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道:“你剛才不是還說,阿裏喜是蒲速婉的心腹嘛,怎麽能為了點兒金銀就被人收買了呢,這樣的心腹也太不值錢了吧!”


    鶯珠道:“這阿裏喜啊,年紀雖說不小了,可人卻是精明著呢!她雖說拿了多保真的錢,但仍還一如既往地忠於蒲速婉,透露給多保真的,也多是些無關痛癢的消息罷了。


    “再說,隻要杯魯不在蒲速婉的身邊,其餘的任何消息對多保真來說,也都不怎麽值錢的,她也根本不怎麽放在心上。”


    淑妃笑道:“如此說來,這個阿裏喜還真是挺有意思的,她這麽做,不等於是個兩麵細作麽,多保真這錢花得可不值了。”


    “姨娘,不管是多保真還是蒲速婉,你不覺得她們跟咱們一樣都是苦命的人麽?她們的老公被人給扣押在鬼城裏生死不知,可她們跟金人的皇帝和朝野重臣們一起,還都被蒙在鼓裏。


    “她們日也盼夜也盼地等待著夫君的歸來,真可謂是望眼欲穿,那種滋味兒咱們這半年多來可都是領教了的,你說是麽?”


    淑妃道:“也虧了張夢陽那小王八蛋及時地頂上了,要不然她們兩個啊,這會兒還繼續著望眼欲穿呢,多保真也生不下現如今的大胖小子了。”


    一提及多保真喜誕麟兒,淑妃的心裏不由地又羨慕了起來,自然而然地又聯想到了張夢陽那小王八蛋,銀牙緊咬,深心裏對他是又愛又恨,默默地想:


    “多保真和蒲速婉當初對杯魯望眼欲穿,現在的我,對張夢陽那小兔崽子又何嚐不是望眼欲穿了?”


    滿滿地閨怨與憂傷,重又在淑妃的心裏頭漾了開來。


    鶯珠坐在那裏也不說話了,兩肘撂在光潔如鏡的桌麵上,兩手支頤,默默地想著心事。


    娘兒兩個默契地保持著沉默,耳聽著窗外雨點兒落在芭蕉葉子上的滴答聲,胸中湧動著一縷縷溫馨的甜蜜與惆悵。


    後來,還是淑妃率先打破了沉默,道:“鶯珠,咱們娘兒幾個在這故國皇宮裏待著,聊聊天說說話,雖說寂寞,可至少相互之間也能有個照應。


    “多保真誕下了寶貝兒子,正在遼陽府被老郎主和徒單太夫人視作皇家的頭號功臣,心裏頭自也是有了寄托。


    “你德妃姨娘麽,也已經獲救了,在謙州和那小王八蛋朝夕相處,也稱得上是苦盡甘來。


    “隻有蒲速婉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小姑裏甸,你說她的心裏頭該是何等的孤清與淒涼?”


    鶯珠歎了口氣道:


    “誰知道呢,當初多保真打算把她跟咱們一起,都攆到這兒來住著的,可是她舍不得故國家園,旁人自也勉強她不得。


    “對咱們來說燕京城是故國,對蒲速婉來說,小姑裏甸、上京城和混同江畔的森林原野,也是她的故國啊!”


    “那麽,蒲速婉知道不知道杯魯早已經換人了麽?”淑妃輕蹙著黛眉問。


    “剛開始的時候自然是不知的,她也是把他當成杯魯來服侍。可是後來,在一起的次數漸漸地多了,就感覺出不對勁來了。”


    “是麽,是她親口對你說的?”淑妃黛眉掀了掀,看著外甥女問。


    “不是,是我偷聽來的。”


    “偷聽來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快跟姨娘說說。”


    鶯珠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道:“姨娘你也知道的,咱們這些人裏頭,就我跟蒲速婉是最要好的,她雖說是個女真人,可她喜歡習武打獵,這一點跟我是一樣的,我們倆也很能聊得來。


    “她還沒事就到小姑裏甸和混同江之間的原野上去放羊,我沒事兒的時候閑著無聊,便也喜歡跟她一起攆著羊兒到草地上去。”


    淑妃插嘴道:“你這小丫頭片子,打小兒就這毛病,喜歡在草地上追著羊兒跑,跟那些牧民家的孩子們追逐打鬧,沒一點兒大遼國郡主的樣子。這會兒都多大了,還跟小時候一樣。”


    鶯珠沒有理會姨娘的打岔,接著說道:“也是在那時候,她老問我一些關於張郎的情況,當然,問的時候還是把他當成是杯魯的。


    “可我是知道實情的呀,本來就在擔心那傻東西一個不小心身份讓人給識破了,那咱們一大幫子人,深在龍潭虎穴之中可就危險極了。


    “所以對她提到的關於杯魯的話,我都特別地敏感,回答得也都特別地小心留意。


    “她隻拿我當一個小孩子家,沒有多少心機,所以才趁著四下裏滿是青草和樹木,沒人的時候問出那些話來的。”


    “她都是問了你些什麽,趕緊說!”淑妃道。


    “還能問什麽,就是問咱們怎麽跟杯魯相識的,杯魯有沒有遇見過什麽事,受到過什麽傷,還問咱們跟杯魯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他的性子就已經是這樣的了麽?


    “反正從她的那些話裏,我能聽得出她已經覺得杯魯有點不正常的了。


    “趕著羊兒回到了小姑裏甸之後,我倒在床上想了許久,到底該怎樣拿話打消她的疑慮。所以到了晚上我去蒲速婉的院裏頭,打算把我想好的話說給她聽。


    “也就是那時候,我才知道懷疑張郎身份的,不隻是蒲速婉一個,連那個阿裏喜嬤嬤也已經起了疑心了。你不知道呢姨娘,那天晚上可真把我嚇得不輕。


    “那時候天色差不多都全黑了吧,我看到蒲速婉的房中燈光剪得很暗,有兩個人影模模糊糊地映在窗子上,她們兩人貼得很近,似乎在嘁嘁喳喳地小聲說著什麽。


    “我見此情景,聯想到白天牧羊之時蒲速婉跟我所說的那些話,也就沒有冒然闖入,而是悄悄地躲在窗下默默地傾聽,想要知道她們對張郎到底懷疑到了什麽程度。


    “這一聽才知道,原來對張郎懷疑較深的,是那個阿裏喜嬤嬤,對張郎的身份表示維護的,卻是白天還在我麵前懷疑張郎的蒲速婉。”


    淑妃黛眉微蹙地道:“這麽重要的事兒,你當時怎麽沒對我說過?”


    鶯珠表情有些無奈地道:“我當時向德妃姨娘匯報了,為了避免引起大夥兒的恐慌,德妃姨娘要我守口如瓶,暫且不要對你們提及。


    “若說蒲速婉對張郎的懷疑純粹是捕風捉影的疑神疑鬼,那阿裏喜對他的懷疑可是有真憑實據的。”


    “阿裏喜說,單從相貌上來看,張郎跟杯魯沒什麽兩樣,可是若從身材上看,還是有一些小小的不同的。


    “阿裏喜說她印象中的杯魯,膀臂比張郎的稍微寬厚一點兒,身材上麽,似乎也比咱張郎稍高。


    “尤其是她清楚地記得,杯魯以前和蒲速婉站到一塊兒的時候,蒲速婉頭頂上的釵環,恰好是到他的上耳尖之處的,可那時候蒲速婉梳著跟以前相同的發髻,戴著同樣的首飾,那釵環卻又明顯地蓋過了張郎的眉毛。


    “因此,那時候外麵的人都把張郎當成是杯魯,可獨獨阿裏喜觀察得仔細,發現了他們兩人之間這一微不足道的細處來。


    “她還對蒲速婉說,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了眼前的杯魯殿下,比以往的杯魯殿下個頭兒矮了那麽一點兒。


    “這可就真是奇了怪了,成年人的身高,隻有到了暮年花甲之時,隨著氣血的衰敗,骨肉出現了萎縮之征,身材才會較諸以往稍有所降。


    “可像杯魯那樣的二十歲出頭的年紀,隻有身材往上長的道理,哪有不增反落的理兒?”


    淑妃點了點頭道:“張郎比那杯魯小著好幾歲,身材比他矮著那麽一星半點兒的,這當然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隻是沒想到,看上去心細如發的蒲速婉都沒有注意到這點,那個老阿裏喜倒是慧眼如炬,看來這婢仆之中的人物,有些倒也輕看她們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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