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嘯天早已有備,以迅捷無倫的快疾身法,到了華惕的身後,右掌已印在了華惕的後心之上!


    宇文顯大驚失色,急聲道:“雷朋友且慢!”


    雷嘯天震聲道:“雷某絕不會現在殺他,如今等於在救他!”


    宇文顯尚未聽出此言之意,仇磊石卻已一笑道:“大哥真多事。”


    宇文顯如今卻了然了原由,華惕適時哼了一聲,垂下雙掌,雷嘯天卻依然掌印於原處,道:“向後退幾步!”


    華惕無言退了兩步,雷嘯天方始收掌,道:“華惕,你再要找死,可沒人多管了!”


    話鋒至此一頓,轉對宇文顯道:“總管請你注意,華惕再若意圖逃遁或暗襲仇二弟,設若死於仇二弟之手,那可怨不得別人!”


    宇文顯至此,不得不矯作的對華惕說道:“華老頭,你老實點!”


    華惕殘眉一皺,忍住怒火,一言不發,仇磊石看都不看他一眼,對宇文顯極不客氣的說道:“總管所說貴總店來人,何時可到?”


    宇文顯道:“多則三日,也許明日就到!”


    仇磊石道:“來者能夠作主?”


    宇文顯頷首道:“當然能夠!”


    仇磊石道:“並非小可多言,總管如何安置華惕?”


    宇文顯道:“仇朋友請多原諒,這是本人的事情!”


    仇磊石冷冷的說:“小可早已聲明,本不願多言,但無法放心!”


    宇文顯道:“此話怎講?”


    仇磊石一笑道:“華惕功力很高,小可怕……”


    宇文顯立即插口道:“敝總店人到之時,本總管還仇朋友個好生生的華惕,若華惕逃遁不見,本總管願負全部責任!”


    仇磊石意味深長的一笑,問雷嘯天道:“大哥認為如何?”


    雷嘯天沉思未答,華惕卻轉身側背對著仇磊石,目射凶光,掃視了雷嘯天一眼,轉問宇文顯道:“宇文總管,老夫不能不向閣下提出質疑,難道貴總管就憑這兩個人的話,要老夫受此侮辱?”


    宇文顯有苦難言,今朝華惕這個人是丟的很大,但華惕是總店今年的總值督監,對宇文顯來說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華惕如此詢問,似是有心給他難看,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豈料華惕卻怒哼一聲,霍地轉身回去!


    這態度,任何人都會認為是對宇文顯所發,不慮有他,豈料華惕暗中早將“寒煞五鬼手”施出,趁這一轉之便,捷逾石火般打向仇磊石!


    仇磊石這次更是無防,雷嘯天也接應不及宇文顯在驚心之下,卻又有些高興,他極希望仇磊石被華惕慘殺!


    當然,宇文顯也非常願意,華惕被仇磊石擊斃,這樣他非但可以省卻三萬禮金,更可從容銷掉賬目上的漏洞!


    宇文顯認定華惕這次的突然偷襲,必可成功,設若失手,仇磊石也不會再次饒他,怎樣都有利於自己,因之十分高興。


    哪知事出意外,就在華惕“寒煞五鬼手”,印於仇磊石胸前的刹那,人影一閃,仇磊石失了蹤影!


    華惕料知仇磊石現在已到身後,於是身形一矮,霍地回旋,仍以鬼手拍出,豈料背後竟也沒有仇磊石的影子!


    華惕心神大震,麵色陡變,提力左移,適時,身後傳來一聲凜人心膽的冷笑,立即覺得左軟助上微微一麻!


    此時,雷嘯天已飄身而到,宇文顯也大步而前,華惕恰巧已在移了三尺,仇磊石仍然立於原處,一動沒動。


    宇文顯為了顧全麵子和身份,不由對華惕道:“華老頭兒,你這……”


    仇磊石不待宇文顯話罷冷冷地說道:“宇文總管,適才你曾說過,貴店總櫃來人,少則明朝,多則三日,可來杭州,對不對?”


    宇文顯點頭道:“不錯,我說過!”


    仇磊石頷首道:“總管又說,華惕此人由總管監視到貴總店人來!”


    宇文顯道:“在下也曾說過,因為……”


    仇磊石揮手示止,接口道:“時間不早了,小可與雷大哥皆須息歇一下,如今沒什麽事啦,總管要帶華惕走的話,正是時候!”


    此言出口,非但使宇文顯和華惕大感意外,驚愣一旁,就是雷嘯天,也覺得自己這位盟弟,行事難測。


    宇文顯在一愣之下,立即醒悟這是唯一退出“武”字一號的機會,不再遲疑,含笑說道:“實在抱歉,使兩位沒能早早休息,失儀失禮之處,請容在下明日謝罪,如今恭敬從命,告辭了。”


    說著,一拉華惕的肩臂,道:“華朋友,是時候了,請吧!”


    華惕無言相隨宇文顯而出,走到樓梯口時,仇磊石突然招呼一聲“且慢”,接著說道:“小可有件事情忘了告訴總管,華惕欺人大甚,兩次偷襲,小可不甘忍受,適時已點了他某處要穴!”


    宇文顯聞言驚凜得停步不行,作聲不得,恰正立於門口的雷嘯天,臉上卻帶著如夢初醒般的神色。


    華惕心頭大凜,驀地抬頭道:“很好,老夫隻要不死,這筆賬總要清算一下的!”


    仇磊石冷冷地說道:“很難說希望此店總櫃上的來人,不至誤時才好!”


    華惕厲聲道:“姓仇的,你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仇磊石根本不理,示意雷嘯天,轉身回房。


    宇文顯卻不能就此算了,招呼一聲道:“仇朋友請暫留貴步。”


    仇磊石再次轉身,麵對宇文顯道:“總管有何指教?”


    宇文顯含笑道:“是否華老頭被封的穴道,敝總櫃來人能解?”


    仇磊石道:“也可以這樣說,當然貴總店來人能解更好!”


    宇文顯眉頭一皺,道:“在下越聽越覺不明白了,難道……”


    仇磊石插口道:“華惕還有四個對時好活,總管曾說,貴總店來人三天內可到,若來人準時的話,小可保證華惕不死!”


    宇文顯神色陡變,道:“仇朋友是說,那時仇朋友再拍開華老頭的穴?”


    仇磊石淡然道:“假如貴總店來人,仍願小可幫忙的話,小可自然是義不容辭,不過小可深信,來人必不會再令小可現醜!”


    華惕牙咬得“崩崩”響,恨聲道:“姓仇的,從此你要夜夜小心!”


    仇磊石冷冷一笑,道:“小可從未殺人,若你願意小可殺你的話,隨便!”


    宇文顯故作為難的神色道:“在下已經作過保證,仇朋友似乎不該再下狠手!”


    仇磊石道:“總管論事理當公正,小可設若技不如人,適才喪命在華惕‘寒煞五鬼手’下的話,又當怎麽說?”


    宇文顯無言可答,雷嘯天解圍道:“總管請休息去吧,雷某保證仇兄弟年紀雖輕,卻有君子度量,不會一定要華惕的命!”


    宇文顯聽出雷嘯天話含譏嘲,再留下去,非但於事無補,並更將招致特殊的難堪,遂一笑道:“承蒙指教,明日麵謝。”


    話鋒中,與華惕雙雙拾階而下,背後傳來仇磊石話聲:“華惕隻有四個對時可活,小可言盡於此!”


    宇文顯和華惕,時正走至梯階之一半,聞聲止步,接著碰的一聲,傳來“武”字一號關門的震響。


    華憤怒哼一聲,轉身欲再登樓一拚,宇文顯緊拉著華惕的左臂,狀極誠懇的悄聲說道;“總監,小不忍則亂大謀,你應該知道,最近就要來的這位是誰,憑這位的功力,何愁至時不能雪恥!”


    華惕雖明知宇文顯奸險至極,但在表麵上卻找不出絲毫虛假,有火發不得,悶哼一聲,大步而去!


    酒美!菜香!價廉!親切!


    這是“西湖”之濱,“水月酒家”的特點。


    因之座上客常滿,名傳一時。


    今天,是晌午飯口的時候,早已座無虛席。


    靠湖一排四個窗戶,這是“水月酒家”最好的座位。


    第一個窗下,八仙桌兩對麵,坐著雷嘯天和仇磊石。


    他倆麵前各有一壺酒,桌上四樣酒菜,正淺飲低酌,從容的覽望湖天景色,悠閑而舒適。


    樓梯聲響,上來了一男一女。


    男的,貌如潘安,卻有英挺之氣,一柄古鞘長劍,懸於腰間,眉若劍,目如星,年紀僅有二十一、二。


    但若仔細觀察,你能從此人冷冰冰的一張臉,和眉目之間,發覺帶著一絲殘酷而狂傲的神色。


    女的,十八九歲,一張粉麵晶玉雕成,黛眉微挑,朱唇如熟透櫻桃,星眸光射,真是美絕,豔絕!


    身材,高度,五官,四肢,不知是如何搭配的這樣佳妙,不論何處,添一分多了,少一分則差了些!


    一襲淺藍衣衫,一雙淺藍小蠻靴,靴麵繡著“梅花”,肋下掛著一個淺藍色的鏢囊,背後一輛藍鞘古劍!


    男的是一身粉衣,金帶,女的是一身淺藍,乍登樓頭,已將所有酒客的目光吸住,喧嘩聲不由也低了下來!


    隻有雷嘯天和仇磊石兩個人,依然目注湖色雲空,頭都不轉,似是根本還沒有看見這一男一女!


    “水月酒家”時正客滿,店家顧盼左右,隻有雷嘯天和仇磊石那張八仙桌,空有餘席,遂含笑對那個男子道:“公子擔持,小的去和第一個窗戶的客人商量一下,也許能騰出兩個座頭來,您候一會兒。”


    說著才一抬步向雷嘯天這旁,那青年男子一搖頭,轉身意欲下樓,另覓酒家,少女卻瞟了仇磊石一眼,道:“哥哥,就這兒吧。”


    她不等少年答話,已轉對店小二道:“好啦,你去商量吧!”


    店小二到了雷嘯天跟前,略微沉思,卻向仇磊石道:“小的請公子高升一步,讓小的多賺點錢養家。”


    這店小二能言會道,雖然有人說車、船、店、腳、牙(有人將“牙”作“押”或“衙”,據作者考證,乃是“意誤”。成為“牙”字,即古時所謂之“牙行”也。--作者按)


    {“牙行”,古時候介紹買賣的人,原書誤作“扌牙”--rayman},無罪都該殺,但哪兒沒有好人呢,店小二就這一句話,得到他心中所想的。


    仇磊石淡然一笑,讓出了位子。


    現在,雷嘯天仍然坐在右旁靠窗,仇磊石改坐雷嘯天身旁,八仙桌除了一麵靠窗外,還空著左首和中間。


    這一雙年輕的男女,在店小二恭迎下,入了座,要了酒菜,可是雷嘯天和仇磊石,卻依然遠眺湖色毫未注目。


    一雙年輕男女,坐在八仙桌的左一麵,女的靠窗,正和雷嘯天仇磊石兄弟坐成了對麵。


    酒樓上,又恢複了剛才的喧嘩,朗笑聲,談話聲,喝呼聲,猜拳聲,配合店小二的喊萊聲,亂成一片!


    忽然……


    咚!咚!咚!咚!


    如擂鼓,似巨雷震鳴般暴響,由樓梯上傳來!


    眾酒客被巨聲所震,幾乎無不轉頭注目樓口,適時,樓梯口上,悠悠飄飄露出來了一個大頭!


    眾酒客過半驚咦出聲,實在這顆腦袋太大了,俗語說“頭如麥鬥”,決非虛誇,目下這顆頭就比麥鬥大!


    接著又現露出了上半身,眾酒客不由驚咦聲中,一變為哈哈大笑,舉座皆笑,聲音震耳。


    那大頭上,兩道相距很遠而很短的白眉,大頭上不見一絲頭發,滑而光亮,小眼睛,小嘴,雪白的山羊胡子!


    這貌相奇煞,怪煞,怎怪眾酒客嘻嘻哈哈不已。


    刹那,這人全身都現露了出來,笑聲更大了,原來這人隻長了一個大頭,高不足五尺,四肢短小至極!


    一雙手,雪白麵嫩,如十歲小兒,上半身長過下半身,大頭重過看來可憐的細脖子多多,是罕見的怪相貌!


    突然!


    哄笑之聲半途猛然而停,停的太奇怪,也大突然,因之這廣大的酒樓之上,立即變得十分寂靜!


    隻有一串如銀鈴般的嬌笑,仍未停頓,那是出於雷嘯天正對麵所坐淺藍色衣衫的少女櫻口!


    雷嘯天斜目一瞥樓口,難怪眾酒客笑聲突然而止,原來那大頭老者,正以閃射著無邊殺氣的目光橫掃眾人!


    這四光狠如蠍蛇,毒如天蚣,猙獰的令人毛骨悚然!


    大頭老者冷哼一聲,一幹酒客皆神色陡變的低下了頭,自顧自的吃喝起來,但卻無人談話出聲!


    那根本不吃海腥的,竟也莫名其妙的伸筷向友人所點的“劃水”盤中,不喝酒的,糊裏糊塗幹了麵前那杯酒!


    眾酒客適時忘形而笑,如今卻人人自畏,好像這大頭怪人的兩道目光,能夠殺人似的,個個膽寒無措!


    銀鈴般的嬌笑,卻仍未停止,不過酒客卻沒人有這勇氣,偷窺一下是誰還在笑,後果如何?


    大頭怪人冷酷的目光,最後罩在淺藍衣衫的少女身上,黑眼珠輕轉,也瞥望了另外三個人一眼,又冷哼一聲!


    接著,大頭老者以如雷般的聲調,對店小二道:“找座,兩個位子!”


    他要兩個位子,想必還有同伴要來。


    店小二早已看出不對,恭恭敬敬含笑向前,道:“小的鬥膽給爺回話,小店客滿了。”


    大頭老者用手一指雷嘯天等人所坐的那張八仙桌,道:“那裏不是正空著兩個位子嗎?”


    店小二暗中叫苦,隻好硬著頭皮道:“小的認為爺不願意和別人共座,所以……”


    大頭老者不待店小二話罷,道:“少羅嗦,快伺候!”


    說著,他大踏步向空座處走來!


    仇磊石不知想些什麽,到現在也沒有移轉遠眺的目光,突覺右膝頭被雷嘯天一碰,接著聽到雷嘯天低低說道:“稍後必有事故發生,二弟要聽愚兄的話,不論是發生什麽事情,愚兄沒動二弟不可多管!”


    仇磊石看了雷嘯天一眼,似對雷嘯天突然如此囑咐自己,極感意外,原來他正想著心事,對一切皆未發覺。


    大頭老者已走到桌前,伸手拉開正麵空置的坐位,緩緩坐下,仇磊石不由看了他一眼,沒笑,不過臉上卻閃過一絲深覺意外的神色!


    接著又瞥向那美極的少女,目光一亮,暗讚一聲“好美”,然後依舊目望窗外,想他自己的心事。


    大頭怪人要了十斤酒,六個菜,叫店小二擺上兩付筷盞,然後嘿嘿兩聲,眼望著那英挺的年輕男子道:“幸會,貴姓!”


    這少年自入座飲食,就沒有笑過,臉上始終像塊玉板一樣,冰冰冷,此時依然冷冰冰的說:“我不願意和生人說話!”


    大頭老者冷哼一聲,道:“包括老夫?”


    少年看都不看一眼,道:“你算什麽東西,能例外!”


    這句話又冷又無禮,引起仇磊石的注意,才收回目光看向這個少年,豈料一望之下,心頭震蕩,久久不止!


    這少年似曾相識,但卻記不起在何處見過。


    仇磊石踏入江湖僅有幾天,識人有限,立即沉思,在腦海中搜索這少年的影子,終於沒有記起。


    此時大頭老者,碰個無情釘子,競未羞惱,反而嘻嘻哈哈的笑了,笑聲止住之後,又道:“這位姑娘是你的什麽人?”


    少年劍眉陡揚,正欲發火,大頭老者已接著說道:“老夫看出你們倆人,都活不久了!”


    “總不會比你老兒先死吧!”


    少女卻無心的,以右肘壓著少年的左臂,咯咯地一連串如鶯鳴般嬌笑,然後問大頭老者道:“大頭老者,你會看相?”


    大頭老者短短濃眉一皺,道:“姑娘,我姓‘翁’!”


    少女嫣然一笑,天真無邪的說道:“翁大頭,告訴我嘛,你會看相?”


    “噗嗤”之聲,隨著少女的這句話,由各處傳來!


    翁老頭似對少女無可奈何,冷冷地道:“不會!”


    少女黛眉一挑,道:“那你怎麽胡說八道?”


    翁老頭哼了一聲,道:“決非胡說八道!”


    少年不耐的沉聲道:“那是‘放狗屁’了?”


    翁老頭驀地哈哈怪笑兩聲,道:“告訴你們吧,是老夫不準你們活過三天!”


    少年聞言,爽朗的哈哈大笑,道:“老兒!小爺今天就叫你活不過去!”


    少女卻一拉少年的左臂道:“哥哥別生氣,這種事一生少見,問問也增見識。”


    說著,仍然天真的問翁姓大頭老者道:“翁大頭,你為什麽不叫我和哥哥活過三天呢?”


    翁老頭無情的說道:“老夫有個規例,凡敢當老夫之麵,而恥笑老夫這個相貌的人,都不叫他活過三天!”


    少女哦了一聲,道:“剛才笑的人太多了!”


    翁老頭道:“老夫最後卻隻發現你還在笑!”


    少女一點頭道:“不錯,但是我哥哥卻沒有笑呀!”


    翁老頭道:“他敢罵我,非死不可!”


    少年突地起座道:“醜怪老兒,你看錯了小爺!”


    翁老頭若無其事的說道:“老夫說過三天,現在你不必著急,老夫這個規例,就是為了留給那該死的人,一線生機……”


    少女接口道:“什麽生機?”


    翁老頭道:“死期是三日後的最後一個時刻,因此你們兄妹還有三整天時間,若能遠去千裏,此事就可作罷!”


    少女啊了一聲,道:“翁大頭,你的心腸是滿好的,還給人留了一線生機,隻是三天的時間,若無快馬,怎能跑出一千裏呢?”


    翁老頭冷冷的說:“老夫就能。”


    少女大喜,拍手道:“這就好了!”


    翁老頭問言一愣,道:“好什麽?”


    少女道:“你吃喝完了之後就走,越快越好,三天之後,你已經到了千裏以外,我笑你的事情不就作罷了嗎?”


    翁老頭又是一愣,他幾乎把少女當成個傻子,或者是有心調侃自己,但注目之下,隻見少女一臉正經,天真無邪,既非傻子,更不像城府極深有心調侃自己,不由對答不上話來!


    少女卻適時接著說道:“翁大頭,其實你這個規例應該改改,我知道,你絕對沒有為這個規例殺過人,但是你每天都為躲避要殺的人來奔跑千裏,這太苦了,你這個模樣不能禁止人家笑的,你說對不對?”


    翁老頭仍然答不上話來,這少女的一言一語,都出自真誠,坦爽,毫無矯作,似是事情本來應該這樣一般!


    翁老頭滿肚子火,就是發不出,沉默了久久,翁老頭突然站起,目注少女,一字字說道:“你說實話,可知道老夫是誰?”


    少女天真的搖搖頭,道:“從前不認識你,現在卻知道你是誰了!”


    翁老頭哦了一聲,道:“你說,老夫是哪一個?”


    少女一笑道:“是翁大頭,不不,我應該喊你翁老頭,不過你的頭實在是太大了,叫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


    翁老頭長籲一聲,道:“算我走了背運,今天這件事算了,連你哥哥也放過,不過你要記住,再相逢最好裝作不認識老夫!”


    此時,酒菜正好送到,翁老頭卻看都不看,丟了塊銀子,大步向樓梯口而去,把店小二愣在一旁。


    適時,樓梯口上,如幽靈一般,突然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影子,那是個長人,足足高有八尺半!


    長人尖尖的腦袋,也是禿頭,長而狹小的臉,卻配上了兩道濃眉,一雙大眼和一張闊嘴!


    這相貌和那翁老頭,恰恰相反,著實令人無法忍俊,眾酒客鑒於剛才的經驗,肚裏大笑,麵上卻聲色不動!


    大頭和長人在樓梯口相逢,長人道:“怎麽回事?”


    翁老頭搖著大腦袋,道:“沒什麽,滿座了,咱們上另外一家。”


    長人搖搖頭道:“這‘水月酒家’的酒菜,是此間第一!”


    翁老頭道:“你又不是餓鬼,饞鬼,上哪兒不是一樣?”


    長人兩道冷酷的目光,一掃仇磊石等坐處,道:“在街上我聽到你和人家說話。”


    翁老頭道:“不錯,是我一個故人子女。”


    長人用手一指仇磊石那一桌,道:“他們?”


    翁老頭道:“明知何必還問!”


    長人道:“哪裏正好空著兩個座嘛!”


    翁老頭道:“讓他們晚輩的吃頓安穩飯吧,咱們另找地方。”


    長人濃眉一皺,道:“我好像看到你拿銀子給店家?”


    翁老頭似不耐煩的說道:“長竿(甘)子,你本來就是賊眼!”


    長人姓甘,大頭卻叫慣了他“長竿子”。長竿子濃眉再次一皺,搖搖頭,莫名其妙的說道:“沒吃東西,幹嗎給銀子?”


    翁老頭道:“誰像你這麽小氣,既然見到幾個晚輩在吃喝,好意思不會賬就走,真是的,咱們走啦走啦!”


    長竿子搖搖頭,無可奈何的轉身下樓而去,大頭和長竿子走過好久之後,酒客們才敢開口相談。


    此時,那英挺的少年,卻冷著臉對少女說:“妹妹你是什麽意思?”


    少女似乎不明乃兄此問,道:“哥哥,什麽事呀?”


    少年哼了一聲,道:“還裝糊塗!”


    少女星眸連霎,道:“你又發無名火了,真是的!”


    少年怒聲道:“這也叫‘無名火’?哼!”


    少女生了氣,櫻唇一噘,道:“真懊悔和你一塊兒出來,動不動就發我的脾氣,我又沒有得罪你,吃完了飯我回去啦!”


    少年更怒,道:“正好,我本來就不想帶你來,都是爹爹……”


    少女插口道:“爹爹怎樣?你好大的膽呀!”


    這句話出於她的口中,非但沒有絲毫威逼脅迫之意,反而聽來像是十分關懷和勸慰,十分誠摯。


    少年哼了一聲,霍地站起身來道:“你懊悔和我作伴,我懊悔帶你出來,現在正好,你回去你的,我去幹我的,誰也別管誰!”


    說著,看也不看自己妹妹一眼,汗巾把油嘴一擦,仰頸幹了杯中的殘酒,竟然大步下樓走了!


    少女急得站起來想喊,驀地看到一幹酒客都注視著自己,粉臉一紅,無言的又坐了下來。


    一臉受盡委曲的樣子,令人愛煞,憐煞!


    少年就這樣走了,沒有回來,少女吃喝似都失去了滋味,雷嘯天濃眉微皺,含笑對少女道:“令兄火氣真大,姑娘隻好耐心等他片刻。”


    少女低垂粉臉,委屈的說道:“他不會回來了!”


    雷嘯天一笑道:“不會,他……”


    少女已插口道:“會的,他永遠是這個樣子,算上這次,他前後一共扔下我不管,抬腿就走,已經八回了!”


    仇磊石聞言一愣,雷嘯天也不由一呆,此事聞所未聞,兄弟二人不禁互望了一眼,搖頭苦笑。仇磊石想了片刻,道:“姑娘貴姓?”


    少女仍未抬頭,但卻並不是羞澀,而是仍存委屈,因之令仇磊石和雷嘯天,越發覺得那少年不盡人情。


    少女以銀鈴般聲調,低低的答道:“艾曉梅!”


    仇磊石心頭猛的一動,卻想不出原因何在,他一時理解不到,這原因是他真正名字中,也有個“梅”字。


    雷嘯天適時道:“姑娘既知令兄不會回來,現在就該去追!”


    艾曉梅苦笑一聲,道:“早追不上了,就是追得上,他決心獨行的話,早晚還會說走就走,何況我現在身……”


    她不說下去了,雷嘯天雖覺可疑,卻未追問,仇磊石更是一向不願問人所不想說的,遂沉默了下來。


    半晌之後,仇磊石道:“姑娘仙鄉何處?”


    艾曉梅道:“不很遠,在‘金陵’!”


    仇磊石道:“姑娘千金之體,不應在外流浪,還是回金陵吧!”


    艾曉梅星眸一翻,抬起頭來道:“我回不去!”


    雷嘯天和仇磊石聞言俱皆一愣,不約而同,道:“這為什麽?”


    艾曉梅粉麵微紅,道:“我不認識路。”


    雷嘯天看看仇磊石,仇磊石瞧瞧雷嘯天,兄弟二人互相搖搖頭,一時竟不知對她說什麽才好。


    還是雷嘯天經驗多些,打破沉默,道:“姑娘可知令兄去了哪裏?”


    艾曉梅搖搖頭,道:“他一天很少說過五句話,誰知道他要上哪裏!”


    雷嘯天長籲一聲,道:“那麽姑娘作何打算?”


    艾曉梅星眸閃閃,看看雷嘯夫和仇磊石,似是有話難以啟齒,仇磊石心性忠厚,不由說道:“姑娘若有什麽要小可辦的,但說無妨。”


    艾曉梅臉上綻笑,笑意嫣然,天真的說道:“你不騙我?”


    仇磊石一笑道:“小可怎能來騙姑娘。”


    艾曉梅高興的把手一拍,道:“那就好了,你送我回‘金陵’好嗎?”


    仇磊石聞言愣了,他沒想到姑娘竟會說這句話,一時之間呆若木雞,不知道應如何答話才好!


    艾曉梅見此情景,臉上欣慰之色頓失,道:“我知道你是騙我的!”


    仇磊石俊臉成了紅布,立刻答道:“不,小可沒騙姑娘,答應送姑娘回金陵。”


    艾曉梅愁容一掃而空,歡笑著道:“我知道你是個好人,走嗎?”


    仇磊石尷尬的看看雷嘯天,雷嘯天暗中歎息一聲道:“二弟知道路?”


    仇磊石的臉又紅了,搖搖頭道:“不知道,不過可以打聽。”


    雷嘯天暗中想笑,天下真有這種怪事,自己連路都不知道,卻答應去送別人,但丈夫一諾千金,雷嘯天隻好設法解決這個困難了!


    瀟湘子掃描raymanocr豆豆書庫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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