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錘大開中門迎接張輕雲,使得張輕雲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有些竊喜。


    但是細想想,或許便是這個李大錘不過是個邊鄉鄙民,壓根兒就不知道太多的規矩,所以這大門輕易便開了。


    泰安城崛起不過二十餘年,還是以武起家,沒有什麽規矩禮儀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想到這裏,心中終是坦然了一些。


    不過看李大錘這個人嘛,這個時候終是順眼了一些。


    雖然不知禮儀,但是待人還是一片誠心的,所以即便是鬧出些笑話,也是可以原諒的。


    “我帶你看看你的新家!”李大錘笑容可掬,前頭帶路。


    跨進大門,走過天井,便是寬敞的迎客大廳,盯著大堂裏那六根碩大的柱子,再辯別了一下材質,張輕雲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暴發戶,的確了不得。


    竟然全都是合抱粗細的金絲楠木。


    在長安,這樣粗的金絲楠木有價無市。


    即便偶爾出現一根,也沒人敢用,生怕僭越,被人抓著了小辮子。


    這裏一下子出現了六根。


    再抬頭看看頭頂那雕欄畫棟,雖然隔得有些遠,看不太真切,但栩栩如生的雕功已經讓人歎為觀止,如果也是金絲楠木為原料,那就太恐怖了。


    “你可真奢侈!”張輕雲歎道:“早先,伱還在我麵前哭窮呢!真要沒錢了,把這些梁柱拆了去賣,都能得一大筆銀錢。”


    “我倒是想賣,可沒有人買!”李大錘一攤手:“這屋子裏的材料,都是早年老頭兒搶來的,本來我想賣給令狐野的,不過那家夥不要,也動過心思賣給北元皇帝老兒,可那家夥不識貨,就認他住的金帳,沒辦法,隻能自己用了。”


    “還賣給北元皇帝,你可真會吹牛!”張輕雲扁了扁嘴,抬頭看著六根大柱子上的楹聯。


    “垂訓一無欺,能安分者即是敬宗尊祖;守身三自反,會吃虧者便是孝子賢孫。”


    “惜衣惜食非為惜財原惜福,求名求利但須求己莫求人。”


    “讀書者不賤,守田者不饑,積德者不傾,擇交者不敗。”


    指著這三副楹聯,張輕雲瞪大眼睛道:“好熟悉的字體,莫非是喻”


    李大錘連連點頭:“這你都能猜出來?的確是喻老夫子親自己題的,當年這個屋建好的時候,他正好在這裏教我讀書嘛,所以就寫了這三副楹聯!”


    “喻老的字,可是千金難求啊!”張輕雲感歎連連,“再加上如今已是八十有餘,早已封筆了,別說是這樣的大字,便是一副小字,那也是無數公卿貴人追捧的對象。你這裏,竟然有三副楹聯!”


    李大錘眼前一亮:“老夫子的字這麽值錢嗎?我這屋子裏所有的楹聯都是他寫的呢,我要是把他拓下來賣出去,豈不是要發大財?”


    張輕雲張口結舌地看著對麵露出一臉貪婪像的李大錘,好半晌才道:“別人視若珍寶可以傳家的東西,你就一點兒也不珍惜嗎?”


    “這跟珍惜無關啊!我先賣了,得了錢,可以辦正事。將來等我的事兒辦成了,這些東西還是有可能回來的,你說是不是?這東西不管是在我手裏,還是在別人手裏,他又不會飛?”


    這個腦回路,就讓張輕雲無法作答了。


    大概他所說的回來,應當是搶。


    “令狐野都不敢買,還有誰敢跟你做這筆生意?”張輕去冷哼了一聲。


    “一般人的確不行,北元皇帝不識貨,長安的那位,隻怕不願意給錢,如此一來,倒是南方的那位太後娘娘是一個潛在的交易對象,隻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歡喻老夫子的字。”李大錘沉吟道:“這件事,得打聽打聽,不過這東西太大了,不好運啊!算了,以後再說!走走,輕雲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這個人窮得沒辦法,一說起錢的事情,就忘了正事了。”


    第二進是書房,張輕雲凝目著那些柱子上的對聯,


    “君子之德風,交以道,接以禮。壯者以暇日,誦其詩,讀其書。”


    果然都是喻老夫子的字體。


    直覺得不可思議,也不知道眼前這人到底那裏對了喻老夫子的眼,居然會為了他停留在這邊陲小城一教數年,還為其寫了這麽多的對聯。


    “你以後便在這裏讀書,寫字,嗯,還有辦差事。我雖然書讀得少,但這裏的書,可是真多,我敢打賭,在關外,絕對沒有其它任何一處地方有我這裏的書多!”李大錘很是驕傲地指著兩邊的廂房,“裏麵全都是書!要看看嗎?”


    張輕雲搖搖頭,以後有的是時間看。


    “接下來是茶室!看書寫字做事累了呢,便來這裏煮上一壺茶,輕鬆輕鬆!”第三進的茶室,出現在了張輕雲的麵前。


    “怡然陶然登斯樓可識一品茶香,悠哉遊哉入此界得賞四時美景!”


    還是喻老夫子的字,張輕雲已經麻木了。


    “這裏沒啥好看的,也就是一個放鬆一下的地方,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吧!”李大錘在前頭殷勤的引路。


    “正房寬敞明亮,設施也齊全,你以後就住在那裏。”


    “我住偏房就行!”張輕雲道。


    “可不能委屈了你,再說了,我很少回來,即便回來了呢,更多時候也住在城主府那邊!”李大錘笑道:“所以你盡管放心便是!”


    放心什麽,李大錘沒說,張輕雲也沒有應,隻是有些臉上發燒。


    “這麽大的房子,我一個人住嗎?”


    “怎麽可能呢?”李大錘拍拍手:“發財,把人都招呼過來。”


    片刻之後,足足二十餘人站到了張輕雲的麵前。


    “發財以前服侍我的,也是這幢屋子的管家,以後就跟你了!”李大錘笑道:“一應諸事,你隻管吩咐她就好了!有她在,雜事你都不用操心。”


    張輕雲點了點頭,轉頭看著李大錘,道:“好,我搬過來,第五進我也不用看了,現在我們可以談談,我得到這些,要做一些什麽事吧?我可不想白白地拿你的好處。總要有所回報才能讓我心安!”


    李大錘雙掌一合,啪的一聲響,“好,爽快,那咱們去茶室,連喝茶邊說如何?發財,安排晚宴,等會兒我要和輕雲姑娘喝幾杯,另外今晚上給所有人都加一個葷菜,一壺酒,這是輕雲姑娘賞他們的。”


    發財揮揮手,一群人悄無聲息地散去,瞬息之間,整幢屋子又像是沒有了人煙。


    黃亮亮的茶湯從茶壺之中傾倒在白瓷杯中,更顯得色澤明亮,不用品嚐,光看那湯色,便知道這絕對是上品。


    這個李大錘,一邊哭著窮,一邊卻又在生活上有著無比的講究。


    當初在破廟裏初遇的時候,這個人明明是去殺人的,可居然還帶著全套的燒烤物品,還有成套成套的餐具,茶具。


    這人可不是窮講究,他是真講究。


    再看看這幢大宅子,每一個細節,都外溢著韻味和格調。


    當然,這個家夥到底懂不懂這個宅子裏裏外外透著的高雅,張輕雲就不知道了。


    看那家夥一門心思想拿喻夫子的字換錢的架式,估計是不懂。


    大概也就知道好,很好,


    但究竟好在哪裏,卻又說不清楚。


    名珠投暗啊,這般好東西落在他手裏,當真是被糟踐了。


    “嚐嚐,老頭兒拿這盒茶餅來的時候,說至少也有五十年了!”李大錘端起了茶杯,往旁邊努了努嘴,一邊的矮幾之上,擺放著一個精美的木盒子,盒子是什麽材料不知道,但上麵鑲金嵌銀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消耗得起的。


    “說吧,什麽事情?”輕輕地抿了一口茶,張輕雲輕聲問道。


    “還記得我們剛剛回泰安城在外頭遇到過的那場追殺嗎?”放下茶杯,李大錘笑問道。


    “當然還記得,那個家夥最後被那個姓羅的少年給捅死了。”想起這事兒,張輕雲微笑起來,那的確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我知道這件事情是你搞的鬼,不過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呢?”


    “跟你有很大的關係!”李大錘道:“當初要不是你央求我呢,我是不會管這事的。你離開的時候,是不是讓那個少年看見了你的樣子?”


    張輕雲愕然半晌,才道:“我好像是路過他們的時候,掀開簾子看了那個少年一眼。”


    “這便是了!”李大錘哈哈大笑:“那個少年叫羅英,他到了泰安城,到處在打聽你。”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有關係!”李大錘道:“他以為這件事,是你吩咐人做的,畢竟當時看起來,你是主,李開心是仆。而我這個路人,當時他是絕對不知道的。”


    “所以呢?”


    “羅英今年十五歲,但武道修煉已經是禦氣四品了,他們羅家那個垃圾功法能在這個年紀修到這個水平,可以稱一聲天才,所以呢,這樣的人才,我們自然是要籠絡的。”


    “你要我替你收服他?”


    “是替你自己!”李大錘道:“羅英本身具有很強的投資價值,而羅家,在關外,大大小小也算是一方勢力,收服了羅英,自然也就收了羅家。我想,你不應該錯過這個機會。”


    “怎麽做?”


    “這是泰安城,是我們的地盤,製造一場偶遇還不是手拿把掐!”李大錘笑道:“這件事發財會安排的,見麵之後怎麽做,就由你來自由發揮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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