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觀察下來,李承熙也是笑了,原來二皇子被劉玦畫的比其他人小了那麽一分,看來咱這位二皇子殿下,不光是三皇子劉琪對他不滿,這個遊離於外的五皇子對他似乎也是心有芥蒂,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回到宴席,酒過三巡,想見的人已經見過,想聊的人也都聊過,現下堂上眾人正守著那五皇子劉玦畫畫,李辰熙借口醉酒,避開眾人出去吹風。


    李辰熙酒量其實還行,加上宴席中也沒有幾人真的敢灌她酒,而且還有思思在,也替她擋了不少酒,所以她真的隻能算微醺。


    本打算到湖邊吹吹風透透氣就好,李辰熙隱約看到湖邊一位置頗為隱蔽的涼亭中坐了一人,很是眼熟一時卻想不起是誰,於是運起內力驅散本就不多的酒氣,人頓時就清醒過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那四皇子劉鈺,而且他旁邊還空無一人,李辰熙短暫思考片刻,立刻向他走去,剛才宴席上就看見他與那幾個武將拚酒來著,說不定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劉鈺靠坐在涼亭的長凳上,正眯著眼睛休息,今天的酒是真對他胃口,所以喝的有點猛,現在頭有些暈,卻不舍得清醒過來,反正剛才已經攔住一個路過的侍女,讓她去廚房給自己熬醒酒湯,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劉鈺放任他的思緒飄飛。


    正準備再浪一會兒的四皇子劉鈺餘光卻看見一女子走了過來,衣服和侍女很是不同,可他現在有些混沌的腦子,卻完全反應不過來,開口問道“讓你端的醒酒湯了?”


    李辰熙看他的神態,便知他多半是醉了,坐到一旁,壓低了聲音,柔柔的說道“四殿下你稍等,醒酒湯隨後就到,我在這裏陪著你聊會天,可好?”


    “好啊”劉鈺聽著這溫溫柔柔的聲音,完全起不了防備的心思,嘴比腦子快,滿口答應,他忘了他喝了多少酒,也忘了他為什麽要到這沒人的涼亭坐著。


    這次的酒有一部分是李辰熙從邊城帶過來的,比起京都的酒,她帶來的酒後勁就大了許多,當時這些酒是專門給那些武將備的,不知道劉鈺有沒有喝到?


    “那我們就開始聊天了”李辰熙拿出她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輕聲細語的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她知道她不能著急,這些個皇子就算醉酒怕也會保有三分理智。


    果然這些無關痛癢的問題,沒有引起劉鈺的警覺,幾乎有問必答,見他表情已經完全放鬆,李辰熙算了算時間,以一般侍女的腳程,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幹脆試試直接切入正題“四殿下你可還記得太子殿下是怎麽出事的?”


    李辰熙敏銳的發現劉鈺的表情有了一瞬的變化,雖然很快又歸於平靜,李辰熙暗道一聲糟糕,知道她著急了,壓下心中的急躁,果然都是皇子哪有簡單的,聲音更柔和了幾分開始問些其他皇子的日常瑣碎。


    在不涉及太子時,劉鈺又開始有問必答,什麽三哥被大家閨秀追著跑,出門必定收到鮮花;什麽五弟錢最多,就是有點摳門,他不就要的勤了點,至於不給自己麽?下次要讓六弟去要才好使。


    不過老天爺好像是站在李辰熙這邊的,眼見劉鈺的眼神比之剛才又飄忽了幾分,想來酒勁發作的更厲害了,李辰熙先問了幾個擦邊的敏感問題,他也基本上都回答了,什麽從小老皇帝就不太管他們,都是直接扔給太子哥哥的,一直是他在照顧他們,教導他們之類。


    遠遠的李辰熙已經看到有侍女端著碗似乎往這邊走,又一次單刀直入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四殿下,太子哥哥對您這麽好,而您二哥害了您太子哥哥,您就不想給她報仇麽?”


    劉鈺眼中終於完全被迷茫掌控“你們都說、都說是二哥害了大哥,我不信,我才不信了,二哥、二哥和大哥的關係最好了,最好了,大哥明明還。。。。。。。。。”他似乎醉的太厲害了,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竟然是直接睡著了。


    眼見劉鈺不會再繼續開口,那侍女也快過來,李辰熙無法隻得先行離開。


    離開的李辰熙沒有注意到,原本眼眸低垂的劉鈺微微張開了眼睛,眼中一瞬間的精光四射,你的目標果然是二哥。


    李辰熙剛走,那侍女就端著醒酒湯過來了,遠遠的看見亭子裏的四皇子似乎睡著了,她一時之間不敢打擾,正進退兩難時,一隻手端走了醒酒湯,還來不及看是誰,人就暈了過去。


    原來不知什麽時候二皇子劉珪來到了她身後,“帶下去吧”。


    侍衛領命將那宮女扶了下去,找地方安置。


    “人都走了,起來吧?”二皇子劉珪將醒酒湯遞給似乎還在昏睡的四皇子劉鈺。


    劉鈺搖了搖暈暈的腦袋,好不容易眼神聚焦“二哥?”緩緩的抬起一隻手,接過麵前的醒酒湯一飲而盡,又緩了緩,才運起內力將酒氣逼出體外,饒是如此,頭暈的症狀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二哥您什麽時候來的?”說著還拍了拍他的腦袋,力道之大,讓一旁的劉珪看的心頭一跳。


    “在你說要忽悠六弟去騙五弟的錢的時候。”劉珪忍住他想要去扒拉劉鈺的手,就劉鈺現在一副酒還沒醒的樣子,手上沒個輕重,他這小身板可經不起他一掌“早點不知道將酒氣逼出?”


    劉鈺這下恨不得自己真的醉死了,隻好尷尬的笑著“哈。。哈哈。。哈。。那個啥,不是怕被李辰熙看出來麽?二哥,這個人果然是衝著您來的。”


    “我們誰不知道她是衝著我來的?”二皇子劉珪沒好氣的拿出隨身帶著的藥膏,掰開劉鈺拽的緊緊的手,剛才遠遠的看著就知道他為了保持清醒,肯定是把他自己弄傷了。


    劉珪給他的手掌塗藥,輕輕的按摩加快藥效的吸收“這點子事,值得你傷了自己?”說著還是沒忍住敲了劉鈺的頭一下“二哥說過多少回,下回再傷了你自己,看我不打你板子。”


    “二哥!!疼!!”劉鈺看著溫柔的給他搽藥的二哥,就像回到了他小時候,那時候的他就是一隻無法無天的皮猴子,習武正在興頭上,但凡學了什麽新的招式必定要纏著大家比武,可是就他那三腳貓的功夫,偏偏還死不認輸,三天兩頭的受傷更是家常便飯。


    那時候大哥要上朝,要陪著父親批閱奏折,要學習如何治國安邦,要管教所有的弟弟,忙的那叫一個腳不沾地。所以當時更多的照顧他的其實是二哥,那個時候的二哥也是這樣一邊對著他罵罵咧咧,一邊給他搽藥,突然間,他發現他的鼻頭怎麽有點酸了。


    劉鈺偏過頭,不讓劉珪發現他那在眼睛裏打轉的眼淚,多少年了,看著麵前難得又罵他的二哥,借著酒勁,四皇子問出了他一直不敢問的問題“二哥!你?你可有?害了。。。”


    劉珪早就發現了劉鈺的異常,聽著自己傻弟弟的語帶哽咽的問話,雖然劉鈺的問題沒說完,劉珪也知道他想問什麽。他沒有回答,也沒有抬頭,隻是沉默的繼續給他揉手,讓藥性緩緩吸收。


    劉鈺其實也不需要答案,他就是問問,這個問題自從大哥走了就憋在他心裏,再不問他怕他會被憋死,可也隻是問問,他其實知道答案的。


    這些個兄弟當中,大家都說他最傻,他也確實傻,比腦子他自問比不過他那些人精似的哥哥弟弟,那他就不去比。哥哥寵著,弟弟愛著,有什麽不好的麽,動腦子的事交給他們,他動手就好。


    有一件事劉鈺誰也沒有告訴,當初大哥問斬前,他其實背著幾個兄弟去劫過一回獄,當初大哥是下過死命令不準他們摻和他和二哥的事,可他怎麽可能看著他的親哥去死。


    當時劉鈺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摸進去帶劉玥一起逃出去,他要是不願意,大不了他直接把人敲暈了拖走,人救下來就好,大哥還能砍了他不成,以後他就帶著大哥浪跡天涯,就他們倆,讓二哥一輩子都找不到他們,有他後悔的時候。


    劉鈺當時相當自信,他自己的武力值還不錯,又剛從五弟那裏坑了一大筆錢,要武力有武力,要錢有錢,還怕保護不了他家大哥,可是,可是讓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是他打不過他大哥,而且大哥還不願意跟他一起走。


    最過分的是大哥還不給他解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當時大哥怎麽跟他說的來著?“小鈺,大哥知道我的弟弟其實很聰明,隻是把心思都放在了習武上,這很好,我的弟弟很好很好,小鈺你以後要好好習武,保護好自己,好不好?還有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大哥希望你一定要相信你二哥,保護好你二哥,好麽?”


    大哥當時的表情很複雜,有疼惜,有遺憾可是好像就是沒有後悔?可是?可是?大哥死了!他的親大哥死了!!!他再也沒有大哥了??那個總說我的弟弟很聰明的大哥,那個看見他總是眉眼含笑的大哥,那個哪怕再忙也會抽空陪他打一架的大哥沒了!!!


    劉鈺低下頭不再看劉珪的臉,嘴裏喃喃自語,讓劉珪幾乎聽不清他說了什麽。


    劉珪打破了這長久的沉默,“好了,回去自己揉揉,給你的藥還有麽?”看著劉鈺的頭發,忍著撫摸的衝動“周圍我已經讓侍衛們去清場了,你想再休息一下也可以,早點回去也行,湖邊涼,不要多待。”頓了頓,本來想說什麽,還是沒說,就算清場了也不能保證安全,算了“你好好的,二哥先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當腳步聲再也聽不見了,劉鈺才抬起頭,一滴淚從眼角落下。大家都真把他當傻子了,什麽都瞞著他,大哥如此,二哥也是如此。


    到底是什麽事,讓大哥願意付出性命,讓二哥願意擔上殺兄囚父的罵名,他其實可以去查,可他怕壞了大哥二哥的事,所以他忍著,他聽話,不去查。


    他等著真相大白的那天,等著二哥親口告知他原因,他相信這個時間不遠了,李辰熙的出現讓他看到了契機。抹去眼角的淚水,他又成了那個武力高強,急公好義,貪花好酒,沒心沒肺的武癡四皇子。


    一場宴會賓主盡歡,圓滿收場。


    眾人陸陸續續的告辭,這些自然不需要李辰熙親自相送,自有周管事和許思思安排。


    席間二皇子劉珪表示還有政務需要處理,早早的就退席了;四皇子劉鈺醉酒未醒,也提前告辭,由他的侍衛接回去了;至於六皇子劉玹,他年紀還小也是早就走了;


    隻剩下的三皇子劉琪正在往五皇子劉玦的畫上題詩,有幾個文人圍著也是沒有著急走。


    李辰熙自然也不會催促,她剛才回來就斜斜的靠坐在主位上看著他們鬧騰,心中卻在思索剛才和四皇子的對話,剛才雖然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其實四皇子的話已經透露出了足夠的信息。


    幾個皇子關係很不錯,至少在太子劉玥去世前,他們的關係還是很融洽的;這幾個皇子似乎也在懷疑是二皇子害了太子;二皇子和太子以前的關係很好,至少在太子出事前;四皇子似乎是站在二皇子這邊的。


    李辰熙還沒有想出個一二三,許思思提醒道“姑娘,三皇子寫好了。”


    李辰熙定睛一看,那三皇子劉琪已經寫完收筆站到一邊,幾個文官就著畫和詩正在那裏高談闊論。


    李辰熙被打斷了思路,索性就不想了,聽著廳裏幾人的談話,倒也不算太無聊,最後那幾人還有些意猶未盡,便又約了幾日後踏青,再來吟詩作對,方才乘興而去。


    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李辰熙走下台階,準備看看這留到最後的三皇子劉琪和五皇子劉玦,“三殿下,五殿下今日可還盡興?適才人多,若有招待不周之處,萬望海涵。”


    “那裏,李少主,承蒙款待”五皇子劉玦拿著畫和三皇子劉琪一起走到李辰熙麵前,將手裏的畫遞給了李辰熙“小小心意,萬望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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