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聖老淚縱橫。


    在他的麵前,一座由上千顆人頭壘起來的京觀巍然而立,凝固成了紫黑色的鮮血在地上畫出了蜿蜒扭曲的圖案,與周圍的白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京觀的最高處,赫然便是嚴冬的頭顱。


    憤怒、不甘、悔恨,匯集在了嚴冬最後的麵容之上。


    “啊!”嚴聖仰天長嗥。“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


    哪有這許多為什麽呢?


    一花開,一花落。


    嚴氏崛起的過程,也就是其它一些家族、勢力隕落的過程。


    嚴氏數百年的輝煌和功勳,


    也是其他人的斑斑血淚。


    天道昭昭,循環往複。


    就像當年大秦提兵十萬,追亡逐北,將一眾胡族打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那個時候的大秦皇帝又怎麽會想到如今北元已經開始在謀算著要占領關外,進而窺探中原呢?


    千餘嚴氏精銳騎兵盡數跪倒在京觀之前。


    “報仇”的喊叫之聲震天動地。


    可並不是所有的哀兵都能必勝。


    有時候,哀兵最終隻能變成死人。


    就像是現在,遠處號角聲聲,無數的騎兵正緩緩策馬而來。


    蕭東偉率領的大秦騎兵,


    方小貓率領的天字營,


    還有穀小滿率領的人字營。


    蕭東偉、方小貓在擊潰嚴冬之後,驅兵直奔帽兒山,還在瘋狂攻山的嚴春所率步卒頃刻之間便淪為了騎兵們屠殺的對象。


    而現在,這支聯合軍隊,在稍事休息之後,又殺了一個回馬槍。


    嚴聖,是他們最後的目標。


    “上馬!突圍!”嚴聖取下了京觀最上頭兒子的頭顱,用一塊布包了背在背上,翻身上馬,抽刀厲聲喝道。


    “殺!”千餘騎士齊聲呼喝。


    遠處,蕭東偉環顧左右道:“方統領,穀統領,這千餘騎兵可就不是擊潰,而是要徹底斬殺了。”


    “嚴氏老賊交給我了!”穀小滿笑道。


    “第一波突擊還是由我帶天字營完成!”方小貓提起雙刀,“蕭將軍,你還是負責最後收網,我們習慣殺人,可不習慣砍腦袋碼京觀!”


    蕭東偉大笑:“與二位合作很愉快,希望這一次過後,我們下一次有機會一起殺元賊,那會更痛快!”


    “機會多得是!”穀小滿摧馬前行,大笑道:“以後說不定咱們還能變成一家人呐!”


    蕭東偉連連點頭:“說得是,說得是!”


    在他看來,要是這李大錘從此不做馬賊,投奔車騎將軍,哪怕位置在自己之上,那自己也是心甘情願,心悅誠服的。


    觀穀小滿,方小貓這等下屬,李大錘這個首領,還是蠻不錯的。


    而那個還沒有見過麵的地字營的統領夏至,應當也不差。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隻不過這夏至怎麽是一個女的呢?


    與方小貓、穀小滿攀談打聽,他們都對這位夏統領很是畏懼,語氣裏滿滿都是敬而遠之的意思。


    聽他們的口氣,這位夏統領厲害得緊,隻不過眼前這二位都是玄元八品上的奢攔人物,那夏至比他們更厲害,豈不是快要九品了?


    蕭東偉登時覺得有些不好了。


    自己剛剛爬上了七品的坎兒。


    這以後要是大家成了同僚,聚在一起的時候哪個喊一聲:大家夥來比劃比劃,輸了的請客!


    那自己每月的薪餉隻怕都保不住。


    因為自己鐵定輸啊!


    再說了,在軍中,始終還是武力為王的,下頭的士兵們,最敬畏的還是武力值超群的家夥。


    自己以後屈居於李大錘之下沒事,排個第三嘛,也說得過去。


    但一下子退到第六,那可太沒有麵子了。


    而且要是輸給了那位夏至姑娘,就更沒有麵子了。


    不行,武道之事,以後還得多上上心。


    雖然短時間內自己是攀不上八品的,但七品和八品之間相差也不是太大,自己身經百戰,打架的本事可一點兒也不差。


    努努力,再多積累一些修為,不是沒得一比。


    蕭東偉一心二用,一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一邊下達著命令對嚴聖最後的反擊作出針對性的布署。


    沒有比這更簡單的戰鬥了。


    論個人武力,穀小滿、方小貓以及他們麾下的那些家夥,都可以碾壓對手,論兵力,對方隻有千把人,而自己這邊是他們的幾倍,而論集團作戰的能力,自己麾下的兒郎閉著眼睛都可以把對方按在地上反複摩擦。而論起指揮能力,哼哼,嚴聖那個老家夥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看不到半點兒戰略戰術,完全就是奔著自殺來的。


    得,我成全你!


    就在蕭東偉瞎想的時候,他擔心以後打不贏的夏至,正在紛飛的白雪之中打量著不遠處的寶瓶城。


    寶瓶城建在兩水交匯的三角區域之內,如果是在其它季節,寶瓶城是有清水河、拒馬河兩條河流形成天然的保護的,再加上水師衛護,寶瓶城需要防護的,僅僅隻有南方一麵。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寶瓶城不大,因為越是往前,這南麵的城牆就愈長,防守的壓力也就會越大。


    但現在是冬季,這兩條河流,都結了厚厚的冰,其它季節的天塹此時卻變成了通途,夏至此時所站的位置,大概就在清水河的正中間。


    而在距她不遠處,幾名士兵正在打洞,想要測量出冰的厚實程度以決定接下來的行動。


    看著遠處寶瓶城上慌亂不已的警鍾聲,瘋狂奔跑呼號的守衛,夏至冷笑起來,如果能在一入冬,就開始鑿冰防凍,又何來今日覆亡之禍?有如此天險,卻不知好好利用,嚴氏居然能存在好幾百年,上天當真是厚待你們,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當真以為伱們在這裏存在幾百年,這裏就成你們的了?


    當真以為沒有人敢來動你們?


    自以為是地想當然!


    鑿冰防凍,是個笨功夫,但卻是最有效的。


    哪怕是水師仍然不能使用,可兩條河的存在,就讓李大錘、蕭長車這等陸上雄師望城興歎。


    而鑿冰的耗費,也無非就是一些人工罷了,相對於寶瓶城一年的收益來收,相對於寶瓶州的富裕和人丁數量來說,又算得了什麽了。


    終究還是安逸得太久而小視了天下英雄。


    夏至捏了捏拳頭,心中暗自警戒,當以嚴氏下場為戒,任何時候都不要懈怠。


    居安思危才是正理。


    “夏統領,冰厚三尺,足夠我們展開任何烈度的行動!”一名胡子都白了的老兵,提著長長的繩尺,興高彩烈的跑了過來。


    “圍城!”夏至大聲道:“發箭書,告訴他們,嚴氏軍隊已經全軍覆沒,嚴聖、嚴冬皆已伏誅,此次我軍出擊,隻誅嚴氏,無涉其餘人等。


    “棄暗投明者,賞銀十兩,地十畝!”


    “殺嚴氏一人,賞銀百兩,地百畝!”


    “殺嚴氏嫡係一人,賞銀千兩!”


    寶瓶城頭,嚴序雙手死死地扣著城頭垛碟,看著遠處正在有條不紊展開隊形的敵人。


    一隻黑色絲線繡著大鐵錘的鮮紅旗幟正在風中獵獵作響,而在大旗之下,同樣一身火紅披風,臉蒙紅巾,手中提著一柄巨大斬馬刀的女子正對著城池指指點點。


    朱譽!


    這是關外江湖送給這個女子的外號。


    十年之前,這個女子跟隨著李大錘開始出道,臉蒙紅巾,一身紅衣,嬌小的身軀卻手持比其身高還要長出不少的巨大斬馬刀,來去便如同一朵燃燒的死亡火焰。


    隨著李大錘身名雀起,朱雀也水漲船高。


    蔫虎方小貓,天字營統領。


    朱雀夏至,地字營統領


    還有最為神秘,不為人所知的人字營首領。


    事到如今,嚴序已經猜到,那個野狼,應當便是李大錘麾下的人字營統領了。


    寶瓶城不大,但佇藏卻極其豐盛,城內有足夠一年食用的糧食,各類武器更是應有盡有。雖然沒有了兩河天險,但憑借著寶瓶城的險峻,堅守問題並不大。


    問題在於,外無可援之兵,內又哪裏會有必守之城?


    而且,大哥和侄兒嚴冬兩人帶出去的兵馬,當真全軍覆滅了嗎?


    不,不可能的!


    隻不過是敵人想亂我軍心之謊言!


    隻要我守住眼下,援軍馬上就會來的。


    敵人兵臨寶瓶城,近百年來,從來沒有出現過。


    嚴序回頭,看了看周圍,除了嚴氏族人之外,還有不少網羅來的江湖閑散高手,此時這些人的臉色也不盡相同。


    這些人,不過是因利祿之吸引而來,所求的不過是酒色財氣,至於什麽俠肝義膽,大概率是跟他們不靠邊的。想要他們與寶瓶城同生共死,那隻是在做夢。


    當先,隻有先以利誘,然後再以害脅。嚴聖、嚴冬生死如今並不明了,必須要他們知道,如果在這個關頭背叛了嚴氏,那麽等到嚴氏渡過了這一次的難關,他們這些人就將生死兩難。


    兩相權衡,想必這些人仍然會努力幫助守城。


    “打開寶庫!”嚴序大聲下令道:“今日助我守住寶瓶城的豪傑,則庫內寶物,皆可任意挑選十件。”


    “打開銀庫,將庫內金銀,給我全運到城上來,每丁五十兩!”


    “嚴氏所屬,不論男女,十歲以上,六十歲以下,皆披甲上城!”


    “點燃烽火,示警,求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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