真是如此,那也不過是她自欺欺人罷了,反正我又不承認,隨她去好了,這根小孩子們在一起過家家有什麽區別了!”


    也拜過天了,也拜過地了,兩人也都臉兒對臉兒地交拜過了,儀式也便就此草草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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