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們……不一樣……”


    女人依舊喃喃道。


    “你別過來!”


    我不安得握著槍,慢步後退,同時餘光掃視著王文樂的狀況。


    女人依舊緩緩靠近,斷掉的右臂關節處滴了兩滴血。


    王文樂手捂著脖子,勉強站起身來。他想上來幫忙,卻又無能為力。


    女人靠我太近了,隨便一道傷口都能使我感染。


    “人類……”


    女人再次靠近,湊在我脖頸處聞了聞。


    我緩慢放下槍。


    這麽近的距離,我絕對沒她快。


    隻能賭一賭這女人不會殺我,畢竟我們之前是同伴。


    女人看了眼自己斷掉的右手,眼神頗為憤怒,抬起左手掐著我的脖子。


    “喂!……”


    我不敢挪動半步。


    頸動脈的流速逐漸變快,女人的指尖的力道也越來越大。


    “抱歉……”


    窒息感一點點滲入大腦,我看向女人的眼睛說道,此時早已沒了原來的硬氣。


    “哼……”


    女人緩緩鬆開手,眼神中透著一絲寒光。


    轉身離去。


    我驚魂未定地輕輕摸了摸脖子。


    她的指甲上沾了王文樂的血肉,剛剛幾乎要刺破我的皮膚。


    我慌忙擦幹淨脖子上的血跡,簡單處理一下。確認沒有傷口,才長舒一口氣。


    而那女人也漸漸遠去,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嗬……”


    王文樂發不出聲音來,呆坐在廢墟裏。


    “你怎麽樣?”


    我走過去詢問王文樂的傷勢。


    王文樂擺了擺手,便是無礙。


    隻是一直好奇地看著那女人消失的方向。


    我太脆弱,晚上行動太危險,而王文樂受了傷。盤算片刻後,還是決定休整一晚。


    我們找了一處較為完好的房子,裏麵沒什麽家具或者衣物。


    我找來一些鬆軟的廢棄垃圾墊在地上,懶散地躺了下去。


    “那女人……就這麽走了?”


    王文樂經過兩個小時的恢複,已經可以再次說話了,隻是依舊沙啞。


    “是啊……”


    我有氣無力地回應。


    “這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王文樂直搖頭。


    “怎麽?非得咱倆死了才合理?”


    我調侃道。


    “她是感染者,你是人類!她為什麽不吃了你?”


    “我倆之前是同伴……”


    “但你是人類啊!殺戮,吃人,是這幫先天二階段感染者的天性!”


    王文樂百思不解。


    “估計是不忍心吧……”


    我倒是慶幸女人放了我一馬。


    “你是說,這女人……對你有感情?”


    “什麽玩意?”


    “先天的感染者是不會有感情的!”


    王文樂坐起身來,非常認真地告訴我。


    我正想反駁些什麽,但又似乎明白王文樂的意思了。


    這女人今天確實心軟了。


    可她是二階段感染者,而且已經有了三階段感染者的趨勢。


    “感染者就不能有感情嗎……”


    我詢問道,畢竟女人就是很好的例子。


    “她們的生存邏輯裏,不需要情感的參與,即使是智力與人類無異的三階段感染者。”


    “他們不會因為失去同伴而傷心,也不需要愛與被愛。這一切都與她們的生存邏輯相背。”


    “她們永遠不是人類,隻是被病毒控製著大腦的生命體而已……”


    王文樂不斷反駁道。


    “可你不也是嗎?寧智軼他們,不都是嗎?”


    “我們的大腦不屬於病毒……屬於我們自己,所以我們需要神經保護劑。感染者存在的核心邏輯,一直都是病毒的生存,而不是宿主的生命……她們的行為注定是自私的。”


    王文樂回答。


    “所以……”


    我陷入了沉思。


    那個女人,是個例外。


    感染者都是冷漠的。


    即使這些三階段感染者形成群體進行活動,其本質也隻是為了增加個體生存能力。


    他們沒有同情心,如果沒有嚴格的等級製度約束,他們的群體意識會被輕易攻破。


    我注意到,在她和王文樂動手之前,她的手白白淨淨,明顯保留了洗手的習慣。


    衣服也是同樣。


    感染者應該不會堅持這種對他們無意義的事。除非她覺得這樣做利於生存或者令她開心。


    但不管怎麽樣,那女人還是個吃人的感染者,思維也未完全達到三階段的水平。是個不可控因素。


    悉悉悉……


    門外隱約傳來腳步聲。


    我警覺地抬起頭,看向眼前破了大半的木門,子彈上膛。


    門外聲音頓時安靜下來。


    王文樂弓起身子,渾身肌肉緊繃,隨時準備動手。


    整座城市都安靜了。


    除了自己的呼吸聲。


    10秒過去。


    依舊很安靜。


    我猜測是門外的東西聽到了我的子彈上膛聲。


    那意味著對方要麽是人類,要麽是異變體。


    如果是人類……


    “誰在外麵?”


    我開口道。


    “……”


    “阿七???”


    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是趙隊嗎???”


    我興奮道。


    三道人影出現在門口。


    “阿七果然是你!”


    趙隊也顯得格外激動。


    三人高興地走了進來,還未享受重逢的喜悅,趙隊的餘光瞥見牆角的王文樂。


    “別別別!!!”


    見趙隊端起傷口,我迅速走上前去製止,“他是我朋友。”


    王文樂有些尷尬,但還是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三人臉色大變。


    “異變體!”


    “說來話長,別開槍!聽我慢慢解釋……”


    我迅速安撫眾人。


    “……”


    王文樂欲言又止,顯然這個場合並不適合他說話。


    “七號你瘋了吧!!!你和異變體是朋友?”


    趙隊驚訝道。


    “你……”另一位不認識的戰友舉槍對著我,“莫不是叛徒……”


    “我當然不是!”


    我慌忙解釋著。


    “二號呢?那晚是你們倆一起值班的吧!然後你倆就聯係不上了。”


    另一個男人看向我問道。


    看見正臉我才確定他是四號。


    “二號……”


    我猶豫著將那天的事全盤托出。


    趙隊的眼神從震驚變成憤怒,繼而冷漠。


    “這麽說,二號現在是敵人了……”


    趙隊搖頭道。


    “也不是所有異變體都是敵人,如果可以和我們站在一邊,我們的行動將……”


    “和異變體合作?他們身上到處都是病毒!這不是找死嗎!”


    另一個戰友不屑道。


    “哦,介紹一下,孫岩,原來是第十四小隊的。”


    趙隊說道。


    “沒想到兩天時間,臨安區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我傷感道。


    “王文樂是吧?”趙隊看著王文樂,眼神是滿是殺意,“臨安區的事,是你們幹的吧!和你們的……塔瑞斯?”


    “嗯。”


    王文樂點點頭。


    “你他媽還敢點頭!!!”


    孫岩怒不可遏。


    王文樂倒是滿不在乎,無奈攤了攤手。


    “現在重要的隻有兩件事。”我勸解道,“塔瑞斯的事情,得想辦法通知到指揮中心。還有就是種子基地,我們可以拿到有力證據。”


    “指揮中心……”


    趙隊搖了搖頭。


    “怎麽了?”


    我疑惑道。


    “我們現在在管控區外,不再隸屬於前線部隊了。”


    四號說道。


    “那我們……怎麽聯係到指揮中心呢?通訊也沒有了嗎?”


    我問道。


    “你加入誌願兵之前,沒有仔細看簽的協議書嗎?”


    趙隊說道。


    “……”


    “這種情況下,我們已經不再享有部隊的所有權利。臨安區的部隊有權對我們清剿。一切會造成感染擴散的行為,都將被視為叛軍。”


    趙隊回答。


    “……我明白。”


    我低著頭回答。


    “所以我們現在,隻有一條路,戰鬥到死。而且絕不能靠近臨安的管控區。”


    四號也補充道。


    入伍前的安全協議,上麵描述了多種可能出現的混亂情況。而我們作為士兵,要堅決執行。


    說來也是因果輪回,我們為了控製病毒擴散,同樣殺掉了數不清的普通人。


    如今終於是輪到我們自己。當我們被認定為病毒擴散的風險時,曾經的槍口也會冷漠地指向我們。


    所以,這並不是部隊對我們的拋棄。


    一切的結局,在入伍前的那張協議上就知道了。而我們簽了字,也表示自願認可這個結果。


    隻是……


    “部隊已經不值得被信任了。”趙隊抬頭凝視著王文樂,“你們滲透得真夠深的……”


    王文樂閉口不言。


    我隱約猜到了什麽,但還是有些不願相信。


    趙隊一直以來,都是堅決服從部隊的命令,在他這裏沒有私情可言。


    趙隊幾乎接近冷血,隻是為了執行命令。


    我還記得進入臨安區前的那個小鎮,我們為了快速推進撤離路線,對沿途混亂區裏感染者和人類展開屠殺。


    那個羸弱的小女孩,她並沒有做錯什麽,但趙隊用一塊巧克力換走了她的命,開槍時候沒有任何猶豫。


    而支撐著趙隊的強大無比的信念,大概就是軍人的天職。


    而如今,我很想知道趙隊是否會為某些決定而後悔。


    “這不是塔瑞斯的滲透,這是人性,也是時代的轉折點。”


    王文樂不緊不慢道。


    “所以說,部隊的高層也有人在暗中支持塔瑞斯?”


    “整個前線的作戰體係混亂,信息傳達不及時。臨安的事故,部隊表現出來的作戰能力遠遠達不到預期。雖然異變體確實難對付,但失敗到這種程度。這已經不是暗中支持了。”


    趙隊說道。


    “就在事故爆發前一天,指揮中心還有後方部隊的幾位高級將領被帶走調查。臨時換將也是搞得人心惶惶。我們他媽拿命玩,結果現在上麵的態度居然搖擺不定!”


    四號憤恨道。


    ……


    幾人默不作聲。


    “感染者肯定是要控製的,我們沒有做錯什麽。但是對於這個病毒,恐怕國家也在商討往後的路該怎麽走。”


    趙隊說道。


    “隻有一條路,接受病毒,完成人類社會的革命。”


    王文樂回答。


    “阿七,你以前也是塔瑞斯的人。你怎麽看?”


    趙隊看向我。


    “我……”


    我一時難以抉擇,長遠來看,想要拒絕病毒帶來的誘惑絕無可能。


    但代價也是肉眼可見的。


    “現在外麵的人還不知道塔瑞斯的一切。這些事也隻是作為流言風語在部隊裏亂傳,如果不是阿七你,我也不敢相信這些。”


    趙隊歎了口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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