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聽不到任何感染者的聲音,它們大多都被集中吸引到了南麵的街區。


    李有康繼續向我展示他們的預警係統。


    幾個小巧但樣子很奇怪的設備掛在牆角,插在房頂,還有的藏在紅綠燈牌下麵。


    “隻是簡單的運動傳感器和激光傳感器,有人或者感染者經過,就會觸發警報。”


    “你還懂這東西!”


    我不由感歎道。


    “當然不是我啦!我們有工程師,都是就地取材,從汽車上拆下點零件來製作,粗糙但是好用。”


    李有康回答道。


    “會有感染者從樓上經過嗎?”


    我指了指房頂上的幾處預警裝置。


    “會有……”李有康皺著眉,神情凝重地看著屋頂,“還記得海島上,殺死李瑤和林陽的那個感染者嗎?”


    “感染第二階段……我已經遇到過兩次了。”


    我點頭道。


    “那你倒是命大啊!”


    李有康驚訝地看向我。


    “僥幸罷了,你也遇到過?”


    我反問李有康。


    “嗯……它殺了我們26個人,都是一擊斃命,手段相當殘忍。吃了這個虧,所以我們才到處裝上預警係統。”


    李有康指了指四處的屋頂和外圍的幾麵牆。


    “所以那個感染者還在?那你們還敢晚上隨意外出?”


    “不,”李有康搖了搖頭,“後來那個感染者好像被軍隊的人幹掉了,雖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按理說,這種感染者比較罕見,附近應該不會再有了吧!”


    李有康似乎也不太確定。


    “不知道……但隻要條件合適,總會有感染者進入第二階段。”


    我搖頭道。


    “第二階段啊……嘖!”李有康若有所思,“你說它們後麵還會怎麽樣,會有第三階段之類的嗎?”


    感染第一階段是病毒的指數擴增期,這一時期會極力降低大腦供能,同時產生龐大的氮源和碳源攝入需求,以滿足病毒複製的需要。


    第二階段也是病毒擴增進入穩定期,這一時期,它們會在身體免疫係統的壓力下重塑神經係統,奪取身體控製權,並且獨立調控身體供能配比,大腦恢複一定供能,智力上有明顯提升,同時依舊保持高爆發力。


    而第三階段?


    可以確定的是,病毒對身體的影響絕不會停留於此。


    就好像此前遇到的二階段感染者。


    它可以在一夜之間在體表生長出一些角質層結構,這是正常的細胞分裂分化遠遠達不到的程度。


    而且,它們的血流速比普通人類慢,但爆發卻遠高於人類,說明傳統的血液供能方式被改變。雖然不知道它們的供能機製是什麽,但要改變一個身體的供能方式,絕對是個大工程。


    病毒對人類的身體到底都做了什麽手腳?


    而且由此會引發的一係列影響,比如原有的血氧係統不再被需要?肺器官逐步淘汰,消化係統大改造,以滿足其龐大的物質分解需求。


    說起來,很多感染者即使許多內髒破裂,對其存活也沒什麽影響,這實在難以捉摸。


    它們不再需要肝髒排毒,腎髒排廢?不需要胰髒助消化?甚至不需要腸道嗎?


    基於自然選擇的規律,這無非就是兩個結果,一是感染者身體係統完全紊亂,無法長久存活。二是……它們達成了一種新的平衡。


    而為什麽會有第二種可能的結果……因為病毒的逆翻譯機製,讓這本是滄海一粟的概率,出現了某種逆轉。


    這也是我所擔心的。


    我無法確定所謂的第三階段是什麽,因為沒有人見識過逆翻譯的後果。


    “天色也不早了,回去吧。”


    我對李有康說道。


    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這裏,前往撤離點。


    這個地方不算壞,甚至可以說很好。但我不會留下來,就算隻有一絲可能,我也要嚐試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正常的社會裏。


    晚上,我們就睡在酒店裏,有溫暖又舒適的大床。雖然沒有網絡信號,但居然可以玩單機遊戲。


    窗外街道的盡頭就是一片漆黑,這個小世界好像與世隔絕一般。


    這一夜睡得很安然,不用想著半夜起床守夜,可以放心地睡到自然醒。


    第二天一早,樓下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居然有雞蛋,麵包和牛奶。


    麵包有些粗糙,看起來是自製的。


    至於牛奶,李有康說這也不過是剩餘的庫存罷了,但因為保質期的問題,倒也沒必要可以節省。


    出門收拾好東西,和這幹淨的街道做了最後的告別。


    我們開上自己的車,李有康開車在我們前麵帶路,後麵還跟了一輛車,以保護我們的安全。


    三輛車依次駛出城區,路兩側的房屋逐漸變得破舊,直至消失,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廣袤的農田。


    秋收的時間已經過去,不過許多農作物仍然立在土地上,隻是如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幹癟且枯黃。


    當然也有些田地裏的莊稼被收割掉了,秸稈鋪滿了光禿禿的田地。


    路上不時可以看到一些感染者,但大多苟延殘喘。


    一些人穿得破破爛爛在田間遊蕩,他們用草垛和秸稈搭建臨時的住所,撿地裏的糧食果腹。


    他們既無法進入撤離點,也不敢回到城區。就好像在地獄與人間的夾縫中遊蕩求生。


    一些人見到我們路過,會一邊追著車跑,一邊大聲喊叫。


    李有康則是淡定拿出槍,一槍爆了頭。


    其他人才會四下散去。


    看得出來,李有康的槍法比我精進的多。


    路邊不時可以看到一些感染者和人類的屍體。感染者大多千瘡百孔,估計是被打死的,而人通常是餓死的,屍體也是瘦骨嶙峋。


    再往前去就是一片荒蕪,這裏的土地雖然平坦,但長滿了雜草。


    幾個人圍在處小山坡背麵,燒火烤著什麽東西吃。


    走過最後一段平坦的路,這裏幾乎沒有什麽人活動,也沒有感染者的痕跡。


    甚至連花草樹木都沒有,周圍明顯有大火灼燒過的痕跡。


    這說明我們快到撤離點了,這裏是軍隊控製的生物隔離帶。隻要能是在地上跑的,絕不可能通過此處,軍隊每日都會巡邏監視,而且定期清理。


    一些感染者的屍體也會集中在這一區域焚燒殆盡。


    “快到了!”


    李有康在前車向我們大喊道。


    我從車窗探出腦袋,看向前麵。


    路兩邊設置了很長的隔離帶,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處路障,不過都是打開的狀態。


    直至行駛到有人看守的路障處,我們才停下車來。


    “下車,接受檢查。”


    路兩邊各站了兩個士兵,其中一位士兵持槍警惕地看向我們說道。


    我們隨即下車。


    士兵身後是幾個方艙,我們需要在裏麵進行身體檢查,然後隔離4小時,最後進行病毒檢測。


    “姓名。”


    “林染。”


    “家庭地址。”


    “慕涼市平山鎮。”


    “做什麽工作的?”


    “……藥物研發,之前在塔瑞斯上班。”


    我有些猶豫道。


    “塔瑞斯?”


    那士兵抬起頭來看向我。


    “對……”


    我默默躲避著士兵投來的目光。


    “是這個塔瑞斯嗎?”


    士兵拿出一套抗原檢測試劑盒,指了指上麵的標簽道。


    “對……是這個……其實這……”


    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去解釋。


    和他說,塔瑞斯是罪魁禍首?他未必能相信,相信了也沒有用,他隻是個普通的戰士。


    “國家需要你們這樣的科研人員。”


    說完便嚴肅地向我敬禮,這讓我哭笑不得。


    我隻不過是個打工的社畜罷了,都是為了那幾兩碎銀子,科研精神什麽的,倒也沒那麽在乎。


    反倒是他們,他們才是國家真正需要的。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他們用生命築起靜江市的高牆。


    而我,我見證了病毒從海島的擴散,又經曆了靜江市的災難。病毒的源頭一直在我眼前,那正是塔瑞斯,如今卻正被視為民眾的希望。


    “你們才是真的了不起……”


    我慚愧地看了看那名士兵。


    士兵卻隻是無奈地笑了笑,欲言又止的表情,年紀看著不大,應該小我兩三歲的樣子,但眼神卻遠超同齡人的深邃。


    兩人沒有再繼續交流,士兵再次麵無表情,讓我脫下衣服接受檢查。


    然後消毒噴霧淋灑全身。


    身上有傷口是不允許進入撤離區的,不管有沒有被感染。


    換好新的衣服,接著是4個小時的觀察期,就這麽呆在方艙裏,就好像在海島上那會一樣。


    太陽已經爬上頭頂,我們才被從方艙內放出來,接下來是病毒檢測。


    幸運的是,我們四人全部陰性,可以進入撤離區。


    沒有碰上那15%的假陽性,也算是運氣好。


    這種程度的分辨率,如果是放在別的疾病檢測上,公司指定得被罵到破產。


    “有緣再見了,各位……”


    李有康頗為無奈地看向我們。


    他無法離開靜江市,我們無法離開撤離點,以後恐怕很難再聚到一起了。


    “會有機會的。”


    我安慰道。


    李有康惆悵搖了搖頭。


    “安檢未通過和未進行安檢人員,請保持安全距離。如果不打算進入撤離點就不要在這裏逗留,以免造成擁堵。”


    門口一名士兵向李有康幾人喊道。


    “造成擁堵?”


    李有康看了看身後空蕩蕩的馬路,無奈攤了攤手,向後退了幾步。


    那士兵也流露出坦然的微笑回應,看起來他們相互認識。


    “好好好,既然你們沒事,那我也該回了。”


    李有康向我們揮了揮手,便驅車離去。


    “幾位,跟我們來吧。”


    一位士兵走過來,帶我們坐上一輛軍用車。


    “我們要去哪啊?”


    曉雨好奇問道。


    “這真是我要向各位解釋的。”


    士兵向我們敬了個禮,繼續說道。


    “今時不同往日,從靜江市出來的所有人,近期都隻能留在國家劃定的緩衝區域內,緩衝區一側是靜江市,另一側是則是無風險的其他區域。具體逗留時間,我很難確定,綜合考慮,得看靜江市的發展趨勢,還有國家對該病毒的研究程度。因為目前實在不知道這個病毒會不會有後續影響,所以不敢讓你們離開緩衝區。”


    “外麵有感染的情況嗎?”


    我好奇道。


    “有是有,不過除了個別地方有小規模爆發,其它都在控製之內。”


    士兵回答道。


    “那我們平時在這裏怎麽生活呢?”


    顏佳璐問道。


    “緩衝區是半軍事化管理,不管你們願不願意,這裏就是這樣的,畢竟是特殊時期。你們在靜江市如果有固定資產,現在也什麽都不剩了。不管是農民,工人,還是公司老總,在這裏都一樣。當然了,如果銀行卡裏有錢的話,還是可以在這裏花費的。”


    “我想知道,外麵的經濟情況怎麽樣了呢?”


    曉雨也詢問道。


    士兵愣了幾秒,又低頭思索片刻,最終隻是搖了搖頭。


    “不容樂觀,靜江市是華國的金融中心。現在各行各業都受到嚴重衝擊……不隻是華國,國外也是同樣,全球許多大型城市都出現了病毒感染。”


    “這明顯是有人刻意為之啊!那些醫藥公司一個誰都洗不幹淨!”


    顏佳璐氣憤道。


    “塞利斯特此前就傳出新聞,據說在研究一種罕見病毒。國際組織也盯了很久了,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結果,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士兵神情驀然,似乎是替靜江市的兩千多萬人感到惋惜。


    “塞利斯特?咱就是說,有沒有可能塔瑞斯也參與了呢?”


    顏佳璐說道。


    “塔瑞斯嘛!國人都知道,它是國內唯一研發出病毒快檢技術的醫藥公司。要不是有這個病毒快檢,緩衝區根本運作不起來,我們實在無法確認人們有沒有感染病毒。塔瑞斯還派了許多專業人員來協助我們。”


    提到塔瑞斯,士兵眼中好像釋放著希望的光芒一般。


    “我們就是塔瑞斯的員工。”


    顏佳璐默默說道。


    士兵呆愣地看著我們,然後迅速拿出剛剛方艙交接給他的身份信息確認。


    “你們真的是塔瑞斯的人啊!”


    士兵隨即向我們敬禮,臉上掛著笑容。


    “哎……”


    我慚愧地側過頭去。


    塞利斯特確實是研究rh01的七家醫藥公司之一,但為什麽隻是塞利斯特?


    難不成包括塔瑞斯在內的其他六家公司就隱藏地那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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