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聲音道:“我就說麽,謙州發生了這樣的事,杯魯那家夥根本不會把這掛在心上的,隻有張夢陽牽掛著他的那幾個姘頭,遲早會趕過來探看。”


    張夢陽一聽他們的聲音,心下頓時恍然起來,嗬嗬一笑說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銅拐李和歐陽洞賓兩位到了。聽你們的口氣,似乎早就算定了小爺我定會來到此處,因此專程趕到這裏來等候我來著。”


    銅拐李惡聲惡氣地道:“呸!你個小王八蛋,跟著莎寧哥那賤人鬼混了這許久,功夫果真是見長得很哪。


    “不過平心而論,你若是不躲不閃,與你爺爺我正麵交手,你可能是我的對手麽?”


    張夢陽冷笑道:“你個戴綠帽子的活王八,小爺我寧鬥智不鬥力,跟你這樣的傻叉幹架我為什麽不躲不閃?黑貓白貓,能抓住老鼠才是好貓,連這個道理都不懂,你這五十多歲的年紀我看真是白活了。”


    說著,張夢陽挺起手中的長劍,倏地朝銅拐李刺了過去。


    銅拐李聽風辨形,把手裏的熟銅棍在身前一擋,又是“叮”地一響過後,他們兩人各自向後退開了兩步。


    張夢陽身子尚未站穩,歐陽洞賓的長劍又從斜刺裏削來。


    張夢陽倏地向後一退,避開了他的這一下攻擊,然後身子陡地直欺向前,“唰”地一下如閃電般重新逼到了他的眼前,直把歐陽洞賓嚇了個半死。


    所幸由於伸手不見五指,張夢陽辨位稍為偏斜,手中的佩劍隻是劃破了歐陽洞賓左肋的肌膚,並未傷及他的要害。


    就在這時,銅拐李的一聲慘叫響起,似乎他突然間受到了敵人的奇襲,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張夢陽搶過去一看,原來是小白正用粗壯的身體纏住了他,張開了血盆大口咬住了他的肩頭。


    歐陽洞賓挺著手中寶劍前往救援義兄,在小白的身上又劈又刺,可是劍刃與白色的鱗甲相撞,除了發出些“叮叮當當”的金屬碰撞聲而外,根本就上不到小白的一根汗毛。


    張夢陽說道:“小白,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麽,世間的豬馬牛羊盡你隨便吃,就是不能吃人,你怎麽忘記了?這個人雖然十分讓我討厭,可你也是不能吃他的。”


    聽了張夢陽如此一說,小白遂鬆開了對銅拐李的控製,銅拐李隨即癱軟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歐陽洞賓叫了一聲:“大哥!”便趕緊地搶將過去,抱起他來飛快地逃竄而去。


    張夢陽並沒有追趕,把佩劍還入了鞘中,拾起剛才那女子丟給他的青箬笠和綠蓑衣穿戴了起來,眼睛透過如煙似霧的細雨,望著已經駛遠了的那一葉孤寂的扁舟,望著扁舟上的那盞已經變得幾不可見的紅燈,心頭上湧起了一股縹緲旖旎的情思。


    他似乎已經猜到了那女子是誰了。


    他抬腿踩在了小白的背上,說了聲:“小白,追上那艘船。”


    小白向前一衝,立即竄進了水中,貼著滹沱河的河麵飛也似地朝前追趕過去。


    不到兩分鍾的功夫,他們就已經追趕上了那艘高挑著戳紗燈的客船,並隨即放緩了速度,與那艘船並行向前。


    此時已經接近了河心,張夢陽看到船尾處有一個艄公正在操槳掌舵,而那名女子已經重新坐回到了艙裏,仍然還在那裏自斟自飲,口中念念有詞:


    “……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張夢陽腳尖在小白的背上輕輕一點,飛身縱上了船頭。


    那女子似乎沒想到在這河心裏居然也能有人到訪,似乎嚇了一跳,一臉驚恐地望將過來。


    張夢陽嘻嘻一笑道:“我就猜著會是仙姑姐姐了,沒想到果然是你。”


    原來這女子非是別人,乃是與張夢陽分別未久的麻仙姑。


    由於細雨迷蒙,加以船艙裏的燈光暗淡,麻仙姑又穿著一身雪白的孝衣示人,說起話來又有意地拿腔作勢,故而使得張夢陽剛才在岸邊的時候,竟沒能看出她來。


    麻仙姑一雙美目緊盯著他道:“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是杯魯還是張夢陽?”


    張夢陽弓身走進了船艙裏,在麻仙姑的對麵盤腿坐下,從她的手中把剩下的半杯酒劈手奪過來,一飲而盡,而後也把目光緊盯著她道:“那麽你說,我到底是杯魯還是張夢陽呢?”


    麻仙姑冷冷地道:“這還用得著猜麽,能用快如閃電的身法打敗我兩個義兄的,隻能是張夢陽了,杯魯那貨雖說頗有些騎射功夫,可論起武功來,他可比你差得遠了。”


    張夢陽笑道:“那我可得多謝姐姐抬愛了,沒想到我在你的眼中,還有那麽一點比杯魯強的地方呢,我這個做兄弟的,真是有點兒受寵若驚啊!”


    麻仙姑身處雪白的手掌在桌上一拍,怒道:“住口!你個小畜生憑什麽在我跟前自稱兄弟,我好幾個夫君全都死在你的手上,今天晚上我便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是嗎?我倒是想知道知道,你打算用什麽手段讓我死無葬身之地的。”


    他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道:“不要總用那種敵視的眼光看我,我早就說過,你那幾個夫君的死跟我半點兒關係也沒,完全是他們……是你們咎由自取。


    “非得要把這筆賬算在我的頭上,你不覺得有點兒太牽強了麽?


    “再者說了,我如今的身手你也見識過了,連你的大老公和四老公都被我打得落荒而逃,你想你可能會是我的對手麽?”


    麻仙姑把手抽了回去道:“你把我大哥怎麽了,他傷得厲不厲害?”


    張夢陽嘻嘻一笑道:“你猜猜!”


    麻仙姑怒道:“猜你娘個屁!想說就說,不想說立馬給我滾,多看你片刻我都覺得惡心。”


    張夢陽道:“雖然讓你覺得惡心,可我還是得告訴你,你的大老公被我的小白給纏了個筋折骨斷,如今已是生死不知。


    “你那個四老公嗎,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的,我會發動紅香會的弟兄滿天下地搜捕他,待抓了他之後淩遲處死。


    “你和你的那一群老公兩年來執意與我為難,如今,都已經死了個差不多了吧!


    “讓我給你算算吧,六老公孫采和跟八老公侯國舅兩個死得最早,自不量力地到金國皇城裏去行刺我,結果被宮廷侍衛與海東青提控司給射了個萬箭穿身。這兩個就那麽完犢子了。


    “七老公廖湘子早先被莎姐姐給割掉了雞雞,留了他一條性命。可他死不悔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居然趁我不備劫走了我的姨娘。


    “結果在距離謙州不遠的野豬林裏,被小白一尾巴掃中,抽得他渾身骨骼盡斷,當場死於非命,端的是死有餘辜!”


    “三老公錢果老在肅州城外,跟著你們一塊兒圍攻龜山老妖,結果被龜山老妖一腳踢在了卵蛋上,疼得他在地上嗷嗷地學狗叫,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就死翹翹了。


    “從他臨死前的那種痛苦的樣兒來看,他的兩枚卵蛋至少有一枚是給老妖怪踢碎了的。


    “現在回想下當時的場景,我這褲襠裏的家夥都還不由自主地發緊呢!嘿嘿,我那妖怪老婆也真是下得去手,比我這個老公可強得多了。


    “而今天夜裏,跟你最是情深義重的大老公趁我不備忽施暗算,被我輕輕鬆鬆地躲了開去。


    “他和你的四老公合起夥兒來對付我,幾個回合下來,也沒能討得了好去。還沒等我下手殺他呢,小白卻先纏了他一下狠的,還在他的肩膀頭上狠咬了一口。


    “小白的牙齒上含有劇毒,估計咬他的那一口,應該是最致命的吧,所以今晚他是死定的了,你用不著存任何僥幸心理了。


    “所以,你如今所擁有的老公隻剩下了老四歐陽洞賓,還有身在紅香會裏的莽鍾離大哥。


    “莽大哥是我紅香會中的骨幹,且向來對我姓張的忠心耿耿,我自然不會去為難他的。看在他的麵子上,如果你答應今後不再找我尋仇,願意與我和平共處,我可以對你以往的行為既往不咎。


    “不過你那個姓歐陽的四老公,卻是罪無可恕的。與我為敵,便是與整個紅香會為敵,與整個大金國為敵。我遲早會抓住他,將他碎屍萬段的。”


    麻仙姑一邊聽著他娓娓道來,一邊輕輕地呡著杯中的酒水,就仿佛在聽一段與她毫不相關的故事,臉上的表情出奇地冷靜,冷靜得出乎張夢陽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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