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充斥著陰寒之氣,但卻又有絲絲硫磺燃燒的那種味道縈繞難去,那種忽冷忽熱的感覺,一般人極難忍受,但在屋子裏頭的人,似乎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寇仲盤膝坐著的榻下方被挖空了,兩塊黑色的方方正正的石頭被填了進去,這是從黑冰台地下五層搬過來的。


    如果沒有黑冰石幫著寇仲壓製體內火毒,他也不可能在洛陽呆這麽久。


    可能帶出來的黑冰必竟有限,寇仲體內的火毒在這段時間內,明顯地有了抬頭的痕跡,以至於寇仲說話,都帶著硫磺的味道。


    “大尹,從十天前,叛軍出現在洛陽周邊,如今水陸兩道,已經被他們完全截斷了!”張全義道:“洛陽城內,謠言四起,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是啊,大尹,城內糧價,一日數漲,今日糧價較之一月前,已經翻了十倍,許多家庭已經買不起糧了!”坐在張全義對麵的太子李泰也是愁容滿麵:“常平倉不敢擅動,那是要保證大軍所需的,本王親自上門勸說那些大商人們平抑糧價,可一個個的都是推三阻四,答應本王願意拿出來的糧食,根本就不會對糧價起任何作用!”


    “所以呢?”寇仲看著麵前的兩個人,麵無表情地問道。


    “大尹,我們必須要主動出擊!”張全義站起來,大聲道:“守,是守不出名堂的,洛陽如此之大,有戰鬥力而且願意為朝廷死戰的,就隻有我麾下這五萬人馬,說起來不少,可如果散到洛陽城中,委實算不得多。而城中其它兵馬,說實話太子與卑職,不但不敢相信他們,還得分出一個心眼兒來監視他們。”


    李泰苦笑道:“正是如此,大尹,如果不是有人縱容,何足道這個反賊,怎麽會來得如此之快,從魏郡出發,區區三天,便抵達了洛陽外圍,沿途的官兵都是死人嗎?”


    “他們當然不是死人,他們隻是想坐等撿便宜!”寇仲冷冷地道:“你們想怎麽打?”


    “大尹,何賊兵馬分為三部來襲,其一為馮從文率領的五千人馬,自左翼而來,這支軍隊雖然人數不多,但軍官基本上都是由原河東世家子弟組成,士兵也以世家私兵為主,戰鬥力極強。右翼是河東綠林楊立新所率領的近兩萬人馬,看起來人數多,但真實的戰鬥力,比起馮從文還要差一些。這些綠林好漢們,打起仗來不成規矩,順風仗一湧而上,逆風仗望風而逃,搶劫作亂有一套,真正打仗稀亂!”


    “所以你準備先打楊立新?”


    “是的,大尹!”張全義道:“中路何足道現在編練有三萬人,以其五千鎮軍為基礎,其實力,較之馮從文還要強。所以我想要出城,先盡全力打掉楊立新所部。如此,可漲我軍士氣,振朝廷威風,也讓洛陽內部的某些心懷不軌的人安份一點兒。”


    寇仲微微點頭。


    “現在狀況之下,主動出擊,倒也可以讓敵人意想不到!不過以何足道的心性,他一旦發現你與楊立新開戰,他絕對不會理會楊立新的死活,而是會徑自揮兵前來攻打空虛的洛陽!”


    “洛陽有大尹坐鎮,那何足道來了又怎麽樣?”楊全義笑道:“五萬新編軍,末將與太子帶三萬人去剿滅楊立新,另外兩萬人守城,待末將擊潰楊立新所部之後,立即便回轉攻擊何足道,到時候城上城下兩麵夾擊,讓那何足道吃不了兜著走。”


    “太子也準備出城親自作戰了嗎?”寇仲問道。


    “大尹,本王隨軍出征,想來也能更加振奮士氣,再者說了,本王怎麽說也是一個玄元八品的修為,還是能殺敵的。大尹放心,大軍出擊,本王絕不敢越俎代庖,幹擾張將軍的指揮,隻作張將軍帳前一衝鋒陷陣的大將耳!”


    寇仲揮揮手:“去吧,太子殿下,張全義,現在我們是隻能勝,不能敗,事有不偕,便要立作決斷,你們說得也對,困守不是辦法,出擊或者還能有些收獲。何賊隻不過是一把刀子,被人利用來試探我們,要是能打折了這把刀子,便又可以消停一陣子了。”


    “大尹,那我就下去布置了!”張全義興奮地道。他是一個崇尚用進攻來解決所有問題的將領,大部分人因為懼怕何足道而想利用洛陽的城池來作為掩護,他是哧之以鼻的。


    被動挨打壓根兒就不是好辦法。


    更何況現在人心浮動,城裏還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成為何足道的內應呢?


    這些人雖然不是何足道的人,但他們卻都很希望何足道破了洛陽城。


    “仔細一些,希望我們輸的人很多!何足道也的確是一名優秀的將領!”寇仲叮囑道。


    “大尹放心,我會讓所有人都以為我出城是對著他何足道去的!”張全義笑道:“騙人這種事兒,卑職還是挺拿手的!”


    不管張全義有多麽的會騙人,他出兵的真實目的,在他率軍離開洛陽之後的第一天,便由一騎快馬帶到了何足道的大營之中。


    看了這封密信,何足道不由大笑,帳內其餘眾將看過之後,一個個的也都是狂笑不已。


    “張全義才帶了幾天兵?居然敢在大將軍您好麵前班門弄斧,當真是可笑之極!”陳建仁笑得打跌,“殊不知咱們還在魏郡之時,大將軍便已經將他將要做什麽猜得一清二楚了。”


    何足道瞅了一眼最邊上的楊立新:“立新,看到了吧,在別人眼中,你是一個軟柿子,都想拿捏你一下呢!”


    楊立新滿臉通紅,卻又無話可說,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麾下兵馬比起中軍和馮從文那邊,的確是差了不少。


    以前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哪裏受過太多的正規訓練?而且軍中太過嚴苛的管製,對於那些人來說,也是一種折磨。這一路上過來,逃跑的人可不少,現在還維持著近兩萬人的規模,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擄掠而來的青壯,充充人數罷了。


    “一切盡在計劃當中,那便按計劃行事便了!”何足道笑道:“立新,你到底下定決心了沒有,跟不跟我走?如果你仍然想留在北方,我也不勉強伱,馮從文我都能放走,更何況於你?我可是視你為兄弟的!隻是以後你就得自立更生了。”


    楊立新道:“大將軍,我想好了,雖然說故土難離,可您走了,我留在這裏隻怕混不下去,我這人腦子不好,隻有一把蠻力氣,幹脆還是跟著您去南方吧!聽說南方的米,也蠻好吃的!”


    屋裏又傳來了陣陣笑聲。


    “楊將軍,我們南邊,不但米好吃,還有更多的美味美食,更有水靈靈的嬌俏的小姑娘,一說話,便能讓你骨頭都酥軟了呢!”揮著大煙鬥的柯無忌為老不尊,倒是讓站在他身後的陳婉滿臉飛紅。


    何足道領軍數十年,其經驗的確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出兵之初,他便猜到洛陽守軍必然會主動出擊,而目標也肯定是楊立新這股子看起來散亂不堪的綠林軍。


    所以,在這支混亂的綠林軍中,被偷偷地編入了整整五千人的隸屬於何足道的親軍,甚至於,何足道都決定親自到楊立新所部之中去坐鎮。


    張全義想要捏的軟柿子,到了真正碰麵的時候才會發現,那是一個鐵蒺藜,必然是會被紮得頭破血流的。


    “馮寬,你帶著我們的主力,繼續大張旗鼓向洛陽推進,建仁,你隨後還要摧促馮從文加快速度,他那裏可是有定海神針的,跟著我一兩年了,既然想好合好散,總得拿出點實際行動來。”


    “他要去新主子那裏邀功領賞,破了洛陽城便是最好的見麵禮!”陳建仁道:“將軍,看起來弘家楊家,這一回是選了令狐野啊!如果這事兒公開,那令狐野的身價可要大漲啊!”


    “那我們到時候就讓他們明白,什麽叫做瞎了一雙招子!”柯無忌梆梆地在鞋底板上敲著煙類,“大將軍有我們全力相助,到時候占了南方八鎮,再來瞅瞅這些大戶人家的臉色!”


    眾人都是會意一笑。


    “都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吧,咱們洛陽再見!”何足道站起來道。


    走出大帳,柯無忌臉上的神色,卻是顯得有些複雜。


    何足道的軍事才能,再一次顯露無遺,將對手算得死死的,而且提前做好了安排,現在楊立新那邊看起來雜亂無章的軍隊,便是一個大坑。隻有當你跌進去了,你才會反應過來,但那個時候,卻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如果說以前在南方八鎮,何足道的光芒被他的父親何其苦掩蓋了的話,那從河東之戰開始到現在,大家總算看明白了,在戰術層麵之上,何足道比他的父親更加地詭譎狡詐。


    此人的確是一代人傑。


    隻是想起那個晚上,那個神秘的先天高手所說的話,他便心裏又沉甸甸的。


    何足道真是他說的那樣的人嗎?


    李大錘當真是清秋聖女的遺腹子?


    關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


    希望自己派出去的人,能很快帶回自己想要的答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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