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陽歎了口氣道:“你不知道,在準備下手殺二李的時候啊,我可是猶豫了好半天沒動手呢,畢竟他們兩個與我無冤無仇,平白無故地殺了他們,實在是有些於心不忍。


    “可是一想到國王那憂鬱的眼神,一想到李資謙那老匹夫對咱們的無禮態度,一想到老匹夫篡位之後有可能把皇位傳給這二李當中的某一個,我這才硬得下心來,手起刀落把他們給宰了。”


    “現在回頭想想,殺了他們,真的也是無奈之餘,不得不爾之事。


    “等了了這場大事之後,我打算把整個開京城裏的和尚道士全都請來,給他們兄弟倆做一場大大的法事,超度一下他們的亡靈,讓他們趕緊地去閻王爺那兒報到,爭取早日投胎。


    “也免得變成了孤魂野鬼前來找我的麻煩!”


    麻仙姑道:“做個屁的法事,他們姓李的在高麗國害死了多少人有誰數過嗎?他們給人家那些人做過什麽法事嗎?


    “這樣的人在世上享受榮華富貴早享得夠了,他們的命是命,平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這樣的公子哥兒死在咱們的手上,那叫做為民除害。死就死了,這法事麽,不做也罷!”


    張夢陽哈哈笑道:“沒想到我們的仙姑女俠還頗有些民本主義思想,看來為夫的以前還真是小瞧你了呢!”


    張夢陽和仁宗原本以為李資謙的兩個兒子被殺,且又在拓俊京府邸周邊掘出了人頭來,李資謙肯定會暴跳如雷,立即召集所屬部伍與拓俊京大動幹戈。


    沒想到,接下來的事情並不如他們預料的那樣。


    李資謙方麵居然出奇地冷靜,一連好幾天都是安安穩穩地,安穩得連枝頭的鳥雀似乎都覺出了事情的反常,嘰嘰喳喳地叫上幾聲,然後飛向另一個枝條,腦袋左右地轉動幾下,然後深沉的眼睛注視著遠方。


    到了第六天,仁宗終於沉不住氣了,在張夢陽夜間來訪的時候,對他說出了自己的憂慮來。


    張夢陽道:“殿下不必憂心,暴風雨即將來臨的時刻,往往是最為寧靜的時刻。李資謙的兩個親兒子被殺,這口氣他豈能咽得下去。


    “我看那老家夥不動則已,一動便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大亂來,好戲還在後頭呢。


    “殿下你得耐下心來,大大的功夫耐耐的性兒,這一點上你真得跟你的外公好好地學學,他老人家都不急,你急得個什麽?”


    仁宗道:“話雖如此,可我聽崔思全說,國相已經找到殺害舅舅的凶手了,是在他府上負責采買的兩個夥計。那兩個夥計已經在典獄署承認了人為他們所殺。


    “隻是為何把被害人的頭顱埋在拓俊京府邸附近,暫時還沒有拷問出來。想來以典獄署辦案的效率,得出結果也就是這一兩天之內的事了。”


    聽了此言,張夢陽吃了一驚,道:“這……這怎麽會呢,你那兩個舅舅明明是我親手所殺,頭顱也是我親手埋在拓某人附近菜園裏的,這事兒怎麽能有假呢?


    “他們居然又另查出了真凶,當真是奇哉怪也!”


    仁宗點了點頭道:“寡人也知兩位舅舅為殿下所殺不假,刑部及典獄署諸司之所以指認另外兩人為凶手,無非是兩個原因。


    “其一是外公那邊催逼得嚴厲,在所限的時間裏不能破案的話,於他們的前程上必然大有妨礙,甚至還會有性命之憂,牢獄之災。


    “所以,他們不惜找了兩個不相幹的人來,對他們威逼利誘,屈打成招,以求在限定的時間之內對外公有個交代。”


    張夢陽罵道:“果真如此的話,那小爺我的這一番出手豈不就都是白忙活了麽?這樣的狗官的確是官僚隊伍裏的蛀蟲,既冤枉了好人還又放過了真凶,當真是可惡至極!”


    仁宗道:“其二麽,說起來可就有點兒可怕了。我懷疑這一切都是外公在背後操弄的手段。


    “目的麽,無非是做給拓俊京看的,好借此機會對他予以麻痹,觀察一下拓某人下一步的動向,並由此推測出拓某人是否此案的真凶。


    “我估摸著,不管拓俊京是否真凶,這對外公來說都無所謂,接下來他肯定是要對他動手的了!


    “最讓寡人憂慮的是,拓俊京那廝對此事似乎並不怎麽放在心上,外公那邊也派人對拓某人做出了解釋,告訴他真凶已然落網,前此種種皆為誤會雲雲。


    “據崔思全所說,那拓俊京居然還相信了外公的說辭,對此還大感慶幸,很是佩服國相大人的明察秋毫。”


    “殿下你說,咱們取了舅舅的項上人頭,目的旨在促成他們兩個的徹底反目。可如今看來,事情根本沒往咱們想要的地方發展。”


    “如果到頭來事情就這麽了結的話,不僅兩位舅舅死得太也不值,咱們的一番辛苦也都要付諸流水了!”


    張夢陽聽了仁宗的話,盤腿坐在那裏沉思了好久,方才緩緩地說道:“不管事情就這麽了結了,還是國相大人有意地麻痹拓俊京,想要給他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最後將他一舉撲殺,這都不是咱們想要的結果。


    “事情就這麽稀裏糊塗地了結了,兩大權臣並立朝堂的格局依然沒有改變,國相還是國相,拓俊京還是拓俊京,殿下也依然還是殿下,一切都沒有改變,兩個舅舅的確等於是白死了。


    “可這若是國相大人打給拓俊京的一個馬虎眼,實則暗地裏準備兵馬人手想要誅殺他,而拓俊京果真上當的話,到頭來拓俊京全家逃脫不過一個被團滅的下場。


    “那樣一來,國相在朝中的勢力就會進一步地坐大,殿下再想要撼動他的話,那可真就難比登天了。”


    仁宗憂心忡忡地道:“寡人也是考慮到了這點,所以連日來焦慮不已,深以不能扭轉乾坤為憂,不知殿下還有什麽計策沒有?”


    張夢陽撓了撓頭道:“計策麽,暫時還沒有,咱們兩個年輕識淺,事情稍微複雜一些就沒了主意。要不,我回去問問我大哥,待會兒再來回複殿下如何?”


    “你大哥?殿下的大哥是何許人也?為何不曾聽殿下提及過?”


    張夢陽道:“我大哥並不是我的親哥哥,名字叫做李俊,人送外號混江龍,是跟我一個頭磕到地下的結拜大哥。前幾天咱們說話的時候,我還對你提起過他來著。


    “對了,殿下可曾聽說過在中原嘯聚梁山水泊的一百單八將麽?”


    仁宗搖了搖頭。


    張夢陽道:“大宋的道君皇帝在位期間,攪擾得天下大亂的共有四股力量,分別是山東宋江、淮西王慶、河北田虎、江南方臘,其中最厲害的一支,就是這個山東宋江了。


    “宋江之所以厲害,是因為他的手下英雄薈萃,人才濟濟,號稱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合起來稱作一百單八將。


    “我大哥李俊就是這三十六天罡中的一個,是掌管梁山泊水軍的頭號人物。


    “梁山泊眾英雄被朝廷收買了之後,我大哥不願意跟隨宋江效命朝廷,所以就自建了一支水軍,前往南洋開拓事業去了。


    “如今已在中南半島上的暹羅站穩了腳跟,稱王建國,把原本一個番邦的蠻荒之地,治理得如同中土一般市井相接,阡陌連屬,為中土的海外殖民事業做出了極大貢獻。”


    仁宗道:“如此說來,令兄倒是如先太祖王建一般,是一個創業垂統的開創式人物了。寡人每每夜不成寐之時,便喜歡翻閱祖宗的實錄以自遣,對先太祖的文治武功以及滅新羅平百濟的雄才大略極是佩服。


    “既然令兄如此英雄了得,能在海外番邦之地成就一番難得的開創之業,必有非常人可以企及的文韜武略。


    “殿下何不就將令兄一起請來長和殿上,為寡人做一引見,讓寡人一識英雄的同時,也好就當前的困局,虛心向令兄請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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