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陽見狀一把拽住了他,心情激動地說道:“嶽父,將士們對你一向忠心,你怎能忍心拋下他們而去呢?大夥兒不計辛苦地跟著你,為的就是同生死,共富貴,你是這一起人的主心骨,沒有了你,大家怎能去的無牽無掛,去的心安理得?再者說了,我若是由著你就這麽去了,待見了鶯珠之後,怎麽跟她交代?”


    將士們聽了此言,也都跟著起哄嚷嚷,定要讓護思帶領著他們一起投奔前程,都說若是王爺不肯降金,那麽大夥兒也都堅決不降,不管王爺走到哪裏,大夥兒都鐵了心地跟隨著他。


    護思對他們的話置之不理,邁步出了長亭就要離去。張夢陽拽住了他胳膊,說什麽也不鬆開。亭外的兵將們也都圍攏了過來,祈求他千萬不要拋棄將士們自去。


    護思見此此情此景,知他們挽留自己的心意甚堅,心中甚喜,也就更加放心地做出了決絕的姿態,將攔擋著他的眾人推向兩邊,邁開大步執意要行。


    兩邊的兵將見他與金國的杯魯駙馬已有了翁婿之名,哪裏肯容他就此而去,皆知必得衛王帶領大家一同歸附,方更能得到杯魯駙馬的周全照顧,自己一眾人馬方才更能在金國站穩住腳跟,因此人人叫嚷阻攔,說什麽也不放他。甚至有的將領為此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抱住他的雙腿死活不放。


    護思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樣的地步,不過心中對這樣的結局卻是相當滿意,他掙紮了幾下卻怎麽也掙不脫將士們的糾纏,知道火候兒已到,是時候做個了結了。於是他閉著雙眼,仰天長歎地說道:“你們這是要陷我於不義啊!”


    張夢陽不知他心中所想,隻見他這一聲長歎中似乎意有所動,於是便趕緊趁熱打鐵地說道:“嶽父,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不為鶯珠我們著想,不為這些忠心耿耿的將士們著想,難道,你就忍心看著大遼列祖列宗的皇陵從此荒草滿目,香火斷絕麽?天祚阿果罪孽深重,金人是斷斷饒他不得的。天錫皇帝也早已經駕鶴西去,德妃姨娘……她……她如今也已無法再行奉祠大遼先皇廬墓了,如果你再甩手而去的話,列代先皇在天之靈,想來也是無法原諒於你的啊!”


    護思見他把大遼的列祖列宗都抬了出來,心中更是滿意,這等於是說他耶律護思投降於金人,並非是什麽背叛社稷背叛朝廷的悖逆之舉,而成了為保全列祖列宗的陵寢香火不斷,所行的仁孝光明之舉了。這一反一正,其間的差別可是有如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語了。


    接著,隻見護思又是仰天歎道:“罷,罷,罷,既然你等執意如此,為了我大遼的曆代先皇,我便忍痛應了你們一次吧!”


    張夢陽和眾位將士這才鬆了口氣。張夢陽且向他躬身說道:“嶽父聖明!”


    “王爺聖明!”


    “王爺聖明!”


    “王爺聖明!”


    ……


    將領們向護思揚聲讚頌之後,遠遠地站著的普通士卒也都知道了這裏的情形,人人都是高呼萬歲。一時間,“萬歲”“萬歲”的頌揚之聲不絕於耳。


    護思把手一擺說道:“傳我的將令,今後但凡關於本王之事,聖明、萬歲這樣的字眼,休要再提。我等既已歸降於大金,受大金正朔,處處都要小心謹慎才是。好在我賢婿不是外人,這樣的話被他聽了去也不打緊,可若是讓其他的金國將官的聽了去,豈不就要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了?”


    眾將領聞聽此言,盡皆躬身領命。


    護思扭頭對張夢陽道:“賢婿,昨夜我以為你們為了抓獲阿果,精兵四出,大同城內必然空虛,這才趁著夜色深濃,領兵直撲到大同城下,打算奪回大同,再以大同為根基逐個兒地奪回西京道的其餘州縣。豈知你和粘罕等人早已有備,致使我強攻了半夜,落得個損兵折將,一無所獲的下場。我想,粘罕等人定然會因為我無故興兵來犯而怒我,這時候前往投順,會不會得不到他們的諒解,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或是羞辱?”


    張夢陽當即拍著胸脯保證:“嶽父放心,有我在,我看他們哪一個敢。再說那邊的那些個將軍元帥們,也都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尤其是婁室和粘罕,他們惜才愛才,從來不會對外族的投降將官們存有任何偏見的。”


    護思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就更無顧慮了。”


    張夢陽道:“嶽父,鶯珠沒跟你在一起麽?她現在在哪裏?”


    護思歎了口氣說道:“不瞞賢婿你說,鶯珠那丫頭如今在哪兒,我也是毫無音訊。自她讓醜八仙抓了回來以後,阿果便令我把她嚴加看管。可在青塚寨還沒待上一天,香草穀裏的淑妃便有旨意著我將她送到行宮裏去了。但緊接著便戰事陡起,漁陽嶺大營慘遭打破,香草穀行宮也毀於一旦,眼下鶯珠應該也是和阿果和淑妃他們一起吧。”


    張夢陽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阿果其人現下身在何處,嶽父可有確切的消息麽?”


    護思抬起手來,朝著左前方一指,說道:“此刻,他應該是逃進了應州城裏了。他讓人穿著龍袍假扮成他的模樣,引誘得各路金兵追襲向朔州去了。而他卻帶人悄悄地跑到了應州。在從朔州到應州的半道上,他派人傳旨意給我,要我北去攻打大同府,得手的話便去大同安身,不能得手,便繼續向南繞過恒山,由雁門關逃向大宋的代州去。所以這時候麽,我想他應該是落腳在應州。”


    張夢陽高興地道:“應州就在眼前,咱們何不現在就趕到那裏去,此刻他並不知咱們已是易旗降金,索性就哄他說已經攻下了大同府,請他移駕前往坐鎮,待得見到了他時,直接把他拿下,繩捆索綁了解去大同豈不幹淨?順勢也可把鶯珠接回到身邊來。”


    護思暗忖:“即便你不渡河追上來,不給我說這番話,我也是要把阿果那家夥賺在手上,解去粘罕那裏去當人頭狀的。如今既然由你親口說了出來,那是最好不過。”


    護思點頭道:“眼下也隻好如此了。賢婿,自來兵貴神速,咱們說幹便幹,否則婁室等人到朔州撲了個空,一定會折轉過來到應州與咱們搶奪功勞的。咱們得趁他來到之前,先把事情搞定了再說。”


    張夢陽也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身。”


    ……


    兩個時辰之後,他們一行人便趕到了應州城下。護思看到城門緊閉,一馬當先地跑到了護城河前,用手中的馬鞭指著城上說道:“我是衛王護思,快快放下吊橋,我有要事要向皇上奏報。”


    城上戍卒朝下看了看說:“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放進城中。”


    護思怒道:“瞎了你的狗眼,沒看清我是誰麽?別人不許進城,難道我也不許麽?少要廢話,趕緊把吊橋給本王拉了起來,再要饒舌,當心待會兒打斷你的狗腿。”


    城上半天沒有答話。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又見一個人頭冒了出來,隻聽他衝著下麵的護思喊道:“王爺,皇上讓我告訴你,他現在很忙,沒工夫見你,讓你先在城外屯紮下了,弄清楚虛實之後,再行放你進城不遲。”


    護思怒道:“什麽弄清楚虛實,他想要弄清楚什麽虛實?難道還懷疑本王我是冒充的不成?真正是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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