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依然口氣淡然地說:“這一路上我都讓那兩個小賤人分房睡,不讓她們睡到一起,就是在給你小子提供便利的,難道你連這都看不出來?”


    張夢陽吃驚之餘,不由地心下暗忖:“我隻是暗中奇怪,她們兩個既是你老人家的貼身侍女,自是應該晝夜不離左右才是。怎會另外安排客房給她們歇宿呢,而且還是一人一房。


    “原來這都是你老人家的深意?可我隻是杯魯那小子的半路接盤俠,哪裏能夠弄得明白這些?隻不知道杯魯那死鬼生前看出來了沒有!”


    張夢陽撓了撓頭道:“我的腦袋就是個榆木疙瘩,還不如張夢陽那小子的腦瓜活泛呢,哪裏能猜得到老母您的這一番深意?


    “況且您老人家向來做事別具一格,出人意表,別人就是想要揣測,這個……也不知從何處入手啊。”


    “好啦,用不著拍馬屁了,回去歇著吧。記著,你的蒙汗藥以後不要再亂用了,那幾個護法是我聖教的中堅,到了合羅川上我用得著他們呢!”


    聽罷此言,張夢陽的心中又是一震,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怔怔地看著老母,難以置信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人是鬼,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沒能瞞得過她。


    “隻不知杯魯已死,站在她眼前的這人其實是個冒牌貨,她知不知道。要是連這個都看出來的話,我張夢陽的這出戲也就用不著再演下去了。”


    他走出了老母的房間,清風、明月和四個女護法尚還站在外麵沒有離開。


    看到四個女護法的刹那,張夢陽忽然明白了過來,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整個客棧都騷動起來了,幾位女護法也聞聲而動,偏偏隻有那幾個男性護法同誌自始至終沒有露麵,也難怪會被老母看出馬腳來了。


    想通了此節,張夢陽“噓”地一聲長出了口氣,緊繃著的神經略微地有些放鬆了下來。


    見他走了出來,清風問道:“怎麽樣,老母還有什麽吩咐沒有?”


    張夢陽搖了搖頭:“沒了……額……不,你們進去問問她吧,我也不知道。”


    清風見他神情恍惚,有些傻乎乎地,便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臉,感覺並不發燒,這才放下了心來,白了他一眼道:“什麽大不了的事兒,至於把你嚇成這個樣子麽!”


    接下來的好幾天裏,老母便不再急著趕路,而是安安穩穩地在客棧裏頭待著,甚至都足不出戶,清風、明月試探著向她詢問,她也是愛搭不理,隻是把重重心事埋藏在深心裏麵,不欲讓任何人知曉。


    老母帶著八位護法和清風、明月一路潛蹤西來,而把大隊人馬集結的日期和行動的日期布告四方,鬧得江湖上盡人皆知,要得就是一種瞞天過海的效果,趁著合羅川上毫無防備,偷襲上去,殺皇甫總教主一個措手不及。


    而醜八仙諸人的深夜來襲,卻是完全出乎老母的意料之外,這說明了他們一行人的行蹤,並不像她想象的那麽隱秘有效,那麽不為世人所覺。


    把消息透露去的人,定然也就是她身邊的人而無疑。


    她斷定這個人不是眼下他們一行人中的某一個,便是在鬼城寢宮中侍候她的下人們中出了內奸。


    清風、明月她是絕對信得過的,那八位護法也是多年來跟隨對她前後奔走,共過命的仗義之徒,端的是忠心可嘉,於她而言都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仁人誌士。


    這樣一來,問題肯定就出在鬼城寢宮中充當雜役的那些狗男女身上了。


    她一直以來對那些人約束甚嚴,但在物質方麵對他們其實都頗多厚待,不吝賜予,算得上恩義頗多。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因此能夠抵禦外人的誘惑,尤其是抵禦那種許諾給他們的後半生以榮華富貴者的誘惑。


    這說明了一個問題:因為鬼城的重新奪回,已經深深地觸碰到了皇甫麗卿的利益。並引起了她極高的警惕。


    況且,那娘們兒本身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她把自己身邊的人拉攏成為她的眼線,肯定不是從最近才開始的,而是她龜山老母蟄伏於林海煙湖的十幾年裏的某一刻,就已經把這個眼線給埋下了的。


    由此也可見那位總教主的處心積慮之深,她的用心之良苦,她的眼界之開闊,絕非自己的麵貌那醜陋的徒兒所可比擬。


    她之所以能被人奉為總教主,統領江湖上的數十教派長達十餘年而不倒,應該說還是有一些真本事的,絕不是的清風、明月兩個丫頭哄她開心時候說得那樣浪得虛名。


    對付這樣的一個人物,如果不能出奇製勝的話,老母是殊無必勝的把握的。


    既然醜八仙諸人在距離合羅川這麽近的地方趁夜來襲,老母當然能猜測得到他們已經跟皇甫麗卿有所勾結,他們來襲跟皇甫麗卿來襲是沒什麽兩樣的。


    合羅川那裏已經知道了自己一行人來到了肅州,這是不爭的事實。


    既然那邊已經有了準備,自己這麽點兒人再要馬不停蹄地趕將過去,那豈不是飛蛾樸火,自投羅網麽?


    所以,一向以聰明睿智自居的龜山老母,立即決定改弦更張,在肅州客棧中安穩了下來,靜觀其變,想要看看皇甫總教主接下來還會出什麽幺蛾子。


    她不怕太上正一教的人過來劫殺,她自信憑自己的本事和八位護法以及清風、明月兩個丫頭,雖說明目張膽、大搖大擺地攻到合羅川去未免有些囂張,但合羅川的人想要前來幹掉他們可也絕非易事。


    就算他們大隊人馬齊來,老母也自信能夠安然地東撤到安全地帶裏去。


    一句話,隻要杯魯掌握在她的手上,在和皇甫總教主的爭鬥中,她就能夠掌握主動。


    那姓皇甫的利用她的醜徒兒湯翠槐謀取大金國最高權力,這其中皇甫總教主和湯聖母兩個其實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在對湯聖母的嚴刑拷打中,她招認了皇甫總教主之所以能控製黑白教和中原的數十教派,是因為她一直以一種比噬魂丹的毒性還要劇烈十倍的破魂丹,強迫那些教派的教主定期服用。


    如果哪個教主膽敢稍有不從,便也和湯聖母懲治黑白教的屬下一樣,隻要不按時賜給解藥以續命,任其毒發身亡,其人便會全身糜爛、潰爛,最終成為一攤糊狀的膿血,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湯聖母的招認,和老母之前掌握的情況完全一樣。因為為了瓦解皇甫總教主的權威,老母利用十年時間,配製出了能夠壓製破魂丹毒性發作的新藥。


    雖然她的新藥並非皇甫總教主手裏的解藥之可比,不是以半年為期服食一粒即可,而是需要每天早晚各服食一粒,相對來說用藥量要大的多。


    但是老母私下裏派去向各教主遊說的人向他們許諾說,倘若他們願意歸順於老母,願意效忠於老母,那麽老母將會給予他們相當多的自主,不會像皇甫總教主那樣對他們多方壓榨與轄製。


    這位皇甫總教主雖說僻居西北之地的合羅川,但她在中原各地所設立的分壇,卻是把她權勢的觸角成功延伸到了中原數十個教派的頭上,並對他們形成了有效監督和控製。


    那些原本獨立自主的教派,自從被皇甫總教主打得滿地找牙,或者打得筋折骨斷之後,就被迫服下了她的破魂丹,變成了不得不受她指揮擺布的提線木偶。


    他們一個一個地全都像是乖順的忠犬一樣,讓朝東不敢朝西,讓打狗不敢罵雞,一旦不如總教主意了,輕則被她打罵訓斥一頓,重則被加以各種酷刑輪番折磨,既慘不忍睹,而且又毫無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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