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杯魯殿下,郭藥師來降實乃是出於無奈。”


    “宋軍那邊嫉賢妒能,郭將軍來降是棄暗投明,還望杯魯元帥網開一麵!”


    “杯魯元帥,留郭藥師一命,讓他與宋軍戰陣上見真章,倘若他殺敵不賣力,到時候再治罪不遲!”


    “郭藥師獻城投降來得突然,背後定有奸謀,不如就依杯魯元帥所說,殺了他算了!”


    張夢陽見大夥兒眾說紛紜,總起來看斡離不和眾將出言為郭藥師開脫的多,支持自己殺他的少,若是在此情形下執意把他推出去殺掉的話,未免顯得太也不盡人情。況且斡離不才是這軍中的主帥,自己不過是個副帥而已,他都出口代郭藥師求情了,自己也實在是不好再堅持什麽,但他仍然覺得就此放過了這姓郭的,未免也太便宜了這老小子,心中有所不甘,於是便對斡離不道:


    “哥哥,論理說你是軍中主帥,你的意思小弟不該拂逆才是,隻是這個郭藥師唯利是圖,心術不正,比之三國時候的呂布猶有不如,果真把他留在咱們身邊,兄弟我委實是覺得放心不下。萬一他哪天生出可對咱大金國不利的圖謀,隻怕是到時候悔之晚矣!”


    郭藥師眼見得如此多的將領為他求情,知道自己的這條命總算是給撿了回來,又聽了張夢陽對斡離不說出這樣的話來,生怕斡離不耳根子軟會有什麽一念之差,那麽自己的這條性命仍還是懸諸一線,於是便趕緊地開口表白道:


    “杯魯元帥放心,我郭某人早已經洗心革麵,已非複前時的郭藥師,懇請兩位元帥留我性命以觀後效,倘若末將果真有什麽不軌行為,到時候把我郭藥師碎屍萬段,絕無半分怨言。”


    斡離不對張夢陽道:“兄弟在上京之時,可曾說了關於張覺的那件事麽?”


    張夢陽眨眨眼睛道:“張覺?聽說了啊,張覺那廝本是遼國蕭太後所任的居庸關守備,歸降了大金之後被皇上任命為平州節度使,南京留後,後來又反複無常,舉我營、平、灤三州之地歸降了宋人,就如同他當初在蕭莫娜手下為臣之時,舉涿、易兩州之地投降宋人如出一轍。西洋有個大偉人名叫恩格斯的,他曾說過一句至理名言:曆史上常常有驚人的相似之處。我看張覺和這姓郭的所為之事,便是如此。足可見這郭藥師與張覺乃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窩,留在國中隻有百害而無一利。”


    這時候,張夢陽還想起了在上京時聽多保真談到的有關張覺的一些話。


    那時候,多保真從吳乞買處得來的消息說,遼國的降將張覺反水投降了南朝了,據莎寧哥姐姐傳遞回來的加急密信說,張覺的反水,有宋國新任的河北宣撫使王師中和副使王安中的策反有關,使得大金國平白地失了營、平、灤三州之地。


    本來吳乞買曾讓人攜帶國書去汴京,就此事質問道君皇帝,要他們把背叛了金國的張覺等降將送過來,可不知道是道君皇帝暗中授意,還是王師中、王安中等人自作聰明,竟然找了個跟張覺長相差不多的人來,把那人殺死之後,將他的首級割了下來送給了已經把營、平、灤三州重新奪回的斡離不。


    不曾想宋室君臣的如此伎倆太過拙劣,居然很快便被斡離不和闍母等人識破了出來,惹得吳乞買大為震怒,從而形成了促使他決定出師南侵的最大誘因。


    張夢陽看到斡離不等人全都為郭藥師洗白開脫,郭藥師也竭力地表白自己的無辜冤枉,況且金兵能夠順利地攻下燕京這座大城,郭藥師的獻城之攻實在也是不容抹煞的,這些金人們雖然慣於服從聽話,但同時也多時認死理的一根筋,不如中原漢人的聰明圓滑,想要他們在如此情形之下支持讚成自己除掉郭藥師的主張,以今天的情況來看,還不是時候兒。


    再者說了,目前的郭藥師對金國而言,非但無過反而有功,自己栽贓給他的那些罪名雖說聽起來義正辭嚴,但實則都是猜測推理的成分居多,令讓人聽在心裏難免有莫須有之嫌,因而今天想要殺他,顯然時機還不夠成熟,隻好先大度一些,暫且放任這老小子多活一段時間了。


    張夢陽想到此處,便即哈哈一笑說道:“郭藥師將軍使我大金王師不費一兵一卒便重新收複了燕京,其全城之功可以說有目共睹,小弟我又不是瞎子,豈能不知?之所以一到軍中便給郭將軍來個下馬威,其實是想考驗考驗他,看看他對我大金是否真的忠心而已,哪裏會真的想要殺他了?”


    然後轉身對那幾個侍衛吩咐道:“你們幾個還摁著郭將軍幹麽,還不趕緊把他放了。”


    幾名侍衛得了他的吩咐,立即將扭壓得抬不起頭來的郭藥師鬆了開來。


    張夢陽端著酒杯笑嗬嗬地走上前去,拍了拍郭藥師的肩膀道:“郭大將軍,俗話說不打不相識,不打不成交,你我今生迭次相逢,也稱得上是緣分非淺,過往之事你我皆不必計較,咱們今日同殿為臣,一切皆應向前看才是。來,咱哥兒倆滿飲了此杯,從今往後同心協力,共同為了大金的光榮流血賣命,萬死不辭!”


    這時,一員小校適時地捧過了一大爵酒來,遞到了郭藥師的手中,郭藥師接了過來,強掩住心中的恐懼和不滿說道:“末將謝過杯魯元帥!”而後一仰脖,將杯中酒喝了個幹幹淨淨。


    斡離不及眾將見事情最終以如此畫麵收場,心頭頓時一寬,人人都暗自鬆了口氣,有的想:“杯魯殿下做得好戲,如此一來,可就挫盡了郭藥師的鋒芒,從此後隻怕他就恭恭敬敬地為我大金國所用了。”有的則想:“看來杯魯殿下是想要試探他來著,我還以為是真的想要殺他呢,倒嚇了我一跳。”


    大廳之上人人心中各有所思,各有所想,不一而足。隻有郭藥師本人如去了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一時間驚魂未定,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不再言語。


    這一場插曲過後,眾人便又開始吃喝歡宴了起來,隻是氣氛已不如初始時的興高采烈,人人都被剛剛張夢陽鼓搗的那一出搞得沒了開懷的興致,各自又都勉強著喝了十來杯左右之後,便零零星星地找借口離開,終於落得個不歡而散的下場。


    接下來,斡離不告訴張夢陽他此番出兵的打算,說是按照皇上的旨意,這次出兵主要是迫使宋室君臣割讓太原、中山與河間三鎮,以為南北兩國之間的緩衝之區。


    而粘罕的胃口卻是極大,他不僅想要通過此番征戰把三鎮拿到手中,還要進一步逼迫道君皇帝割讓整個黃河以北給大金國。


    而斡離不則沒有粘罕那樣的雄心壯誌,按他的計劃,是預備按著叔皇吳乞買的盤算,迫使宋國割讓三鎮的同時,還要狠狠地想他們勒索一大筆金銀當做牢軍之費的,至於三鎮以南和黃河以北的土地,斡離不覺得乃是漢人的聚居稠密的所在,得之未必能順利地守住,因而不如改為向宋廷索要金銀來得值當。


    張夢陽聽了他的這話,知道對南朝用兵已成了金國朝野上下的共識,如今憑自己的一己之力,想要攔擋那無異於是螳臂當車,因此眉頭深鎖,麵帶愁容地猶豫了一忽兒,便把他曾經跟吳乞買展說過的肥牛理論又亮了出來,說疆土乃是他趙家官兒的祖宗所托付的基業,未必便會輕易割讓,莫如多向他們索要些金銀倒是正理。


    又說什麽不戰而屈人之兵,莫如乘著奪取燕京的風頭,派出使者道汴京對趙家官兒提出所需條件,如能在談判桌上得到的話,何必大動刀兵傷及無辜之類的話。


    斡離不笑了笑,覺得自己這位堂弟兼妹夫的見解雖說有點兒幼稚可笑,且還有些怯懦畏戰的意思,但其所思所想亦有一種顯而易見的持重,與他的年齡看上去頗不相符。


    “難怪叔皇老是讚他老成持重,老成謀國,這家夥的腦瓜兒裏的確裝著些與常人不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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