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鑰小腿上驀地挨了一腳,“哎呦”一聲,這才從對錢夫人的呆視中醒悟過來,期期艾艾地說:“夫人……夫……人,您有什麽吩……咐?”


    錢夫人都被眼前的傻東西給氣樂了,於是便又說了一遍道:“我說啊,讓你把這倒黴蛋身上的繩索,給他解開了。”


    “是,夫人!”


    張寶鑰彎下身來,三下五除二就把被綁縛著的張夢陽給解放出來了。


    張夢陽的身體一得自由,躺在那裏也不即起來,動作慵懶地活動了下四肢,說了聲:“舒服啊舒服,痛快啊痛快!嚐過了階下囚的滋味兒,才真正能懂得自由的可貴哪。”


    然後翻身跪到錢夫人的麵前,衝著她“嗵”“嗵”“嗵”地磕了幾個響頭,口中說道:“夫人果然是九天玄女,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今生今世,小人願意留在夫人的身邊以供差遣,夫人但有所命,不論是上刀山,下火海,小人決計不皺半下眉頭,以報夫人明察秋毫的相救之德。”


    錢夫人笑道:“用不著這麽囉嗦,我問你,你都是學過些什麽功夫,讓你和我放對過招,你可能打得過我麽?”


    張夢陽聽到她剛才對哈巴溫說,她那個在清河當差的兄弟,學得了一套家傳武功什麽的,於是便就順著她話茬應道:“回夫人的話,爹爹把我送在清河縣衙門裏當差已有好幾年了,自幼學過一些家傳的拳腳功夫,全都是些三腳貓的上不了台麵的東西,強身健體勉強有餘,要是和夫人放手過招,那肯定是十打九輸,哪裏會是夫人的對手?”


    錢夫人笑道:“少在這兒拍馬屁,待會兒過招的時候兒,不許你掖著藏著,必須把你全不得本領都使將出來,知道麽?”


    張夢陽一抱拳說道:“夫人但有所命,小人無有不從!”


    錢夫人嘻嘻一笑道:“那就好,你被他們捆綁了這許多天,身上肯定有許多不自在,你先來活動活動你的胳膊腿兒,免得待會兒過招之時突然腿痛抽筋,說姐姐我占你的便宜。”


    她的這幾句話說出來,尤其是她最後那一句姐姐的自稱,被張夢陽聽在耳中,隻覺得這位錢夫人話聲溫柔無限,還透露著一股大姐姐對小弟弟的濃濃的憐憫和關愛,他的心中一動:“難不成,這位錢夫人也和杯魯那廝有過一腿,此時也去也如淑妃和師師那般把我當成杯魯來對待了?”


    如此一想,頓覺眼前生機無限,這一遭梁山泊之行,非但可以免去性命之憂,甚至還有品嚐這位錢夫人禁臠的機會,與她共同譜寫出一曲令人難忘的風流樂章呢。


    “好,既然姐姐有命,小弟我便悉聽遵命便了,先舒展舒展筋骨,省得到時候向姐姐請教之時,會有什麽滯礙之處。”


    既然錢夫人自稱是姐姐,那他便也老實不客氣地對她以姐姐相稱起來了。而後,便按照以往體育課開始前的熱身運動忙活起來,什麽屈伸運動,轉體運動,高抬腿,頭頸繞,正壓腿,側壓腿等等不一而足。


    哈巴溫坐在一旁,一邊防備著張夢陽竄出花廳逃跑,一邊滿臉厭惡地看著他熱身的種種做派,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而錢夫人則亭亭玉立地站在那裏,看得卻是饒有興致,還語帶憐憫地說道:


    “他們這麽一天到晚地捆綁著你,看你這手腳,倒還沒怎麽麻木得厲害。”


    “他們也不知道給你洗洗臉,看你的臉上全是灰塵。”


    “胡子拉碴的,也沒有給你剃剃,一個小孩兒家,都快變成髒老頭子了。”


    麵對錢夫人的關心,張夢陽心懷感激地應道:“沒事的姐。這還不是拜了哈國相他們的照顧?再說我可不敢讓他們剃,他們若是拿著剃刀順手在我脖子裏這麽一劃,那可乖乖不得了。”


    廳上其餘的人,可沒有錢夫人近距離觀察得那麽仔細,那麽周到,他們隻對他那怪異的體操動作頗感興趣,甚至杏兒、菱兒她們還嘻嘻哈哈地隨著張夢陽的熱身運動,一起依樣葫蘆地混做了起來。


    大約幾分鍾過後,張夢陽熱身完畢,肅立著對錢夫人道:“姐姐,我活動得差不多了,可以開始了!”


    錢夫人道:“那麽你就先出手吧,你應該不是姐姐的對手的。”


    張夢陽道了聲:“好,那弟弟我就領教下姐姐的高招。”說罷,張夢陽欺身直進,亮出一隻手掌來衝著錢夫人的麵門晃了過去。


    他知道自己施展出那快逾閃電的身法來,錢夫人武功再怎麽強也必不能當,何況她一個女人家能有什麽厲害的武功?不過是些用以消閑解悶的花拳繡腿罷了。因此這一掌打出去,生怕錢夫人躲閃不開,故而去勢甚慢。


    錢夫人見他一掌拍了過來,遂將自己的身形一側,順勢將他攻過來的手掌一拉一帶,張夢陽口中“啊”地一聲,隨著錢夫人的拉帶,身子往前突地一搶,假裝立腳不定,一個踉蹌摔倒了茶幾地下去了,“哎呦”“哎呦”地呼痛不止。


    錢夫人麵上十分地得意,笑道:“就你這兩下子,換做是我,也能把你從萬軍之中取了過來,哪用得著堂堂的哈國相親自出馬了?姐姐猜你定是手腳麻木,還沒有充分活動開來,這招隻當是你讓姐姐的吧,下一招可不許這樣了。”


    張夢陽從茶幾底下鑽了出來道:“活動但是活動開了,就是沒料到姐姐居然真的有些功夫,小弟我犯了輕敵的毛病了。姐姐,這回我可不再輕敵了,你可要放心了。”


    “好,隻管施展出你的真實本領,放馬過來就是!”


    張夢陽“嗯”了一聲,遂又晃動雙掌攻了過去。


    就這麽,兩人在這廳上一來一往,一進一退,一遞一招地打鬥在了一起。


    數招一過,張夢陽便試探出錢夫人的拳腳功夫實在太過一般,雖較之花拳繡腿稍強一些,但用於臨敵應戰卻實是稀鬆平常得緊。


    他存心要在拳腳上相讓,用以取悅於她,所以一再故意地顯出身手的生澀笨拙來,該快卻慢,該攻卻守,該守卻攻,如此接二連三地一番神操作下來,他的身上已被錢夫人的小拳頭打中了十幾下子。


    沒想到她的小拳頭看似白皙如玉,直如兩個大一點兒的乒乓球相似,可打在身上,卻也甚覺力道,尤其是打在他胸肋間的那兩拳,竟然令他果真嚐到了些疼痛的滋味兒,這可殊出他的所料之外。


    張夢陽雖然疼在身上,嘴上也是接二連三地呼痛不止,但心裏卻是暖洋洋、甜絲絲地十分受用,終於在錢夫人又一拳揮過來的同時,下麵暗使一腳踢向他的小腹,張夢陽順利地躲開了她上麵的一拳,卻是假裝沒料到她下麵踢過來的一腳,隻是將身子一擰,把小腹換成了左胯,結結實實地迎上了她踢來的一腳。


    耳聽得張夢陽“嗷”地一聲呼痛,隨即身子摔了個側趴,哼哼唧唧地倒在哪裏扭動呻吟個不休。


    錢夫人雖然武功不濟,可也已經試探出了他的武功高出自己甚多,若不是他一再地藏拙容讓,就算是再有十個自己一塊兒上,也早就敗下陣來了,因此心中對他的識趣配合很是滿意,覺得這一番玩耍下來頗為過癮,大有些意猶未盡的味道。


    錢夫人心中高興非常,臉上卻是驀地一肅,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你使用的竟然是我娘家祖傳的錢家拳法,說實話,你……你究竟是誰,難道……你竟是我那苦命的兄弟錢奇麽?”


    說著,錢夫人走上前去,一把將倒在地上假作呻吟的張夢陽扶坐起來,俏眼含淚地說道:“兄弟,你……你真的我的好弟弟麽?你……怎麽被他們欺負成了這般模樣,這可不要心疼死姐姐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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