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東君沒有管他們為何發笑,盤腿坐了下來,大有一副要久等下去的樣子。


    “初試時,我釀了一壺酒,叫過早。葉鼎之烤了一隻牛,說是從北蠻學來的。而蘇渺沏了一杯茶,卻能助他人破境。”


    李先生聽著百裏東君的話,起了興趣,走到他的身旁,也坐了下來說:“然後呢?”


    “當時葉鼎之說了一句,美酒配牛,人間少有。而酒肉穿腸過,清茶最解膩。我覺得,自己是酒,葉鼎之是肉,而蘇渺便是那一抹清茶。我們在一起,才是最好的收獲。”


    “我知道,渺渺哥一路陪我來到天啟,隻是因為答應了我師父要護著我,才會本就是逍遙天境的境界卻還要和我一起參加大考,不過是替我掃清障礙罷了。所以我不想他失望,努力成為你的弟子。而現在,他們同樣是為了我,斷後抵禦敵人,如今不知是什麽情況。”百裏東君就這麽坐著,吹著涼風,看著前方,靜靜的等著蘇渺和葉鼎之的到來。


    李先生點了點頭,問:“所以你是因為別人才想拜我為師的?”


    百裏東君愣了愣,才說:“我是被迫來的,我想看一看乾東城外的世界,而學堂是能夠讓我爺爺和父親低頭的地方,蕭若風他們勸我拜你為師,說你是天下第一。渺渺也說我能拜你為師,可以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所以我來了。參加了這天殺的考試。我問我自己到底想不想拜你為師,我想,是想的。”


    “因為我有過一位師父,他是這世間更絕世之人,他希望我到天啟,還希望我釀一壺桃花月落,掛在天啟城最高的地方。”百裏東君頓了頓,忍住心中的難受,繼續說。


    “可是他死了,不過我一直都記得。他說過,世間除了李先生,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劍了,所以如果我有第二個師父,一定會是學堂李先生,不然別人沒有這個資格。”百裏東君有些傲然,他有過一個絕頂的師父,不能墮了他的名聲。


    李先生沒想到能聽到這麽一段話,忍不住長笑。


    “原來不是我選你,是你選我。”


    然後他看向遠處的一處樓閣。那裏有一位撫琴的女子,琴音忽地頓住,她抬起臉,眼角劃過一絲淚水。


    原來,你一直記得我。古塵。


    百裏東君就這麽坐在青龍門下,和李先生一句一句的聊著,這一等便是好幾個時辰。尹落霞已經靠著青龍門睡著了,身後的師範們也都離開了,隻留下李先生的弟子們還站在身後。


    一陣雞鳴響起,天邊泛起亮色。


    蕭若風帶著人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他神色疲倦,走到李先生身邊俯身:“先生。”


    李先生點了點頭,站起身,喊了聲:“東君啊。”


    百裏東君站了起來,臉上是再也藏不住的慌亂。


    “他們...他們是不是出事了!”


    李先生沒有回答,而是說:“拜師其實最講究的是緣分,看來今日我終究隻能有你這一個弟子了。”


    百裏東君心中一急,眼前開始發黑,再也堅持不住的往前倒了下去。


    天啟城的某一處荒涼的院子裏。


    葉鼎之把蘇渺輕輕的放到他鋪好的衣服上,讓他靠著牆壁坐下。


    然後起身快速的打掃了一下屋內,這才又小心翼翼的把人抱起來,放到床榻上。這個院子看著荒廢了很久,滿目淒涼,也許久不見有人出入的樣子。


    但葉鼎之卻好像對這裏很熟悉,因為這是葉府,大將軍葉羽一家居住的地方...


    隻不過,當年的葉羽早就被滅族了,以叛國之罪。過七歲男子皆數被斬,七歲以下男童及女眷發配邊疆。而葉羽第四子在路途中被淹死,屍骨未存。而他死的地方十裏之外便是北蠻的疆土。


    葉鼎之看著院子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眼前好像浮現出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笑著看著自己在院子中打鬧,充滿了溫情。而轉眼間,那些溫情全部消失不見了。


    留下的除了血腥便是無盡的哀嚎...


    葉鼎之抱著頭,仿佛陷入了魔怔,一陣陣低沉的聲音從他的胸腔內發出來,悲痛無比。


    “快跑...快跑...爹娘...你們在哪?”


    “死...你們都去死!啊....啊...”


    ....


    \"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葉鼎之滿眼凶狠的一拳打在院子中,滿院的落葉和塵土翻飛,地上留出一道深深的溝壑。


    “咳咳...小凡...”


    蘇渺被驚醒,想要起身,卻無力的跌了下去,忍住發暈的雙眼,強忍著出聲。


    但這輕緩的聲音,並沒有被外麵的人聽到,蘇渺狠狠的閉了閉眼,壓下想要湧出來的血氣,坐起身就要下床。哪知腳剛落在地上,門外的人就走了過來。


    “小凡...”


    蘇渺看著不對勁的葉鼎之,用力站起身,晃了一下這才站穩,還沒等他抬步走過去,眼前一花人便被重重的砸在了床上,頓時頭暈腦脹半晌才睜開眼睛。


    就看到滿眼猩紅的葉鼎之,正趴在他的身上,一隻手虛放在自己的脖頸處,隻要他一用力...


    “咳咳咳...小凡,守住心神,不可被心魔所控!”蘇渺抬起手想要去碰他的額頭,卻被葉鼎之另一隻手抓住鎖死在頭頂,而虛放在他脖頸處的手也開始用力。


    “你也想要殺我!”


    “你們都要殺我,滅我滿門,趕盡殺絕。我父親一生忠心為國,為什麽要這樣對他?為什麽!”葉鼎之看著眼前這個拿劍指著自己的人,他滿身血色如同惡鬼般對自己緊追不舍,心中不斷的有聲音響起。


    殺了他!殺了他!


    想想慘死的父母,想想被滅族的所有人,隻要殺了他,就能為他們報仇了。你這麽多年不就在等這一天!


    蘇渺看著意識不清的葉鼎之,忍不住開始掙紮,但是此刻他連起身都是問題,更何況麵對一個毫無理智的人。


    “小凡...咳咳咳...是我,蘇渺...”蘇渺的臉泛起紅暈,那是缺氧導致麵部出現的異色,他此刻真的是被待宰的魚肉,無法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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