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冬是那種從小就接受各種嚴苛甚至可以說是嚴酷到了極點的訓練的人。


    一個大家族對自己未來的掌舵人,是極其慎重的。


    一個普通人沒有用,隻不過是他自己這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日,被人所奴役,


    可要是一個大家族的掌舵人沒有用,那他害死的就是整個家族,使傳承斷絕。


    接受這種訓練的,自然不止一個人,


    裏頭有刀子,也有磨刀石。


    磨刀石自然是用來磨刀子的,


    隻不過有時候磨刀石太厚,刀子太薄,刀反而給磨斷了。


    不過這對於一個大家族來說,反而是一種驚喜。


    因為作為一把刀,在這個曆練的過程之中,自然會得到更多的照顧和資源,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之下反而被磨刀石反殺,隻能說明這磨刀石可堪大用。


    事實也正是如此,一般而言,隻要是磨刀石最後上位的,這個家族,多半便會興旺發達。


    嚴冬作為嚴家這一代的長子,自然是刀子。


    他這把刀子夠鋒利,所有的磨刀石,都被他給磨沒了。


    這樣的一個人,自然是相當精明的。


    不管是武道,還是謀略,抑或是軍事才能,


    他都可以說是上上之選。


    這一次圍剿野狼,他布置下的天羅地網,基本上沒有什麽大的漏洞,他最初的打算,也就是要將野狼包圍在帽兒山這個地方然後再一鼓聚殲。


    而這些天來,野狼左衝右突,卻隻能一步一步地被他給生生地逼到這個預設的陣地上來。


    目的達到了,嚴冬卻怕了。


    作戰這種事情,不怕什麽悍不畏死,也不怕什麽人多勢眾,怕就怕你的每一步,都被別人算得死死的。


    當別人對你的想法一清二楚,而你卻懵然不知的時候,


    那失敗,就絕對是板上釘釘。


    而眼下帽兒山上的敵人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隻說明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們預判了嚴冬想要做什麽,所以做出了針對性的布署。


    野狼是誘餌!


    幾乎在看到這一切的時候,嚴冬腦子裏誘餌這兩個字便如同洪鍾大呂一般不停地敲響,讓他有些頭昏眼花。


    撤退!


    嚴冬幾乎脫口而出。


    可話到了嘴邊,他卻又收了回來。


    敵情不明,是誰在操縱這一切?


    敵人在哪裏?


    二萬餘嚴氏軍隊從昨天開始便源源不絕地抵達到了這裏,有騎兵,有步卒,有輜重,目的就是要幹掉野狼。


    可現在野狼還在帽兒山上耀武揚威,自家軍隊卻要撤退,稍有腦子,便知道出了大問題。


    撤退豈是一件容易事?


    萬一藏在暗處的敵人突然現身,那會是一個什麽下場?


    他抬頭看向帽兒山。


    下一刻,他的臉上浮現出了堅毅之色。


    “準備進攻!”他扶住了刀柄,厲聲道:“一個時辰,拿下帽兒山!”


    沒有太多別的選擇,現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清除掉眼前的野狼,然後以帽兒山為依托布陣,不管敵人是誰,他相信自己都可以堅守一段時間,而寶瓶城那邊,得到消息之後,自然能夠迅速動員來救援自己。


    隻要自己挺得夠久,翻盤便有極大可能。


    畢竟這還是在自己的地盤之上。


    烽煙扶搖直上九天,熊熊燃燒的火焰所帶來的熱浪,讓凜冽的寒冬也不得不後退幾步,號角聲聲,鼓聲隆隆,一隊隊的士卒井然有序地開始調動,然後向著帽兒山逼近。


    帽兒山上,穀小滿叉開雙腿站在最高處,凝視著下麵的敵人,身邊,何立與朱哲左右相伴。


    “嚴冬是個厲害的將軍,這些日子,可是熬白了我好幾根頭發,險些兒無法抵達帽兒山便被他在半路上給收拾了!”


    “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了多長時間了!”朱哲道:“再厲害的將軍,隻要死了,也就不厲害了。”


    “他大概是嗅到了什麽味兒了!”何立指了指下麵的旌旗,道:“統領,伱發現沒有,嚴冬正在將他的中軍調到前方來,如果排在第一序列進攻的,便是他最精銳的部隊的話,隻可能是他猜到了我們隻不過是誘餌。所以他想先吃掉誘餌,然後再回頭進行決戰!”


    “到了這個時候,他要是還猜不出來什麽,那也就值不得我們這麽費心事地給他挖坑了!”穀小滿道:“不過困獸猶鬥,知道自己麵臨絕境的軍隊,要麽是軍心渙散,潰不成軍,要麽便是破釜沉舟,誓死一搏。看起來,嚴冬是準備誓死一搏了,接下來我們至少要扛半天。”


    “統領,我覺得我們要準備扛更長的時間才行。”朱哲道。


    “為什麽這麽想?”


    “那個蕭長車,可不是我們的朋友,故意晚來他們一點點時間,讓我們與嚴家拚得兩敗俱傷,豈不是更好?”


    穀小滿咧嘴一笑:“你多慮了,要是蕭長車是這樣的人,那值得公子這麽些年來下這麽大力氣與他拉交情?這個人啊,丁是丁,卯是卯,說了什麽時候到,就隻會提前,不會延遲。”


    “但願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朱哲道:“他早來一刻,我們的兄弟便能保全更多!”


    一邊何立拍了拍朱哲的肩膀,笑道:“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統領,第一波我去抵擋,不過您可得盯牢了嚴冬,那家夥可是玄元八級,要是他親自上了,我可頂不住,得您去。”


    穀小滿摸了摸唇上修得整整齊齊的胡子,笑道:“放心,這個人交給我。”


    雪在飛!


    血在飛!


    朱哲抽槍,槍身卻被對方雙手死死地抓住,長槍卡在那人胸骨之中,竟然抽不回來,也就在這一瞬間,另一名敵人暴喝聲中一躍而起,長刀帶出殘影,直劈向朱哲的頭顱。


    朱哲鬆手,不退反擊,整個人直直地撞進了敵人的對列之中,沒有了長槍,兩手之上,卻多兩樣江湖之上很少見的奇門兵刃-子母鴛鴦鉞。


    嚴氏那名將領一擊不中,看著朱哲衝進了自家隊伍之中大開殺戒,卻是不管不顧,而是提刀向上,衝向了朱哲的部下。


    死多少人,他不在乎。


    嚴家死得起。


    在山下,嚴家有兩萬部屬,而野狼有多少人?


    一千?


    兩千?


    不會更多了。


    一刀劈下,一名馬匪在他麵前裂成了兩半,他咧嘴大笑,血霧之中再一次舉刀,重重劈下。


    當的一聲響,手上劇震,險些拿捏不住手裏的鋼刀。


    血霧落下,眼前多了一個大胖子,兩手扣持一柄大斧頭。


    “你胖爺爺在此!”大吼聲中,胖子兩本斧頭一左一右,交叉劈了過來。


    退後一步,兩柄斧頭在眼前堪堪略過,正略略鬆一口氣,腰腹間卻是一陣劇痛,低頭看時,一枚繩標正端端正正地插自己小腹之上。


    繩索繃直,嗖地一聲,那繩鏢倒飛而回,落到了胖子身後一個瘦小的身影手上。


    將領痛得大叫起來,眼前寒光閃爍,兩柄大斧頭再一次襲來,這一次,他卻是再也避不開了。


    兩斧下去,頓時將這嚴家將領砍成了三段,呂友從血霧之中一衝而出,宛如一個紅色的魔神一般直直地撞進了進攻的嚴家軍之中。


    沒有什麽招式,也沒有什麽講究,身陷亂軍叢中,就是憑著一身的力氣。


    在兩柄大斧頭的帶動之下,人字營第三大隊趁勢一個反衝,立時便將嚴家軍殺得落荒而逃。


    山下,嚴冬緩緩地戴上了頭盔。


    剛剛,所有的謎底終於被揭開了。


    他的斥候帶回來了消息。


    蕭長車的鐵騎來了。


    三千鐵騎,傾巢出動。


    直奔帽兒山來。


    距離此地,隻餘下不到二十裏,可以說頃刻即至。


    “嚴春!”他厲聲喝道。


    “大哥!”胞弟嚴春應聲上前。


    “你在此指揮步卒,繼續進攻,不惜代價拿下帽兒山,然後以帽兒山為據點,建立防禦陣地,等我回來!”


    “遵命!”嚴春道:“大哥,你要去哪裏?”


    “蕭長車來了,我去會會蕭長車!”


    “什麽?”嚴春頓時傻了眼。


    “都說蕭長車三千鐵騎縱橫天下無敵,就是北元騎兵也不敢直攖其鋒,今天我倒想要見識見識。”嚴冬翻身上馬,提槍欲行。


    “大哥!”嚴春一把拉住了他的馬韁:“真要跟蕭長車硬碰硬嗎?”


    嚴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二弟,你還沒有看出來嗎?這是一個專門針對我們嚴家的圈套,現在唯一的解局方法,就是硬碰硬,贏了,套自然就解了。”


    “輸了呢?”


    “輸了,就沒了!”嚴冬一提馬韁,策馬便走,身後,數千騎兵緊緊跟上。“他三千,我可有五千,不見得就輸了!再說了,我相信此刻父親的親衛營必然也在趕來的路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你如果能迅速地拿下帽兒山,也可提兵緩緩向我靠近,今日要是咱們能贏了這一仗,那麽以後這關外,就再也沒有蕭長車這號人物了。”


    看著遠去的騎兵,再回頭看看矗立在自己麵前的帽兒山,嚴春一把抓下自己的頭盔狠狠地摜在地上,大步向前走去。


    “跟我上!”他狂吼道。


    山上,穀小滿伸手握住了刀把,嗆的一聲,他將刀從插在地上的刀鞘之中拔了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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